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小憐對龍穀的調查進度十分關注,畢竟這是關係到她洗清罪名的重大事件,放學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跟龍穀討論進展。她從小到大,就很少有這樣積極的態度針對一件事,這次可真是迫不得已了。


    龍穀收拾起手裏的資料,抬頭問了展小憐一句:“小憐,二哥要出去找一個人,你要一起去嗎?”


    展小憐睜大眼睛:“現在嗎?為什麽要晚上去啊?”


    龍穀想了下,說:“因為晚上的時候人都在。”


    展小憐盯著他看了會:“是不是要去找我姑?”


    龍穀伸手拿手裏東西拍了她的腦袋一下:“聰明的姑娘。”


    展小憐聽了抿了下嘴,然後歎口氣,“那……我還是不去了吧。”


    龍穀退回來,看著她問:“你怕?”


    展小憐搖搖頭:“不是我怕,我有什麽好怕的?對不起我的人我姑姑,我沒什麽好怕的,我是擔心我爸以後知道了,會怪我,畢竟他以前是因為我姑才有機會上學的,我爸一直很感激我姑,可是……”


    龍穀伸手摟著展小憐的肩膀往外帶著走:“要是這樣,就更應該去見見她。怎麽說呢,這個世上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在你和你姑姑的情人之間,你當然會選擇保護你自己。就算是在你和你姑姑之間,我想你爸爸也是希望你能保護好自己的。小憐既然你欠她的,你有什麽好擔心的?現如今,就算有事,也是他們在害你,如果沒事,你作為晚輩過去拜訪一下又何妨呢?”


    展小憐歎口氣:“唉。”伸手抓了下頭發:“我就是個事精!”


    龍穀大笑:“好吧,小事精,現在請你陪著二哥走一趟吧。”


    三姐妹在爭先恐後的“喲喲”聲中先跑到車裏,展小憐回頭看著龍穀:“二哥你看到了吧?她們三個連坐車都跟我搶,我都懶的訓她們了。”


    龍穀彎腰,伸手敲敲車窗:“不想被潛的話,都乖乖坐到後麵的車裏,這是小姐的車。”


    三姐妹一聽,又爭先恐後的下車,擠到了後麵的車裏,龍穀對展小憐攤手:“嚇唬一下就行了。”


    展小憐:“唉。”


    龍穀就是帶著展小憐去見展英的,展英的家庭住址早被人送到了龍穀的手裏,長子江楠已經參加工作,在一家寵物店工作,專門給寵物看病,次子江河,和展小憐在一個學校上學,比展小憐高一屆,家裏還有個隻有五六歲的女孩,是展英和江哲海最小的女兒。


    當初江哲海確實是把三個孩子的安頓的挺好,有幹淨衛生的住宅有雇傭的男女仆傭還有孩子的保鏢,在展英的催促下,江哲海每個月都會給長大打過來生活費供他們生活,三個孩子不能說生活的有多奢侈,總體來說還算是生活無憂。但是自從江哲海出事,所有資產被凍結以後,三個孩子的生活就變了。連續三個月發不出工資,仆傭和保鏢把家裏的一些值錢東西搶劫一空,三個孩子哪有反抗的力氣。


    當時的江楠剛成年,父母又都不在,又要想辦法賺錢養家,又要還要照顧兩個小的,特別是當時的小妹妹隻有幾個月多,還在喝奶粉,狀況有多難可想而知。後來展英輾轉了幾個國家才敢過去,當時她就是怕孩子被人注意到,所以故意轉了幾個國家。


    展英當時帶過去一些錢,可這些錢顯然不能讓他們大手大腳的花錢,所以展英為了能長久生存和幾個孩子的有機會上學,搬了住所,靠著那點錢,生活勉勉強強倒也過得去。


    展英不懂英文,又沒有一技之長,家裏還有個小女兒需要照顧,她隻能待在家裏,不過時間一長,江楠幫她找了一份工作,就是幫忙照顧周圍人家沒時間照看的孩子,這樣就多了一份收入來源,雖然不多,可不至於坐吃山空的狀態還是讓展英覺得高興。


    這個時候剛剛從國內逃亡出來,能活著就已經謝天謝地了,哪敢多求別的?當初就是心貪,江哲海才被人弄進去生死不明,她才利用自己的親侄女卻最終落得個背井離鄉的下場,如果早知道是這樣的結果,展英覺得自己說什麽也不會冒險,害人害己。


    展英對展小憐還是有一點愧疚的,畢竟他們在算計展小憐的時候就沒有過多的考慮展小憐的安危,所以她心裏有愧。但是她根本不敢跟展小憐說對不起,更多的是顧不上,家裏有三個孩子要養,江哲海又指望不上,展英很快就把展小憐拋到了腦後,忙於自己現今的生計。


    隻是,展英想一筆勾銷不提前程過往的想法終究隻是她的想法,原來因果報應不隻是說來聽聽的話,燕回的人找到了展英了,那時候正是午休的時候,展英幫忙照顧的四五個孩子都在睡覺。展英砍斷那些人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跑,可是她能跑到哪裏?


    那些人圍著她淫笑,笑聲刺耳,享受著她的絕望和恐懼,其中一個人拿著一把斧頭,讓她選擇是要陪睡還是失去兩條腿,如果她失去了腿,她就是一個廢人,她就沒有辦法養孩子,沒有辦法賺錢,所以她選擇了前者。


    當一切結束,展英拉著破碎的衣裳準備離開時,卻被人攔住,她清楚的記得那個人用輕描淡寫的語氣說道:“忘了告訴你了,陪我們哥幾個睡一覺,保住的可不是兩條腿,而是一條腿,你有一條腿,可是一定要砍下的,要不然沒法回去交差!我們爺還等著用你這條腿哄展小姐開心呢。”


    展英憤怒而又絕望的尖叫響切雲霄,那是切膚之痛斷骨之痛,血流滿地,家中尚有嗷嗷待哺的孩子還有兩個需要照顧的孩子,她絕對不能死在這個肮髒不堪的胡同巷子裏。


    展英站了起來,用的是假肢,她有滿心的仇恨,支撐她站起來的就是她滿腔的仇恨,什麽是狠?什麽是毒?原來這才是真正的狠真正的毒!展英不恨那個叫燕回的男人,但是她恨展小憐,恨展衛,恨所有跟展小憐有關的人,這是一種扭曲的恨,因為那是有著血緣關係的人,她為什麽不念親人的份上放她一馬?她都陷入了這樣的生活,為什麽不放過她?


    人都是這樣,在展英得意時,她絕對不會體會到別人的心情,當她陷入絕望時,她必然要求別人對她寬容。


    當展英看到展小憐的第一眼,她眼中透露出的恨和狠戾讓展小憐不由自主的保持了十二分的警惕心,按照展小憐的想法,她才是該恨的那個人。被自己的親姑姑的利用算計不說,親姑姑還打算把她當祭品用的,用完根本沒打算收回來,展小憐那時候認定的親姑姑還真是傷了展小憐的心,否則,她也不會狠下那麽大的心非要展英一條腿。


    龍穀和展小憐是出現在展英的家庭聚餐上的,一個個子挺高的年輕開的門,他疑惑的看著門外的不速之客,試探著問:“你們找誰?”


    房子還算整潔,可以看出主人收拾的很用心,表現出高於這個住宅區的生活品味,隻是頗有經濟的原因,家具已經出現老化跡象。


    展英和以前相比蒼老了很多,有了和她這個年紀相符的皺紋,曾經為了取悅江哲海而去整容的臉稍稍有些變形,身體也有了發福的傾向,旁邊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正自己捧著碗吃飯,一個正對著門坐的年輕人本來是低頭吃飯的,聽到聲音他抬頭,看到門口的站在的龍穀和展小憐時瞳孔猛的一縮,隨即低下頭繼續吃飯。


    龍穀翩翩貴公子的氣質讓這個狹小而散發出濃重油煙味的客廳,顯得肮髒不堪。


    叮當三姐妹進屋以後,這邊看看那邊看看,跟著叮當捏住鼻子說:“喲——好臭!”


    叮叮當當跟著也捏鼻子:“喲——不好聞!”


    然後三個人站在門邊的牆上當壁畫。


    展小憐因為展英在看到她時那種濃重的恨而止步在門口,門邊的保鏢跟著站到門邊,龍穀攤攤手,對著客廳裏的開口:“很抱歉打擾了你們的晚餐,我是來找一位展英女士,和江河先生,請問哪一位是?”


    展英放下碗,靠在桌子的支撐慢慢站了起來,她扭頭對站在門口一臉茫然的江楠開口:“小楠,你帶江河和泠泠去你房間,媽媽要見下客人。”


    小女孩捧著碗抬頭,看著展英奶聲奶氣的說:“媽媽,泠泠還沒吃完。”


    展英摸摸小女孩的腦袋,笑笑說:“泠泠乖,去哥哥的房間吃,媽媽一會陪你們。”


    小女孩捧著碗,一邊扒飯一邊跟著江楠進了房間,江楠回頭看了展英一眼,見江河站在桌子旁邊沒動,他走出來,伸手把江河拉了進去。


    展英見三個孩子都不在了,又扶著桌子慢慢坐下,抬著下巴,用一種輕蔑的眼光看了龍穀一眼,又把目光掃向門口的展小憐,開口:“你是誰,找我有什麽事?我很忙,沒那麽多時間陪你們扯,你們也看到了,我還有孩子要照顧。”


    龍穀在客廳裏慢悠悠的轉了一圈,然後把目光落在展英的身上,似乎能隔著桌子看到她裝了假肢的腿,半響,他突然嗤笑一聲,說:“既然有還有個那麽小的女兒要照顧,展女士怎麽能跟著自己的兒子胡來?”


    展英抬頭看向龍穀:“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龍穀低笑:“是嗎,我以為我不需要說清楚展女士就能明白。既然展女士這樣說,我就被展女士看證據,相信展女士看了以後就會明白。”說著,龍穀微一偏頭,其中一個保鏢把一個文件夾遞過去,龍穀掏出一疊資料遞扔到桌子上,“葉凱文,男,就讀於XX學院,大約一個月前的早晨,他被人發現死在某公園裏……”


    展英冷哼一聲,伸手扔了過去:“你跟我說這個幹什麽?”她冷冷的看了展小憐一眼,“你覺得我一個戴了假肢的人有能力殺死一個人二十四的成年男人?”


    龍穀搖搖頭:“你當然不能,不過,你身邊可是自然有別人能!”


    展英猛的站了起來:“沒有證據的事,你少胡說八道!”


    龍穀攤手:“證據?我不是給了你,那厚厚一疊,看完了再說也不遲是不是?”


    展英狠狠的瞪了龍穀一眼,哆嗦著手拿過來那些東西,看著那些密密麻麻的英文,她完全看不懂,但是葉凱文的死亡現場照片她卻是能看得懂的,一個人死了,卻找上她了。


    展英伸手捂著胸口,指著龍穀義正言辭的怒道:“你少拿這些東西來唬我!我也看不懂這些,我殺不了人,我的孩子也不會去殺人,你們別血口噴人!”然後她一指展小憐:“拜你所賜,我就是個瘸子,你們別欺人太甚了。”


    展小憐一直站在門口,看到展英指著她被嚇了一跳,而後她抬腳走進廳裏:“姑姑,有句話叫身正不怕影子歪,你沒做過壞事,何必這麽激動?你確信你的孩子沒有做過壞事,大可以把他喊出來問一句,何必對著我們生氣?另外,我不明白什麽叫‘拜你所賜’,你被人傷了一條腿,那是你應得的報應,你在傷害別人的時候就該想到,會不會哪一天自己也會有同樣的境地。姑姑,欺人太甚的不是我,我無緣無故被人按上謀殺的嫌疑,我有權替自己洗脫罪名同時找到真正的凶手來證明我的清白。而我們現在查到的信息都指向這裏,所以我來了。”


    展英抬著頭,直直的盯著展小憐:“你這個惡毒的孩子,你就這樣對你的親姑姑的,你就是這樣對你父親的親姐姐的?展衛要是知道你這樣,他一定不會原諒你,你小小年紀就跟青城的一個黑社會流氓不清不楚,不知廉恥,我一直替你隱瞞,沒想到你……”


    “姑姑!”展小憐開口打斷:“我忘了告訴你,其實,我是我爸我媽的養女,你現在麵前的這位是我親二哥哥,一個爹媽生的哥哥,我能出國是因為我哥哥的關係,也就是說,我喊你姑姑是尊重我爸,言外之意就是告訴你,其實我跟你沒有任何親戚關係,所以,你利用我和算計我甚至打算棄我於不顧……這些事,你不必對我爸懷有任何愧疚之心,因為我不是他的親生女兒,而同樣的,我對付江哲海和你展英的手段,我也不需要懷有任何愧疚之心。所以展英女士,我們倆之間沒有誰欠誰的說法。”


    展英震驚的看著展小憐,然後又扭頭看向龍穀,結結巴巴的問:“你……你說什麽?”


    龍穀低頭笑了笑,開口:“展英女士沒聽懂?我和小憐,不是展英女士以為的那種所謂的情人情侶或者是金屋藏嬌的關係,我是小憐的親哥哥,展英女士的親侄女恐怕展英女士這輩子都不會有機會見了,所以,就像小憐說的那樣,你和小憐,相互都不必愧疚,你們本來就是陌路。”


    展小憐走到展英對麵的桌子上坐下來,伸手把桌子上的空碗摞在一起,嘴裏說道:“既然話說開了,我本來那種見長輩的心情也就沒了,這下就好說話了,我今天來可不是為了說這些話,能不能請江河先生出來說句話?”


    展英依舊盯著展小憐,半響突然說了句:“不可能!不可能!展衛不會騙我!”


    展小憐抬頭回視她,“我爸本來就沒騙你,因為我爸就是把我當親閨女養的。請江河先生出來說句話唄。”


    展英仰著脖子,伸手按住桌子上的那疊厚厚的資料,說:“是我做的!全部都是我做的!你們不必找我兒子出來問,我承認是我做的!我就是為了嫁禍給你,我就是為了報仇……”


    展小憐伸手按了按太陽穴,有點無奈的開口“展英女士,葉凱文的真正身份是以為王室授予爵位的一個貴族繼承人,遺產和爵位,他被人謀殺,這位公爵會一直追查到底,直到找到真正的凶手。葉凱文看起來很普通,有明顯的結巴,可他是個成年男人,同時,也是為拳擊高手,你沒有條件殺人,也沒有動機。你能做的,就是用你的思維方式編造一個時間和事件基本吻合的謊言,來證明我是個貪得無厭無恥下流的賤人,用來增加我有可能殺人的籌碼。展英女士,我隻能說你這個方法太挫劣了,謊言一拆就穿,我的殺人動機也不成立。”


    展英搖頭,臉上露出笑容,說:“就是我做的,我想嫁禍給你,我恨你,如果不是你,我的腿不會成現在這樣,如果不是你,我會生活的更好……都是因為你!我怎麽沒有殺人動機?我當然有!”


    展小憐抬頭看天,呼出一口氣,“我自己都不知道你殺了葉凱文跟我有什麽關係,我跟他統共見過兩次麵罷了。”


    龍穀歎氣,伸手拍了下展英的肩膀,對那扇緊閉的門揚聲喊了一句:“江河先生,讓自己目前承擔自己的錯,似乎不少男人所為,我奉勸江河先生還是出來聊兩句,否則換成那位公爵大人,江河先生可就沒有這麽好的待遇了。”


    龍穀話音剛落,門被人打開,江河從裏麵走了出來,臉上的眼鏡因為戴的時間久而出現鏡片模糊的現象,他伸手拿下眼鏡,用衣角使勁擦了擦,然後在餐桌旁邊坐了下來,“沒什麽好說的。我爸說的話,就是我想說的,我想替我媽報仇。”江河抬頭,看向展小憐:“我看過你的照片,你到學校第一天我就認出來了,除了穿的衣服和照片上不一樣,其他一模一樣,你的照片放在我媽的抽屜裏,我第一次看的時候還是新的,後來再看,千瘡百孔,由此可見我媽有多恨你。”


    頓了頓,江河繼續說,聲音有種躲在角落裏的感覺,“媽。”他開口:“我看到了。”


    展英恐懼的看著江河,條件反射的問:“你看到什麽了?”


    江河抬起頭,看著前方,臉上掛著詭異的笑容,說:“那天晚上,那條胡同巷子裏,那群不知道哪裏來的男人,他們輪流壓在你的身上,你咬著牙在哭,卻一聲不吭,你為了保住你的雙腿選擇了陪他們睡覺,但是他們還是砍了你一條腿,沒有麻藥,沒有措施,按住你的身體,拉直你的腿,砍了下來。我聽到你的哭聲撕心裂肺,充滿了絕望,這樣還不算,他們還搶走了我們所有的錢財,我們之所以一直窮,就是因為我們的錢和東西被他們搶走了……”江河扭頭看向展英:“媽,我一直在等這一天,我本來呢,是打算等我賺足了路費,我回去親手砍死她還有他們說的那個什麽爺的!”江河用一種居高臨下的眼神看著同樣坐著的展小憐:“我沒想到她這樣乖乖送上了門。”


    江河對著展小憐露出牙齒,瘦瘦的臉頰因為他齜牙咧嘴的表情變得有點猙獰,他說:“我請人跟蹤過你,想知道你的作息規律,因為你身邊一直有人而作罷,葉凱文是他命不好,一個沒人理的死結巴竟然約到了你,這不就是他找死?又蠢,又笨,就知道看書,就知道考高分……什麽拳擊高手?隻要把藥放到飲料罐裏,再是高手那也是一攤泥!”江河笑起來,“是他自己說不想活的,是他自己說死了才好……我隻是順手幫了他一把而已……”


    龍穀低笑:“因為被一個女孩拒絕不想活?一個男人失望時的氣話而已,相信這世上很多人都有過這樣的情況,因為一點小事為了麵子說不想活,但是第二天第三天……一個月後,又會生龍活虎。你把別人無心的話當成真的,然後剝奪他的生命,這個似乎說不過去。說吧,你究竟是為了什麽?殺死葉凱文嫁禍小憐還不如直接刺殺小憐,何必多此一舉?”


    江河看著龍穀,眼神尖銳而瘋狂:“啊!這樣……”江河慢慢的拉起衣袖,露出手腕上一塊和這個家庭並不相符的金表:“看到沒有?他竟然有這種東西!他憑什麽有這種東西?!我沒想到他身上會有那麽多值錢的東西,金表,玉墜,就連包裏的手機都是最好的……他什麽時候有那些東西?就連錢夾子裏,都是我沒見過的金卡和現鈔……他一直都是和我一樣的窮光蛋,他怎麽突然多了那麽多東西?他一定是做了壞事搶來的!一定是的……”


    龍穀歎氣:“說白了,最根本的原因不是報仇不是解恨也不是為了你媽,你是見財起意。”


    展英呆呆的聽著,她睜大眼睛,眼淚掛在臉頰上,一滴一滴的往下滴落,她顫抖著嘴唇看著眼前模糊的一切,伸手抱住了頭,發出痛苦的尖叫:“啊——”


    展小憐被嚇的動了下身體,立刻被龍穀伸手拉進懷裏,“沒事小憐,她情緒崩潰,不用害怕!”


    展小憐閉著眼睛,半響才慢慢睜開,她慢慢推開龍穀,站直身體,看著坐在餐桌邊的母子,開口:“你聽到了你兒子的話,剝奪一個人的生命是因為他命不好,那麽我現在也這樣告訴你,我的目的是要你一條腿,替我無辜的木頭哥哥報仇,因為我要的那條腿而衍生的其他事件並不在我的計劃之內,如果你要怪,也隻能怪你命不好。”


    展小憐朝前走了一步:“這世上,因果輪回循環不休,種什麽善因得什麽善果,你種的是惡因,所以傳到了你兒子身上,同樣的,惡果也在你身上實現。展英,你為了一己之私,傷害一個無辜的人的時候,是不是根本不信命?是不是從未想過,報應這個東西?”


    展英抬頭,尖叫著吼道:“我已經後悔了……我已經後悔……為什麽我都認命後悔了,我還是失去了我的腿,我還是遭到那樣的下場……這不公平!”


    “對,不公平!我也覺得不公平!”展小憐冷笑:“那姑姑,你能不能告訴我,什麽是公平?這世上又有什麽是絕對的公平?當你提著行禮登機的那一刻你有想過對我是不是公平?當你拋下江哲海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公平?沒有遊戲規則是單方麵的,你選擇了說開始,那麽結束就要對方同意,這樣才公平。如果你說停就停,那別人是什麽?你所說的不公平,那是對你擅自破壞遊戲規則的懲罰。沒有簽訂了合同的以後,一方毀約就要求另一方不追究,憑什麽?”


    展英淚眼朦朧的盯著展小憐,“對!”她點頭,眼淚隨著她的動作落下:“你說的對,我破壞遊戲規則,我沒有處理好後續,所以我該受到懲罰,我認。但是,我的錯不至於受到這樣的懲罰!那個姓安的,他的腿隻是傷,沒有斷!憑什麽我要為他的一條傷腿付出一條腿的代價?憑什麽?”


    “憑什麽?”展小憐忍不住冷笑出聲,“展英!姑姑!你的這種認知究竟是誰教你的?你說木頭哥哥的腿是傷腿,而你付出了一條腿的代價,你覺得不公平?那你有沒有想過殺人未遂也是殺人?不能因為你沒有把人殺死,所以就說你不是殺人!木頭哥哥是傷了腿,但是姑姑,如果他運氣不好,是不是連命都會丟?如果他丟的是命不是腿,你今天還能說出這樣的話?人家常說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那照著這句話延伸,我是不是應該說摩擦之怨當畢生之敵至死方休?”


    展英睜著眼睛,一句話都說不出,她有滿腹的心酸委屈和恨,卻在展小憐狠戾的話中抓不住分毫,她有錯,她當然有錯,但是她的錯不足以要她付出那樣慘重的代價啊!


    江河一直坐在餐桌上,突然發出一連串古怪的笑聲:“哼哼哼哼哼哼……哈哈哈哈哈哈,媽,你跟他們說什麽呢?這些就是他們有錢人的思維,他們怎麽會理解我們的痛苦?他們怎麽會知道我們過的是什麽樣的日子?媽,你是不是恨這個女人?你是不是恨不得她去死?!如果不是她,是不是我們家也不會像今天這樣?”


    展英低頭,伸手捂住臉哭了起來,“我認命!我認命!我什麽都認了……”她猛的抬頭,抓起桌子上那堆資料,瘋狂的撕扯起來,嘴裏一個勁的嚷道:“我認命了,我認命了……但是這些都是假的假的!我兒子不會殺人的,不會的……”


    展英話沒說完,江河突然笑著站了起來,在滿桌紛飛的紙片中朝著展小憐衝過去,一直別在下麵的手高高的舉起一把剪刀,朝著展小憐的臉上直接紮了過去:“媽,我幫你殺了她,你的這輩子就放下了!”


    “小憐!”龍穀抬頭,直接伸出胳膊直接打在展小憐的臉上,展小憐被他打的一個不妨,鼻子一酸,身體往後一仰,直接朝著後麵仰麵倒了過去,剪刀的尖端直接紮在龍穀的肩膀上,等江河拔出剪刀,打算刺第二下的時候,展英撲過去抱住江河的胳膊,“波穀!波穀!不要啊……”


    與此同時,叮當三姐妹和門口的保鏢也已經趕了過去,一條美腿直接抬起,一腳踢飛了江河手中帶血的剪刀,那剪刀飛了一圈,直接紮到了房頂上。


    展小憐被龍穀一隻手撐住身體沒栽倒在地,龍穀把她扶起來,伸手按住流血的胳膊,抬頭看了下那把剪刀,跟叮當說了句,“把剪刀拿下來,小心別沾上你的指紋……”


    “喲——”叮當三姐妹人疊人,輕而易舉的把剪刀拿了下來放在一個袋子裏。


    展英抱著被人按倒在地江河,哭著喊:“他不是有意的……他不是有意的啊……小憐,小憐姑姑對不起你……你放過他好不好?好不好啊?”


    展小憐頭也沒回的說了句:“姑姑,殺人抵命人之常情。何況他還費了點低劣的心思想嫁禍給我,造成是我和他合謀的效果?二哥能查到他,別人很快也會查到他。我要怎麽救?”


    “小憐!”展英看著被捆住的江河,哭著說:“小憐……姑姑對不起你,姑姑一直都知道對不起你……小憐,看在姑姑和你爸爸的姐弟一場的份上,你救救他好不好?”


    展小憐脫下外套,緊緊裹住龍穀的胳膊,抬頭看著展英開口:“姑姑,我救不了,我也不能救一個殺人犯。但是,我可以看在姑姑和我爸爸是親姐弟的份上提醒姑姑一句,如果,你把他交給警方,讓他認罪,說不定他還有一線生機,如果他落入那位公爵手裏,他必死無疑。你現在報警讓人帶走,你和你另一個成年兒子不會有包庇的嫌疑,你的小女兒也不必被送走,如果等到明天,那什麽都難說了。”


    江楠的房門打開一條縫,江楠懷裏抱著趴在他肩膀上睡著的泠泠站在門口,他低頭看著展英,隻說了一句話:“媽,打電話報警,殺人犯法,我們不能包庇江河,如果他是清白的,我相信警方也會還他公道。最起碼,要為剛剛他傷人的行為讓他先自首。”


    展英哭著回頭看著江楠:“小楠,他是你親弟弟啊!”


    江楠看著展英,“媽,就是因為波穀是我親弟弟,我才要你報警。如果我沒記錯,你幫江河整理過一份資料,當時我不知道是什麽,現在我明白了,就是你們編造出的謊言,媽,江河犯法,但是你是同犯,就算不知情,就算是編故事,你同犯的事實也存在!你一旦被收監,泠泠怎麽辦?你想她被社會福利機構收養?她一旦進去了,你這輩子就別想把她當成女兒了,別人會說她的家庭氛圍不適合她成長,她有一個殺人犯母親,你要是真為了他好,就自首,爭取寬大處理,這樣對泠泠的影響還不大,要不然後悔都來不及。”


    江河低著頭,被捆的結結實實,一句話都不說,整個人陷入一種詭異的沉默。


    展英捂著嘴痛哭,半響站起來,走到客廳的電話旁邊,顫抖的拿起電話,撥下了報警電話。


    展英報警後,警方很快趕到,龍穀的胳膊被趕來的救護人員包紮好,展小憐坐在龍穀旁邊,呆呆的看著前方,嘴裏茫然的說道:“二哥,我雖然那樣跟我姑姑說,可是,我還是有點難受。畢竟,姑姑說的對,她的錯不至於受到那麽嚴重的懲罰。”


    龍穀低頭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頭,把她往自己懷裏一摟,低聲說了句:“小憐已經補償了不是嗎?小憐也看出來了吧?江河的神經並不正常,初步看,他有嚴重的人格分裂。白天他是正常的,但是晚上他會陷入癲狂,一點誘因就能讓他爆發。因為自己母親在自己眼前被人淩辱和折磨而失常……如果交給警方,他的這種情況會被查出來……”龍穀扭頭看著展小憐滿是惆悵的臉,笑著說:“小憐,我們誰都知道,這世上有很多事不是我們能控製的,我們不願也不想殺害任何人,蝴蝶效應不是我們所能預料的。如果每個人都因為這種效應自責,那這世上會有很多人都活在困擾裏。”


    展小憐點點頭:“其實,我什麽都知道,不過我還是忍不住會多想。姑姑她……她還有小女兒,其實我對姑姑沒有那深的恨,我當初隻是想要她一隻腳,現在看看,就是因為我的這個想法,所以出了那麽多的意外。二哥,姑姑雖然恨我,不過她對我的傷害並不大,我做不到高尚以德報怨的事,不過,看在小孩子的份上,能不能先把她保釋出來?”


    龍穀笑著揉揉她的頭發:“行啊,不過,公爵那邊會不會幹涉二哥可不敢說。畢竟,他失去的可是他的繼承人。”


    兄妹倆正說著話,一個老頭顛顛走過來:“龍先生,蓮小姐,我們家主人就在那邊,想跟兩位說句話。”


    龍穀看了下遠處聽著的一輛黑色的加長車,站起來,伸手扶著展小憐下來走過去。


    那男人坐在車裏,甚至連車窗都沒有搖下,隱約隻能看到一個黑色的人影,等兩人走近,男人開口:“我很感謝兩位為凱文做出的一切。究其結果,最終錯的是我,是我給了他太多的自由,是我沒有告訴他人心險惡,所以才讓他被人謀財害命。同時,我想對蓮小姐說聲對不起,因為我的固執和偏見,讓蓮小姐陷入一場無妄之災,也讓龍先生受了重傷,對此我深表歉意。”


    龍穀笑了笑:“沒什麽大礙,這點小事算不了什麽。”


    展小憐看了下龍穀的胳膊,扭頭看著遠方,嘴裏說了句:“你能相信我是無辜的我已經很感謝了,既然事情結束了,我也就放心了。不過,我也挺倒黴的,要不是我二哥伸那一胳膊,現在半死不活的人就是我了,”展小憐往前走了一步,湊到車玻璃旁邊,嘴裏說了句:“黑大叔,你多輕鬆啊,坐車裏不出來,這車是防彈的吧?人家想傷你都不容易呢。就我二哥倒黴,所以他被人紮了一剪刀,看來以後我也要讓我二哥跟黑大叔學習,想讓人幹活,就直接往這人頭上賴事,人家為了證明清白就會乖乖幹活,多好啊。”


    龍穀:“……”


    那男人坐在車裏,因為展小憐突然湊近被嚇了一條,聽完她陰陽怪氣的說的話,突然說了句:“我突然覺得蓮小姐有句話說對了。”


    展小憐鼓著嘴盯著那個影子,睜著眼不說話,其實就是等著這人說她哪句話說對了。


    那男人開口說話:“女人真的都很小心眼。”


    展小憐瞪圓了眼,氣的咧歪了小嘴,然後呼的直起腰,說了句:“你還真說對了,我就是小心眼!”扭頭看著龍穀:“二哥!我們走!”


    龍穀歎氣,走過去跟那男人打了個招呼:“愛德華先生,再見。”


    展小憐走回頭,抱著龍穀的胳膊一邊走一邊嚷了一句:“再什麽見?是再也不見好不好!回家!”


    龍穀路上就跟展小憐說了句:“小憐,愛德華先生都道歉了,別這麽沒禮貌呀。”


    展小憐指著他的胳膊嚷:“我二哥都受傷了,那人還坐車裏享受呢,一副眼高於頂的樣子,什麽玩意啊!”


    龍穀拽拽她的頭發:“事情解決了,而且,小憐也解脫了,不是挺好的事?再說了,我們以後說不定都不見了,給對方留個好印象不是壞事。以後要注意,好了,這件事到此為此!”


    展小憐撇嘴,“我瘋了才給一個誣賴我的人留好印象,他怎麽沒說給我留好印象?我呸,真是浪費了我兩個月的時間!”


    展小憐因為這事帶來的煩惱逐漸放鬆,為此龍穀還特地留了周六周末陪著她把這個城市逛了一遍,兩天時間跑的展小憐腿酸,回家往床上一躺,嚷著哪裏都不去了。


    龍穀歎氣:“小憐,你可得多跑跑才行啊,這樣身體才好。”


    展小憐懶洋洋的打了個滾,“我現在這樣挺好……”


    後續的事情展小憐沒有過問,畢竟跟她的關係不大,倒是有警方來找她問過話,展小憐本來知道的就不多,就把自己和葉凱文約會的事說了,警方就來了一次,然後就走了。


    龍穀臨走那天,葉凱文的葬禮舉行,龍穀想了想,他航班定了不會更改,不過他還是讓展小憐過去了,畢竟葉凱文跟她見過,展小憐不是事情的第一因素,卻是誘因之一,為了表示對死者的尊重,怎麽著也要過去一趟。


    龍穀交給展小憐的任務,展小憐再不願意也得過去,換了件樸素的衣服,直接驅車過去了,去的人不算多,最起碼對於一個爵位繼承人來說,來參加的人太少,同班同學也沒幾個人參加,由此可見葉凱文的人際關係非常狹隘。過去的人年紀都挺大,展小憐算是最年輕的一個,跟那些人都不認識,展小憐伸手把一朵黃色的雛菊丟到黑色的棺木上,後退一步,雙手合十默念了一句:“葉凱文,雖然我沒接受你第二次約會,但是你的死跟我真的沒關係,我沒想你死,所以你以後絕對不能來找我,絕對不能的……我也是無辜的,我還以為我們以後會成好朋友呢……那個,上帝保佑你!”


    展小憐是無神論者,說完了自己就低著頭趕緊退後麵了,她就是因為拒絕了葉凱文,而葉凱文死了她良心上不安,如果葉凱文現在好好的她肯定一點負擔壓力都沒有。


    葉凱文的葬禮那位神秘的公爵大人依舊沒有現身,來的客人中隻有一位中年男人紅了眼圈,其他人全部都是麵無表情。展小憐突然替葉凱文感到悲哀,人死了,連個為他哭的人都沒有。


    龍穀答應展小憐保釋展英,兩天後展英被龍穀委托的律師保釋出來,至於江河,警方也發現了他的分裂情況,經過法醫鑒定,發現江河確實存在精神分裂的事實,正準備二次堅定。


    展英出來以後去找了展小憐,不過展小憐沒見,她讓管家給她帶了句話:“姑姑,你的遭遇不是我所願,我不能也沒有能力控製那一切發生,對我來說,我甚至都不知道曾經發生過這件事,對此我隻能說很抱歉,不見你,是想就此斷了彼此的關係,希望以後我們都不會再見,不是為了逃避,而是為了遺忘。”


    展小憐也問自己做的對不對,錯在哪裏,最終的結果卻是種因得果,她有錯,卻也沒錯,如果說有錯,錯的是和這件事關聯的所有人,如果說沒錯,她不過也是無辜的受害人之一。


    龍穀走後,展小憐的生活又恢複了兩點一線的生活,之後她再也沒敢應約,乖乖的當自己的好學生,周六周末的時候會出去逛街,會去另外的城市觀光,經常給展爸展媽打電話,給龍穀報平安,故意在電話裏把龍美優氣個半死,把她氣的生龍活虎,整天找展爸展媽告展小憐的狀。


    展小憐突然覺得如果一直這樣,生活也挺美好。


    展小憐天一天晚上回家,突然發現自己帶過來的行李箱還有一個沒打開,展小憐歎口氣,不是忘了,而是用不上啊,走過去,蹲下來把箱子打開,把裏麵的東西挨個拿出來,然後擺放出來,拿到箱底的時候展小憐愣了一下,伸手拿起一個裹在袋子裏的東西,捏了捏,還軟乎乎的,她伸手打開,直接拿出一個小肥妞奶糖的玩偶娃娃。


    她蹲在地上,拿著那個娃娃發呆,半響,她伸手把娃娃扔進了垃圾桶,結果一晚上都在翻來覆去的盯著垃圾桶看,光想著那個娃娃,睡不著了。深更半夜爬起來把娃娃撿起來,捏去娃娃身上的髒東西,拍了拍,重新裝進袋子裏,朝桌子上一放,終於睡安穩了。


    第二天起來,展小憐讓人把娃娃洗了洗晾幹,直接扔在床頭,這麽可愛的娃娃,丟了多可惜,而且,這小玩偶的樣子太像她小時候,她怎麽能把自己給丟了呢?


    距離這次人禍兩個月以後,展小憐意外的接到了一張邀請函,展小憐好奇的打開一看,發現是個手寫貼,單詞寫的龍飛鳳舞的,展小憐認了好一會才認出來,邀請她進宮廷參加什麽什麽宴會的,展小憐皺著眉頭想了想,宮廷啊,貌似她不認識一個宮廷的人,能得到這種邀請函的人應該沒有幾個吧?腦子轉了一圈,能和宮廷搭界貌似隻有黑大叔,她認認真真仔仔細細看了落款,使勁往愛德華上麵認,完全認不出來。


    展小憐啥話沒說,在一張白紙上認認真真寫了幾個回複,讓送邀請函的人帶回去,開玩笑的吧?這種不明不白的邀請再高端她也不會去。自從葉凱文事件後,展小憐就很小心,生怕自己再惹上不明不白的是非。


    說實話,展小憐覺得自己願意招事的人,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她發現自己還是很容易招事,為了防止無端禍事惹上身,展小憐覺得最好的辦法就是她自己注意,什麽宮廷邀請函,有多遠死多遠,周六周末有時間,她出去拍幾張照片發給展爸展媽看都好的,打死都不要惹麻煩!(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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