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惟最近也挺好的,我們相處的不錯。關於他的撫養權,你打算什麽時候簽字辦理?”


    她過於直接的話,讓聶東晟微微蹙眉。他的雙手隨意的交疊在身前,目色依舊很沉。短暫的沉默後,才淡淡的說道,“這麽急嗎?阿惟不是已經跟在你身邊了。”


    “可他的撫養權還在你手裏,你隨時都可以把他要回去。你應該明白,我已經不再相信你了。”顧一念不急不緩的,一字一句的說道。


    聶東晟劍眉深鎖,臉色微變。還有什麽比不被心愛的人信任更可悲的事情呢。


    可他此刻卻無言以駁,他曾經做過的事,和他剛剛做過的事,的確不值得顧一念繼續信任醢。


    又是沉默,聶東晟端起桌麵上還算溫熱的咖啡,小口的抿了一口。每一個動作都是極盡優雅的。他放下咖啡杯後,似乎整個人看起來都平靜下來了,語調都恢複了一貫的淡然與漫不經心。


    “如果,我不給呢?”他淡淡的吐出了幾個字。


    “你!”對於聶東晟的突然賴賬,顧一念先是錯愕,漂亮的美眸瞪得圓圓的,轉而變成了憤怒緹。


    “聶東晟,你明明答應過我的。”


    “我答應你的事那麽多,你怎麽偏偏隻記得這個。”聶東晟一雙幽深的眸子,平靜,深諳,依舊讓顧一念猜不透情緒。


    他曾經答應過會好好愛她,會一輩子嗬她在一起。也許,他做的並不夠好,但他一直都在努力的去做。但一念似乎並不記得這些,她現在隻想要阿惟的撫養權,然後徹底和她撇清關係。


    但這恰恰是聶東晟最不想的。


    “你不是剛剛才說,已經不相信我了嗎。既然如此,我又為什麽不能改變主意呢?一念,你在商場上的時間不短,難道顧一宸和陸英琦都沒有教過你一個道理,在白字黑字簽下之前,任何的口頭承諾,都算不得數。”


    顧一念的指尖緊緊的抓著掌心間已經涼掉的咖啡,氣的半天說不出話來。


    她承認,論心機論謀劃,她都不是聶東晟的對手,否則,當初也不會被他玩弄的團團轉。而現在,她更不是聶總裁的對手了。


    “那就隻能法庭上見了。”顧一念憋了半響,才憋出這樣一句。然後,拎起包,起身向咖啡廳外走去。


    聶東晟從錢夾中抽出兩張紅色鈔票丟在桌麵上,拎起外套,快步跟隨上顧一念的腳步。他在咖啡廳的旋轉門外拉住了她的手臂。


    “放開!”顧一念惱火的甩開他。漂亮的眸子瞪得又圓又大,怒衝衝的看著他。


    聶東晟收回手臂,高大的身體卻擋在顧一念的麵前,遮住了她頭頂大部分的光線。


    顧一念站在被他籠罩著的陰影中,多少有些喘不過氣。“聶東晟,既然你不肯把阿惟的撫養權給我,那我們也無話可說了。”


    頭頂傳來他若有似無的歎息,聶東晟斂眸,深深的凝視著她微白的臉頰,“一念,你以為我把撫養權給你,我們之間就能夠徹底撇清關係嗎?除去我們共同孕育的孩子不提,你真的能夠忘記我們的曾經,忘記我嗎?”


    ……


    顧一念一個人,茫然的走在街道上。這條街,出奇的繁華。路中央,車水馬龍,道路兩旁,一座座商廈林立,一間接著一間的高檔商鋪,更是琳琅滿目。


    而顧一念卻木然的邁著雙腿,一步接著一步向前走著,沒有目的,也沒有方向。四周嘈雜的車聲與人聲,似乎完全與她無關。


    聶東晟的一句話,輕而易舉便戳中了她的痛點。


    是的,她忘不了,她根本就忘不了。忘不掉他們曾經相愛過的點點滴滴,甚至每一個相處過的畫麵,好像都深深的刻在她的腦海裏一樣。


    她曾經用盡了全力去愛的男人,她為之付出一切,甚至為他生了孩子的男人,怎麽可能說忘記就忘記。


    可惜,就是這個她深愛過的人,傷她最深,也最痛。


    顧一念寧願一輩子都沒有恢複記憶。哪怕永遠活在謊言裏也好。原來,忘記,又何嚐不是一件幸事呢。


    不知不覺間,顧一念在一家婚紗店前停住了腳步。是一間傳統的手工定製婚紗店,規模不大,不知道是什麽緣故,今天並沒有營業。


    店門緊鎖著,但展示櫃仍然亮著燈,漂亮的櫥窗中,塑料模特的身上穿著一件米白色的複古婚紗。


    純手工製作的婚紗,看起來十分的精致,低胸的款式,胸口用一顆顆珍珠點綴著,長長的裙擺拖地,裙擺上縫製著許多閃光的水晶石,在暖黃的燈光下,散發出溫暖的,耀眼的光。


    顧一念呆呆的站在櫥窗前,隔著冰涼的玻璃窗,用手掌輕輕的撫摸著它。


    記憶中,她是見過這條婚紗的。哦,不,不是這條,隻是相似的款式而已。


    時過境遷,哪裏還有什麽是一層不變的呢,更別提一條婚紗了。


    曾經,她和聶東晟手牽著手逛街的時候,也曾在一家手工定製的婚紗店裏看到過一條幾乎一模一樣的婚紗,米白色的婚紗上,鑲嵌著美麗的珍珠與寶石。


    記得有人曾經說過,珍珠是美人魚的眼淚,而寶石是天空上星星的眼睛。一個在高高的天空,而另一個在漆深的海底,他們依舊可以相遇。這讓顧一念覺得十分的浪漫。


    聶東晟見她喜歡,本來想買給她,卻被顧一念拒絕了。那時候年輕,多矯情啊,她讓聶東晟買婚紗,好像她有多恨嫁一樣。


    現在,顧一念突然就後悔了,如果當初買下那條婚紗該有多好。很多東西,錯過了,也許就永遠都回不來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根筋不對,衝動的脫掉了腳上的高跟鞋,狠狠的砸在了櫥窗的玻璃上,一下接著一下,不停的砸,高跟鞋尖利的鞋尖,終於把櫥窗的玻璃砸開了一條縫隙。一旦有了裂痕,玻璃很快隨之而碎裂。


    顧一念把手伸進櫥窗,從塑料模特的身上扯下了婚紗,然後緊緊的摟在懷裏。


    她的手臂被尖利的玻璃碎片劃開了一條口子,鮮血順著鉛白的指尖落下來,把白色的婚紗都染成了鮮紅色。


    而顧一念就抱著這條染血的婚紗,身體沿著牆壁緩緩的下滑,最終跌坐在地麵上,放聲哭泣。


    眼淚一顆接著一顆,滴落在懷中的婚紗裏,暈開了一片。


    淚眼模糊中,她看到眼前突然多了一雙黑色的皮鞋。顧一念抬頭看去,之間聶東晟站在她的麵前,深斂著墨眸,深深的凝望著她,眸中是弄得化不開的傷愁。


    顧一念流著淚,卻突然笑了。這是她第一次,看懂他眼中的情緒。


    原來,他也會傷,他也會痛嗎?


    那她還真是心理平衡了,至少,難過的並不是她一個人。


    實際上,從咖啡店出來,他就一直跟在她的身後,不願離得太遠,又不敢靠的太近。隻能一路默默的跟隨在她的身後。


    他看到她砸碎玻璃,失控的扯出那條他們曾經一起看過的婚紗。他看著她傷心流淚,卻又那麽的無能為力。


    聶東晟緩緩的蹲在她麵前,伸出手掌,心疼的撫摸她蒼白而哭泣的臉頰,修長的指尖,輕輕的擦拭掉她腮邊的淚痕。


    他痛苦,一念也痛苦,如今,他們何嚐不是在相互折磨呢。


    “念念,忘掉好不好?你就當那些曾經是我們的前生前世,我們把它忘記,然後,重新來過。”


    他低沉而帶著微啞的聲音,聽起來是那麽的卑微,甚至帶著幾分懇求。


    顧一念遲緩的抬起下巴,看著他,被淚水洗滌過的眸子,清涼,卻透著一股讓他心顫的寒意。


    “怎麽重新來過?聶東晟,為了和你在一起,我把我媽害死了。”


    提起母親,顧一念的眼淚再次洶湧而出。媽媽溫柔含笑的臉龐,似乎一直在她的眼前縈繞著,揮之不去。


    記憶中,她的媽媽一直都是溫柔的,體貼的,即便是她和聶勁鬆離婚之後,在情感上遭到重創,過的那麽艱難,她也沒有對一念發過一次脾氣,反而把她照顧的更好了。


    母親的死,曾一度讓一念充滿了深深的負罪感。


    她的雙手緊緊的抓住聶東晟胸前的衣襟,身體不停的顫抖著,哭泣著,甚至變得有些歇斯底裏。


    “聶東晟,你說你愛我,可是,你把我害得幾乎家破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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