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陸瑾舉步欲走當兒,矗立在棧道上的女子突然越過了憑欄,竟一下子跳到了池水當中。


    陸瑾見狀一愣,這才明白原來那女子矗立棧橋之上那麽久,原是想要自盡,不容多想,他急忙飛奔上得棧橋,朝著女子落水之處而去。


    這片池水位於鬆樹林邊緣,幾乎不見路人,再加之女子落水悄然無息,看見之人實在少之又少,唯有陸瑾和一艘畫舫發現了異樣,飛速趕去。


    行至女子落水之處,唯見一雙纖手在水麵揮動不休,陸瑾連衣衫也沒來得及脫下,一個縱躍飛過憑欄,跳入水中。


    他水性極好,憋住呼吸的同時如同遊魚般猛然前竄,繞著落水女子遊了一圈,遊至女子的身後攬住肩膀,試圖讓她浮出水麵。


    女子仿佛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般,求生欲望更為強烈,雙手向前亂抓不停。


    陸瑾臂力驚人,腳下一蹬身子向上一彈,已是帶著落水女子破水而出,正在他想要遊去岸邊的時候,那艘慢了些許的畫舫也是到了,一隻船槳恰到好處地伸到陸瑾眼前,隻聽一個略顯焦急的女聲言道:“快快救她上船。”


    陸瑾也不遲疑,單手拉住船槳探身而上,輕輕跳上甲板,然後不顧濕漉漉的全身,立即察看落水女子情況。


    那落水女子年約二十,容貌頗為秀麗,此刻冷得麵容蒼白嘴唇紫烏,渾身軟綿綿沒有半分力道,似乎已經陷入了昏迷當中。


    陸瑾急忙將她放平在地,想也不想便要施展以前曾對君海棠使用過的吹氣救治法。


    “大膽,淫~賊無禮!”隻聞耳畔一聲女子驚呼,一陣破空之聲已是向著陸瑾脖頸襲來。


    陸瑾與出手女子離得幾近,加之一心救人防不盛防,脖子登時被女子手刀劈了一下,跌坐在了旁邊。


    他愕然望去,一名黃衣女子正倒豎柳眉杏目圓瞪地望著自己,滿臉憤懣之色。


    陸瑾還未開口解釋,那黃衣女子已是看清了陸瑾的長相,訝然失聲道:“是你,陸瑾?”


    陸瑾一愣,見這黃衣女子修眉端鼻,一雙眸子明亮若星,頰邊微現小巧梨渦,直是秀美絕色,容顏隱隱有幾分熟悉。


    他很快反映了過來,頗覺驚訝道:“你是上次在街上攔著我非要下棋的刁蠻女子?”


    黃衣少女正是恢複女裝的裴淮秀。


    那天裴淮秀當街教訓陸瑾,卻被祖父裴行儉瞧見,令她在家中麵壁了足足三日,又抄錄百遍家規,方才作休。


    今日乃是裴淮秀解除禁足的第一日,午後閑來無事,她前來東市租得一艘畫舫,倘佯在浩淼的水池中,舒緩放鬆有些壓抑的心情,然而沒料到竟是突然有人落水,裴淮秀生性好行俠仗義,自然吩咐船夫趕來相助,才出現了剛才的那一幕。


    不過,令裴淮秀萬萬沒想到的是,救助落水之人的男子正是令自己厭惡不已的陸瑾,而且他時才還要乘著落水女子昏迷,輕薄於她,如何不令裴淮秀更為憤怒,雙目中仿佛快要噴出火來。


    見到是這刁蠻女子,陸瑾立即沒了好脾氣,冷哼一聲不悅言道:“速速讓開,不要耽擱我救人。”


    “救人?!哼,有這麽救人的麽!”裴淮秀氣得臉頰泛紅,像是非常憎恨陸瑾的無恥,言道,“這位娘子昏迷不醒,你居然還有臉麵乘人之危,此等行徑與禽獸又有何分別?”


    陸瑾站了起來,目光炯炯地望著她,口氣深為不耐煩地言道:“這位娘子,我看你是誤會了,倘若陸瑾有心輕薄於她,時才在水中有的是機會,何須將她救上船來,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實施冒犯?”


    裴淮秀想想也對,口氣卻依舊充滿了懷疑:“既然如此,那你為何卻要……”她畢竟是未婚女子,一言未了紅著臉已是說不下去。


    陸瑾冷聲道:“這吹氣治療法對於救治溺水者頗有成效,娘子倘若不信,不妨親自試試,便可知道在下有沒有騙你。”


    裴淮秀略一遲疑,見陸瑾神態口氣都不似作假,警惕地瞪了他一眼後,這才俯身在落水女子麵前,紅唇相接微微吹氣。


    片刻之後,那落水女子胸脯急促起伏了幾下,螓首一偏“哇”地一聲吐出哽在喉頭的池水,嗆得連連咳嗽不止。


    裴淮秀見落水女子終於醒了過來,心裏麵不禁大感高興,輕輕拍著她的後背替她理順呼吸,又看了看旁觀的陸瑾,美目中隱隱飄過一絲愧疚之色,暗道:原來我真是誤會他了。


    落水女子轉醒之後,呆愣半響卻是猛然嚎啕大哭,連連悲聲道:“你們救我幹什麽?讓我死了不就得了……”說完之後,顫巍巍地爬了起來,又想往池中跳去。


    “娘子……”裴淮秀大驚之色,慌忙伸手環住了她的腰肢,連聲道,“有什麽事好好說難道不行麽?為什麽非要尋死呢?”


    陸瑾抽身而上,擋在了落水女子麵前,正色言道:“常言螻蟻尚且貪生,不知娘子你因何要尋短見自盡?難道你就不怕你的父母知道傷心麽?”


    落水女子麵色蒼白嘴唇瑟瑟發抖,猛然一聲悲呼,伏在甲板上痛哭不已,似乎想要將所有委屈宣泄出來那般。


    陸瑾和裴淮秀默然以對,都不知該如何勸慰她才是。


    及至哭了半響,落水女子悲慟稍減,拭著眼淚言道:“剛才是小女子一時想不開,才行那輕生之舉,多謝兩位恩公救命之恩。對了,小女子名為何嘉寧,喚我四娘便可,不知兩位恩公高姓大名?”


    “陸瑾。”


    “裴淮秀。”


    陸瑾和裴淮秀同時說的一句,然後不約而同地瞧了對方一眼,目光飛速移開。


    沉默半響,裴淮秀輕聲問道:“不知四娘子你為何要……”


    何四娘哽咽回答道:“不瞞恩公,四娘本是平康坊溫柔館的歌伎,向來潔身自好賣藝不賣身,數月前遇到了一個俊俏郎君,花言巧語下不甚被他奪了身子,誰料竟是暗結珠胎,眼見肚子一天天大了起來,四娘心知瞞不過,想找那郎君商量一番,尋求解決之法,誰料他卻翻臉不認人,還重重地打了四娘一耳光,罵我是不知廉恥的賤婢,四娘一時想不過,心灰意冷之下便想投池自盡。”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執掌武唐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蜀中布衣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蜀中布衣並收藏執掌武唐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