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舔了舔嘴辰,海水的鹹味,使得我的喉嚨更感幹燥,像是有人在我的胃中,燃著了一個火把,濃煙想從喉中直冒出來一樣。


    我想了一想,道:“不錯,一條虎鯊,正在我們前麵,向著我們遊來!”


    我的語調,竟然如此的平靜,那實在是大大地出乎我的意料之外:而石菊一聽,陡然張大了口,隻見她右臂一揮,右手離開了海水,手中已然多了一把藍殷殷的,鋒銳已極的匕首!


    我嚇了一跳.道:“石菊,你想作什麽?你完全沒有機會的!”石菊的聲音很冷,使人發顫,道:“現在我們有機會麽?”


    我吸了一口氣,道:“百分之一,或是百分之二。”石菊突然現出了一個堅毅已極的表情,道:“衛大哥,你設法遊開去!”


    我幾乎是大叫:“別亂來!”


    但是我的話才一出口,石菊已然用力地推開了救生圈,身子一沉,沉了下去:


    在那一瞬間,我完全呆住了:可憐的石菊,我承認,她懂得很多,但我也可以斷定,她從未在海中飄流過,更不要說怎樣對付一條虎鯊了!


    她以為她的英勇行動,可能隻是犧牲她自己而救了我,但是,就算她能夠和那魔鬼同歸於盡的話(這是最好的估計,已然近乎不可能),那麽,不到十分鍾,我就會陷入鯊群的包圍之中,而在十五分鍾之後,我就在虎鯊的牙齒的拚合間,成為一片一片了!


    虎鯊的牙齒,可以作成美麗的裝飾品,但是被那些白森森的牙齒咬起來,滋味卻不很好受,因此,我並沒有呆了多久,雙手也鬆了救生圈,潛下水,我看到石菊雙腳蹬著,正向魔鬼迎去。


    那條虎鯊遊得很優閑,不斷地打著圈子,我在水中,像一支箭也似地向前射去,不等石菊遊近虎鯊,我已趕到了她的身邊,我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一伸手,向石菊的右腕抓去。


    可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石菊一閃身,避了開去,反手一刀,向我刺了過來!我猛地吃了一驚,避得稍為慢了一點,肩頭上被刀鋒掠過,一縷血水,慢慢地飄了開來!


    刹那之間,我整個人都麻木了!


    血!海水中有了血!


    那條虎鯊也像是突然間發現了什麽似的,呆在水中。


    那條虎鯊呆在水中的姿態,是如此地平靜,流線型的身子,一動也不動,像是一艘最新式的潛水艇一樣。凡是食肉的動物,在進行襲擊之前,一定十分沉靜的。我見過美洲豹怎樣撲向獵物,在未撲向獵物之前,蹲在地上,簡直像一塊石頭!


    石菊轉過身來望著我,我們沒有法子交談,我立即遊前一步,扯了她就向下沉去!


    我深信石菊此際,心境之中,有著極其瘋狂的成份,她絕不想害我,因為她愛我,但是她卻想害她自己,因為我不愛她!


    我才一拖住石菊時,石菊還掙紮了一下、我不容她再胡來,如今我們逃生的機會,已然隻有萬分之一——那萬分之一的機會,還要再決定於我們下麵的那一堆海底礁石上,是否有可以供我們容身的洞!


    我們向下,迅速地沉下去,那條虎鯊也在這時候,突然一個盤旋,向我們滑了過來,我解下了腰問的白金絲軟鞭,仍然向下沉去。


    但是在水中,人類和鯊魚比起來,猶如野豹和蝸牛一樣,那魔鬼在轉瞬之間,便已然追了上來,我立即揮起了金絲鞭,向那魔鬼狡猾而細小的眼睛鞭去,那一鞭的力道,是如此之大。連我自己也感到十分出奇一陣水花,虎鯊的長尾,揮了過來,我看到石菊迎了上去,匕首的光芒,在海底中更顯得十分耀眼,片刻之間,另一股血又飄了開來。


    我不知道那股血是虎鯊流出來的,還是石菊的,我所能做的,隻是再向前迎去,但是我剛出兩尺,石菊的身子,已然筆也似地直向下沉來,我一把將她抓住,不到十秒鍾,當那條虎鯊在上麵十餘公尺處,翻騰起白花耀眼之際,我們的手已然抓住了礁石。


    我迅速地繞著礁石轉了一轉,發現一個洞,可供我們藏身。


    我本來,幾乎已然絕望,但一發現了那個洞,我卻有了一線生機,拉著石菊,向洞中間遊了進去,我們才一進洞,便覺出那堆礁石,猛地震動了一下。


    接著,一塊巨大的礁石,跌了下來,剛好堵住了那個洞口!


    這正是我們所希望的,當然,那是虎鯊在受創之後,大發神威的結果。我望著石菊,那個洞裏麵很大,也很明亮,在水中看來,石菊的麵色,十分奇怪。我從洞口的隙縫中向外麵望出去,海水在翻滾,那是一個真正的奇跡!至少有十條以上的虎鯊,正在圍著那條已然受傷的虎鯊在咬,血花翻濺,白影縱橫。石菊遊到了我的身邊,我隻顧注視外麵,忽然之間,石菊的五指,幾乎陷入了我的手臂之中,我向她望去,隻見她正望著洞的深處,麵上的神情,駭異到了極點!我立即回頭望去,也不禁為之一呆!


    一個人!一點不假!一個人!就在洞的深處!


    那個人,有著全副潛水配備(我和石菊兩人,如果不是得力於中國武術內功的特殊控製呼吸的方法,此際也早已窒息而死了),那人的身子直立著,像是在搖晃,但是他卻隻有一條腿,那樣子,可怖得令人難以想像,令人不自禁地感到胃部在抽搐!


    我和石菊呆了一會,便向那人遊了過去,尚未遊到他的附近,我們都已然可以肯定他死了。因為他折腿處的肌肉泛著死灰色,碎骨露在外麵,令人無法向那個傷口,多望一眼。


    我遊到了他身旁,將他的氧氣麵罩,除了下來,那兩筒氧氣,還有一大半剩,我將之遞給石菊,但是石菊卻是不接,反向洞底,指了一指,我循指看去,隻見洞底上,堆著十筒全末用過的氧氣!


    我開始奇怪起來,但我們先什麽都不做,每人取了兩筒氧氣,咬在口中,肺部立時舒暢了起來,然後,我才仔細地看了看那人,隻見那人眼睛深陷,麵上的神情,像是極度的悔恨。


    一看那人的臉型。便可以知道那是一個典型的德國人。他死了不會很久,至多三十小時,我料定他是在搬氧氣進洞時,在最後一次,遇到了虎鯊,因而失去了一條腿而死亡的。


    石菊輕輕地碰了碰我,我仍抓著屍體,隻見她已然收起了匕首,自在袋中取出了一小塊白色的板,和一技筆來,那是特地為潛水者所設的,可以在水底書寫,又以輕易抹去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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