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陸瑾忙於科舉考試的同時,朝堂局勢突然風雲變幻了起來。


    先是勉強能夠支撐上朝的高宗突生大病,竟臥榻不起了,有幾日竟是陷入了沉沉昏睡當中,


    嚴格說來,高宗皇帝不能理政並不可怕,因為朝廷還有武後這個英明神武的決策者,任何事務運轉起來皆是有條不絮,然而,李氏諸王與政事堂的宰相們卻感覺到了如芒刺背,因為高宗皇帝手中的皇權,已經旁落得太過厲害了,旁落到舉國大事均決於武後的地步。


    於是乎,廟堂之內暗流湧動,十來天之後,高宗勉強起身舉行早朝之時,以中書省侍中郝處俊為首的宰相集團首先發難了。


    先是李義琰上書高宗,聲言政事堂之事全決於後宮,實乃亙古少見異象,以往姑且不論,然現在太子李賢業已二十有四,理應肩負起監國重任。


    此言一出,群臣紛紛附和,韓王李元嘉更是當殿陳言,請聖人慎重考慮讓太子監國之事,李元嘉乃高祖之子,論輩份還是高宗的叔父,在宗室裏有著無以倫比的影響力,他的上書也是得到了皇室宗親的讚同。


    今日高宗大病初愈,頭痛之症還未消解,被群臣宗親這麽吵吵嚷嚷地說得半響,頓時一個頭兩個大。


    其實高宗對於目前的政治格局還是非常滿意,若非現在他與武後,太子三足鼎立的格局,武後、李賢母子說不定早就已經勢同水火,然而他也明白,這樣的權力格局始終不是解決之道,終有一天李賢要接掌權利,而武後要交出手中權力,兩個人的衝突不可避免。


    沉吟半響,高宗自然是無可奈何,處於慣性,也是處於一種長期以來養成的信任,他微微側身,將目光投向了身後的那道帷幕中。


    白色帷幕長長拽地,阻擋了外麵的視線,依稀可見武後正獨自端坐其內。


    武後老於政治,對權力鬥爭當中的伎倆早就已經爛熟於胸,她明白,此乃宰相集團與皇親宗室聯合起來對她發難,想要從她手中奪回高宗皇帝日漸喪失的權利,宰相們要的是重振相權,皇室宗親要的是皇室延續得以穩定,不管李賢是否願意,兩者都已經從國家大事的製高點,將其綁上了戰車,與他的親身母親進行血淋淋的對抗,而武後也不得不采取應對措施,是退是進全無妥協的可能。


    倘若是進,那就意味著與太子、宰相、宗親正式開戰,那將是一場沒有退路的生死搏殺。


    倘若是退,那就意味著她武媚將交出一切權力,從此淪為了喪失廟堂影響力的皇後,舉國大事,再也沒有她發言的一席之地。


    進?退?兩相難以決策!


    一時之間,朝堂之上靜如空山幽穀,等待著帷幕後的那個女人,那個帝國實際權力最高掌控者的回答。


    不及片刻,低沉而又清晰的女聲終於從帷幕後傳了出來:“聖人,臣妾代替君王攝政,始終不是長久之道,諸位臣僚說得非常有道理,理應將監國的重任交由太子承擔,從今往後,所有奏折都由東宮左右春坊進行處理,不再送到臣妾這裏,舉國大事,也決於太子,並報聖人你知曉便可。”


    話音響徹在寬闊的大殿內,群臣們全都感覺到了說不出的驚訝,偷偷麵麵相覷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此說來,天後豈不是放棄了所有的國事知情權和決策權,就這麽將她耕耘多年的權力場,原原本本、徹徹底底的交給了李賢?


    高宗皇帝聽得心頭大慰,暗歎一句“終歸是母子”,捋須開口道:“諸位愛卿,誠如天後所言,今後所有奏折都由監國太子李賢進行處理,太子若有不決之事,可稟告朕或者天後,望諸位愛卿盡興盡力的輔助太子監國,不得有誤。”


    滿堂冠帶立即拱手應命。


    消息傳出,首感激動萬分是太子李賢,畢竟被天後壓製了這麽久,一朝聽聞天後居然毫無保留地交出了權力,心內的振奮激動自然是可想而知的。


    這也意味著,掌握了監國權力的李賢,再也不是兩聖背後的可憐兒,而是真正獨當一麵執掌權力。


    從機構設置來看,東宮本就是一個完整的政事運作體係,其中東宮左右春坊履行的便是門下中書二省之職,分別掌管審核與出令,再加之目前兩坊掌管左右庶子分別由宰相張大安和李義琰擔任,輔佐李賢完全沒有問題。


    想及政事堂以後的奏折再也不用送給女人審批,而是交由太子後,不少宰相心內大感暢快,都覺得取得了與武後對抗最為關鍵的一仗,從此之後,天後再也無法對權力格局造成威脅了。


    有人歡喜,自然也有人憂愁,今天麗景台書房倍顯淒涼,因為從明日開始,政事堂的奏折便不會送到這裏,而是送往東宮。


    從整日忙碌到有可能長期的悠閑,上官婉兒頓時有些無從適應的感覺,她始終不敢相信向來英明果決的天後,就這樣喪失權力,淪為徹徹底底的皇後。


    看到武後波瀾不驚,似乎根本毫不在意的俏麗麵孔,上官婉兒芳心內忍不住陣陣傷感,她並非傷感自己也會隨之失去決策國事,起草詔書的權力,即便失去了這些,她相信武後也會在內宮女官中替她謀得一個合適的位置。


    她所傷感的,是在她印象中猶如天神一般的武後,就這麽被太子宰相輕而易舉地擊倒,那種崇拜之人轉瞬崩塌的感覺,才是她傷感的緣由。


    望著身前站著的上官婉兒和陸瑾,天後淡淡笑道:“從明日開始,這麗景台書房隻怕是要空置了,婉兒,陸待詔,從今以後你二人專注撰書便可。”


    “是,謹遵天後之令。”


    武後離去之後,上官婉兒依舊久久回不過神來,呆坐在案前良久無語。


    陸瑾則仔細地收撿放置在案上還未批閱的奏折,待會東宮便會來人,將奏折全部拿走,這也意味著兩人可以徹底的輕鬆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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