他們艱難的穿越大半個村子,循著豬淒厲的慘叫聲來到村長家門口。


    這裏已經圍了不少人,從外村兒請來的殺豬匠陶大叔早已全副武裝好,拿著殺豬刀氣勢萬千的坐在院子中間的一把椅子上。


    還沒開殺,已經一群人圍著開始跟村長挑揀部位討價還價了。


    “叔,我家要個豬頭,豬頭賣不?”修天宇擠上前問道。


    “喲,大宇啊!”村長拿下嘴裏叼著的煙鬥,笑嗬嗬的搖頭道:“豬頭俺今年不賣,俺家老小說想吃,你要點兒別的唄?”


    他看著站在修天宇身邊的韓真,哎呦一聲,說道:“這是你媳婦兒啊大宇?啥時候找的?這小模樣還真俊!”


    “我戰友的弟弟,來農村憶苦思甜來了。”修天宇笑嗬嗬的解釋,手裏把韓真抓的更緊了些。


    “哎媽呀,這小夥子長得可真俊啊,吃啥長大的啊?”周圍人呼啦啦的圍上來,看韓真的比看豬的還多。


    韓真被看到不好意思,悄悄的往修天宇身後躲。


    “哈哈哈還不好意思呢,小夥兒你多大啦?有對象沒有啊?”周圍的三姑六婆仍舊不想放過他。


    “行了行了你們,把人孩子嚇著!”村長趕緊解圍。


    “下水和豬蹄兒呢?蹄髈肋骨扇我也要。”修天宇樂嗬嗬的說。


    “喲,你家這是要吃多少啊?別人家孩子來的時候苗條兒的,等回去給催肥了,人城裏可不流行胖子了啊,大宇你小心點兒。”不知道是誰在外麵調侃。


    修天宇隻是笑。


    “大宇,俺家豬頭賣,給你留著。”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婦女說。


    “那感情好,裴六嬸你家啥時候殺?我過去拿。”修天宇說。


    裴六嬸哈哈笑:“且等呢,俺家排在第四個呢。”


    他們正在嘮著,殺豬匠陶大叔已經開始動彈了:“讓讓,別圍這麽嚴實,接豬血的盆呢?端好端好!”


    “大宇,下水給你一套,俺家沒人吃這個。”村長指揮著自己大兒子去端盆,扭過頭來跟修天宇說道。


    “那成。”修天宇挺高興。


    陶大叔擼起袖子,一刀捅在肥豬的脖子上,血立刻噴濺出來,被大盆子接住。


    韓真被嚇的呀了聲捂臉轉頭,小臉兒瞬間就白了。


    修天宇發現了,摟著他的肩膀把他帶到院子外麵。


    周圍人嗤嗤笑,“城裏來的孩子怕見這個,哪像咱這邊的兔崽子們,一個個興奮的跟吃錯藥似的。”


    修天宇苦笑說:“是,是……”


    他小聲問到:“你還好嗎?”


    韓真腦子一陣陣的暈眩,幹嘔了一會兒歎口氣,說道:“可能我見不得血。”


    “暈血?”修天宇摸摸他的頭,“那你等我會兒。”說完轉身進了院子,沒一會兒又出來道:“走吧,回家去。”


    “你不買東西了?”韓真聽著院子裏鬧哄哄的人聲,覺得自己有點兒不合群兒。


    “買,我都講好了,等送你回去我再過來拿。”修天宇給他掖了掖圍巾的邊,“走吧。”


    韓真跟著走了兩步,又停下來道:“我,我還是跟著你吧。”他總覺得跟在修天宇身邊兒才有安全感,至於他的家人,還處在陌生人的份上。


    他不知道這叫雛鳥情節,小鴨子破殼之後看到的第一眼事物就認定是自己的媽媽。他也是,來到這裏好幾天,修天宇是第一個願意幫他的。


    修天宇嗯了聲,把他攬在身邊兒,就這麽在外麵戳著,聽裏麵的動靜。直到人都往外走了,才進去把自己要的東西拿出來。


    “跟我把東西放回去,我帶你去轉著玩玩,其他的讓他們直接送家裏去就好,錢我都給了的。”


    回到家,修天映接過弟弟手裏的東西,笑道:“我一猜你們就得提前回來,嚇著了吧?”


    韓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點頭,“我以為不害怕,沒想到就嚇到了,不過以後應該會慢慢不害怕的。”


    修天宇說:“我想帶他去別的地方轉轉。”


    修大哥點頭說:“去河邊,那邊還有釣魚的,估計下午就都收了,你們可以拎幾條魚回來,下午要準備年夜飯,貼對聯掛燈籠。”


    “那成。”修天宇想了想,又跑到雜物間翻出來個木板子,笑著說:“好久不玩了,咱玩這個去。”


    修大哥看了哈哈哈笑道:“早去早回。”


    修天宇把大黃跟大花喊出來,然後繩子套兩條狗身上拴好,讓韓真坐到後麵的木板上。


    狗剩從屋裏聽到韓真的動靜,喵嗚的跑出來,先是在雪堆裏打了個滾兒,然後三蹦兩竄的跳到韓真懷裏,就往他衣領裏鑽。


    “有雪!別讓它亂鑽!”修天宇喝到,大手一撈就把狗剩撈在手裏,順手踹到棉襖的兜裏,吆喝一聲:“走,去河邊!”


    狗在前麵跑,修天宇在後麵追,路上看的人笑的打滾。


    “大宇啊你這是要練飛毛腿嗎?”


    “大宇,你當兵時候學的那些把式還沒忘啊?跑真快!”


    “大宇哥,帶我玩!!”幾個半大孩子嗷嗷叫著也從家裏翻出簡易的狗拉爬犁,套在自家的大狗身上,嗷嗷叫著跟了過去。


    大人們見有修天宇跟著,也就放心了,隻是喊幾聲讓早點回來,就隨他們去了。反正就算讓他們在家,這群臭小子們也坐不住,不如出去撒撒野,晚上還能消停消停。


    距離他們村子不遠有條河,一群人在河麵上收網,這是今年最後一網魚了,收了一部分是賣給附近村子裏的人,吃新鮮的。另一部分則由那些城裏飯店的來收,他們城裏過年要定年夜飯不休息,年夜飯自然缺不了魚。


    岸邊也等著不少人,手裏端著簸籮拎著桶,遠遠的看見一群狗拉著爬犁跑來,指指點點的笑。


    等修天宇呼哧呼哧的竄到了,認識他的都笑得不行了。


    “哎媽,大宇你這是整啥玩意兒呢?跟狗賽跑啊?”


    “哈哈哈哈哈大宇你太厲害了,這都能跟上!”


    修天宇哭笑不得的搖頭,不敢摘帽子,隻把身上最外層的外套解開扣子透氣,這一路竄的他,估計裏麵的衣服都濕了。


    狗剩從他衣兜裏鑽出來,小指甲勾著衣服跳到他的帽子上,特別神武的喵喵叫。


    又引來周圍人的哄笑聲。


    “小貓,小貓!”半大的孩子圍著修天宇喊著:“大宇哥,我可以抱你家貓嗎?”


    “不行,貓還小,不能亂抱。”修天宇總算把氣兒喘順了,看見韓真還坐在爬犁上,笑著走過去把人拽起來,“感覺怎麽樣?”


    韓真臉都快吹木了,眼睫毛上掛了霜花,一眨眼撲簌簌的掉。他轉了轉眼珠子,說道:“好,好刺激!”


    “哈哈哈哈。”修天宇大笑。


    韓真不好意思的擦擦臉,然後就被河麵上的情景震撼了。


    這條河二十多米寬,並不算很大。河麵上全部都凍住了,厚厚的冰層能有兩尺多的厚度,下網地方的冰被切下來堆在岸邊。現在河裏正在收網,一輛大車拖著纜繩,在冰麵上緩慢的開動。纜繩下麵套著漁網,沉甸甸的。


    一片銀光閃爍,伴隨著一陣粗獷男聲的呐喊,起網了!


    滿滿一網魚從河裏拖了上來,每條都快有胳膊長了,又肥又大!漁網拖到冰麵上攤開,大魚四處亂蹦,蹦躂沒幾下就被凍住了。


    “嗷嗷!!”半大小子們在岸邊叫喚著,興奮的直打滾兒。


    “見過嗎?”修天宇問。


    “……沒……”韓真深吸口氣,驚訝的看著這一網大魚。


    他小時在江南長大,那邊也是吃魚,但是他吃到的魚很少有這麽大的,而且他也從未見過,如此令人震撼的收獲場麵。


    還有這麽厚的冰!


    他曾記得小時候會有人從北麵拉來冰賣給他們,用厚厚的棉被裹著,卸下車就要立即放到深深的地窖裏,用來夏天避暑。那些冰在他眼裏看來已經很大塊,誰知道跟這裏的比,簡直小的可憐。


    一群人擠在一起買魚,修天宇也不著急,拉著韓真上了冰麵溜達著說:“這還不算最冷的,我記得我小時候冰凍了一米多厚,光要鑿個冰窟窿就費老勁兒了,而且冰窟窿還得一天之內就必須都鑿出來,否則第二天來一看,又都凍住了。”


    “不過現在冬天沒什麽好玩的,除非去看冰燈,這邊兒沒什麽人做冰燈,有空帶你去哈爾濱玩,那邊有冰雕展。”修天宇把狗剩從腦袋上抓下來塞進兜裏,這小貓總想往下跑,看見魚就興奮的在他腦袋上直蹦。


    “等春天,我帶你去山裏,我家包了一小塊山地,春天可以去摘蘑菇挖野菜,夏天到秋天山上都是野果子,吃也吃不完,還能架網子抓野雞。還有榛子樹和鬆樹,每年可以打不少榛子鬆子兒。對了,家裏現在還有一些,不過大多數都賣掉給我媽買藥了。總之,東北一年四季都很好玩,下次你早點來,冰沒有這麽厚的時候鑿開,河裏麵的魚就往外蹦,根本不用釣,用抄網一抄,一網能上來好幾條。”


    韓真聽的都入迷了,他捏了捏修天宇的大手說道:“那我不走了,以後我都住這裏,你帶我玩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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