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成為了九園足球俱樂部的簽約球員,歐陽東就住進了九園集團公司在省體育學院招待所專門租借的一棟單獨的樓中,俱樂部所有成員——上至俱樂部常務副總經理,下至那幾個司機這幾天都住在這裏,全國乙級聯賽西部賽區的比賽下周就在本城拉開序幕。集團公司今年投入的數百萬元會不會打水漂,第一就要看那三周半裏的六場比賽的結果。


    尤盛覺得自己都快要垮了。到這個時候球員再訓練,技術也不可能有什麽提高,他每天唯一做的事情就盡量保證球員不能受傷、不能過度疲勞,當然也不能叫他們閑著,運動量一定要控製好。上午多半是跑跑步,做有球訓練或者遊戲,中午休息到三,然後練練技戰術配合,晚上自由活動,但是九半所有人一律要歸隊。


    每天吃罷晚飯,當著所有人的麵,尤盛都會惡狠狠地上一句:“九半我查房時沒回來的人,別怪我不客氣。”他不敢管得太緊,他手下能上場踢球的就十九個人,再加上一個身兼球員的教練,連分組訓練賽的人數都無法湊齊,如果惹急了那幾個在甲A甲B浪跡多年的大爺,他們一翻臉集團公司非跟自己拚命不可。但是他又不能管得太鬆,在這個節骨眼上要是哪個環節出紕漏他一樣吃不了兜著走。不過他的擔心是多餘的,隊裏兩個帶頭的老球員都很清楚這是自己在足球場上最後一次掙錢的機會,如果衝甲失敗的話,他們的損失將以十萬計。在他們的帶頭下,晚上球員們多在體育學院外的酒吧裏喝飲料什麽的,八不到就一個個相跟著回來。大戰在即,誰也不可能和錢過不去。


    雖然焦頭爛額,但是現在尤盛心裏卻越來越有底了。金色山莊比賽後,天上莫名其妙地掉了個寶,一個內蒙古籍的年青球員自己背著鋪蓋卷跑來千裏之外的這裏,把背包扔在俱樂部辦公室裏就:“我叫向冉,原來是山西隊的。隊伍解散了,想來你們自己踢球。錢多錢少無所謂,給口飯吃就行。”當時就叫辦公室裏做接待的公關姐目瞪口呆。待引到場上一試,尤盛和幾個教練樂得嘴都合不攏,這個內蒙漢子身材既高大,轉身速度也快,下腳準拚搶凶狠,這是多好一個後衛的料啊。再一細問,才知道他跑好幾個地方了,從河北到江蘇,下海南再到湖南,錢花光了不,還有人當他是瘋子,好幾次被人從辦公室裏給攆出來。在長沙火車站轉車簽票時,看見一張人家扔的舊報紙上登著一塊豆腐幹大的消息:“昨日九園隊省市聯賽登”,於是掏了身上所有的錢來了這裏撞撞運氣。“要是你們不收我,我今天晚上就得去睡火車站了。”


    當俱樂部總經理即九園集團總裁知道這事時,拍著大腿哈哈大笑:“這麽個屁大的消息都能弄個好後衛?找到那寫文章的記者一定要給他多發稿費。”


    在足協年中注冊截止日前辦好歐陽東的一切事宜並且簽定合同後,尤盛覺得現在人馬基本上齊整了,前鋒中場後衛,每條線都有那麽兩三個板凳球員,雖然水平參差不齊,但總算再不至於出現有人受傷他這個主教練就要把頭發撓掉的情況。九園隊現在有守門員兩人,守門員教練自己也還兼著球員的身份,實在不行他還可以上;後衛線上,向冉來了後就是六個人,四老帶兩新,向冉身高一米**,防高球沒問題,而且這幫後衛們都參加過甲級聯賽或者乙級聯賽,經驗也不缺,這一截可以放心了。中場人數眾多,有八個,也夠用了;擔心的就是前鋒線,統共不過兩人,齊明山和張曉,雖然當年都是足球場上響當當的有字號人物,但現在都已經是三十四五的人了,自打職業聯賽開始後,兩個人就一直在走下坡路,要不也不會淪落到九園這樣名不見經傳的俱樂部謀生計。幸而運氣好,在最後一刻劃拉到歐陽東,不然兩個老前鋒有個傷病自己更要吐血。歐陽東既可以打中場三個位置——左邊前衛、右邊前衛或者突前前衛,也可以打影子前鋒或者直接就作前鋒,每月一千五的工資就找來這樣一個多麵手,無論怎樣算都合算到極致。現在自己後方線看上去算穩固了,中場可以在菱型站位或者雙後腰間搖擺。不過歐陽東隻能作為在關鍵時刻作為秘密武器使用,畢竟他的技術太粗糙了,而且太獨。對歐陽東在金色山莊比賽中出現的那些失誤尤盛記憶深刻,他無聲地長歎一聲,如果歐陽東再早幾年接觸足球的話,肯定不是現在這個樣。不過他旋即就被自己的想法給逗笑了,要是歐陽東早幾年就踢球,現在就不是多給葉強幾千塊錢就可以搞掂的人物了。


    自己隻是在俱樂部常務副總前了那麽一句,“多給葉強介紹費,他是我老隊友了。不定這錢就能幫我們拉到一個能用上的球員”,深知莆陽陶然隊待遇又深知九園根底的尤盛不得不出此主意。九園隊隻是集團老總在酒桌上一句賭氣話的產物,無論從哪一方麵來都不如陶然俱樂部,更不要比背後企業的大了。莆陽陶然排名全國酒行業業第六,九園家具哩,出了省城知道這個名字的可能不多吧。


    還有一件事,在自己房間裏抽煙看比賽錄象的尤盛突然象裝了彈簧一樣跳起來,自己怎麽把這件事忘記了?他看看手表,拉開房門就衝了出去,踢踢噠噠的拖鞋聲在走廊裏一陣風一樣地掠過。


    “今天是大賽的準備會,也是動員會,”常務副總握著手裏的不鏽鋼茶杯,目光從一個挨一個的球員臉上劃過。集團公司幾個老總全部到了,圓形大會議桌邊坐滿了人,象歐陽東向冉這樣的新來乍到的,隻能自己搬把椅子坐在後麵。“下周三,也就是八月二十四號,今年的全國乙級聯賽西部賽區就開始了,四天一賽,要打六場,怎麽樣打,怎麽樣才能算打好,我想大家心裏都有譜。這裏,我就不羅嗦了。”


    他頓了頓,接著道:“大家都看見了,公司幾位老總在百忙都抽出時間來看大家,”他依次報出各位老總的姓名,“為什麽老總們都親自來了哩?為什麽我們一個公司下屬的俱樂部會引起這麽大的重視哩?因為,”他提高聲調,“我們這支球隊將來一個半月的表現,牽動著公司上上下下幾百號人的心!”他帶頭鼓掌,“現在,我們請公司總裁全民富先生講話。”


    劈裏啪啦的掌聲中,坐在圓桌正中的一個矮矮壯壯的中年人拉著一副沙啞的嗓子慢騰騰地道:“我今天來,也就是看看大家。大家辛苦了。”他笑笑,因為睡眠少而通紅的眼睛裏卻沒幾絲笑意,“對你們真正的考驗還沒有開始,你們的考驗從八月二十四號才真正開始,正象你們總經理的那樣,”他著俱樂部常務副總的名,聲調不高但是語氣很重,“公司幾百號員工,幾十位幹部,都在看著你們。為了這一天,公司已經投入幾百萬,如此重要的時刻,公司希望你們不要有顧慮,要放開了去幹,呃,應該,是放開了去踢。”


    鴉雀無聲的辦公室裏,出身修自行車的老總開始講他艱苦的創業史,所有人目不轉睛地看著他,聚精會神,直到總裁以一句“我相信你們!”擲地有聲地結束他的講話,再一次劈裏啪啦的掌聲停息後,俱樂部常務副總翻開自己的文件夾,剔出一份文件。“現在我宣布公司最新的決定:九園集團公司對關於足球俱樂部參加全國乙級聯賽的獎勵計劃。”


    所有人都坐正了,現在才是真正關係到切身利益的時刻。


    “組賽階段,既西部賽區比賽階段,單場獲勝獎勵人民幣十萬,平局六萬,負無獎勵;連勝另外獎勵六萬;淨勝球每多一個獎一萬。獎金由所有球員均分。”


    歐陽東是第一次聽這些東西,不安地在椅子上挪動了一下,勝一場進一球居然有那麽多錢,他激動得臉都紅了。然而他看看別人,那些參加過乙級聯賽的人都麵無表情一臉冷漠,幾個甲級隊出來的老球員更是咳嗽扣鼻子扭胳膊踢腿。那個叫張曉的老前鋒輕蔑地看看常務副總,甚至毫不掩飾地撇撇嘴。這些,幾位老總隻當沒看見。


    “武漢決賽階段。”副總拖長了聲音,他看著這些足球場上的新老油子們,雖然他打心眼裏厭煩,但是他也知道沒這些人根本不可能,他咬咬牙,隻要衝上甲B,有算帳的時間。“全國八隻球隊分兩組打組賽,勝一場獎金二十五萬,平一場獎金十四萬,淨勝球一個五萬。”


    這個數字看來差不多,幾個老隊員交換著眼色,臉上流露出滿意的神情。歐陽東張口結舌,脖子都僵硬得發怵。


    “假如我們組出線,有資格打循環決賽的話,”副總的目光又一次從一個又一個球員的臉上掠過,所有人都在用渴望的眼神看著他,眼睛裏閃耀著火熱的光芒,仿佛副總即將宣讀的不是獎勵的計劃,而是上帝的最後裁決。


    “勝一場獎金六十萬,平一場二十萬,淨勝球一個三十萬。”


    他的話一落音,會議室裏就炸開了鍋,所有球員和助理教練都沒想到會有這個數字,,人人都無法按捺住心中那翻騰的焰火,人人都興奮地麵放紅光,幾個廝混甲A甲B多年的老球員一向自詡為見多識廣,也從沒敢想一場乙級聯賽的獎金會和一場甲A聯賽關鍵場次的獎金相提並論。


    在這些數字前,歐陽東就象傻了一樣,連向冉使勁地拍他肩膀,他也隻會瞪大眼睛傻乎乎地呆笑。他腦袋裏嗡嗡直響就象耳鳴一樣,兩隻眼睛在眼眶裏突突亂跳,喉嚨裏幹得就火燒火燎的,連呼吸都象要停頓了,如果這時他不是坐著的話,他一定會結結實實地坐倒在地上。贏一場球就是六十萬,帶淨勝球的話——就算一個淨勝球那也是九十萬啊,乖乖,那一個人要分多少?球隊連司機在內才二十七人,踢球的隊員合上教練及領隊(就是那副總)統共二十三人啊,那些多錢一個人少也要分三五萬,乖乖,那麽多錢。


    等大家的熱情勁兒過去,主教練尤盛站起來。


    “對甘肅白雲的第一戰,可以勝,可以平,絕對不能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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