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時,同行的女生給了許唐成一塊當地產的巧克力,非常甜。而這一瞬間,許唐成覺得就像是那塊巧克力揮著小翅膀落入了心底,紅著臉被那裏的溫度融化。他抿唇看著屏幕,半晌,輕輕點頭。


    “嗯。”


    “光‘嗯’啊……”嘟囔了一句,易轍忽然動了動身子,調整了坐姿。等到畫麵重新穩定下來,許唐成聽到他問:“你呢?”


    “嘀”的一聲響,房間的門被打開。許唐成一愣,回頭,看到室友進了屋。


    “他們買了酒來,你不去喝點?”室友一邊走一邊同他說話,見他舉著手機,問,“視頻?”


    許唐成點了點頭。


    和易轍的對話自然朝著無關緊要的方向發展,有人在不方便,他們便在幾句之後很快掛斷,改用文字消息交流。


    睡覺前道了晚安,許唐成才又想起那個被打斷的問題。他手裏轉著手機,突然想,若是剛剛室友沒有回來,他會說什麽。


    這樣一想,他才發現自己好像從沒對易轍說過什麽想念之類的話。


    易轍已經在床上躺了一會兒,但想到許唐成後天便要回來,整個人都有些興奮。翻來覆去沒睡著,他思考片刻,開燈,將臥室那塊地毯卷了起來。又蹲下看了看,也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怎麽,總覺得地麵上有一層土。索性到衛生間涮了拖把,大半夜的,開始擦地。


    擦完了,心裏舒服了,才又重新回到床上。本來拿過手機是想看看時間,卻發現有一條來自於許唐成的qq消息。


    易轍點開,看到許唐成說:“很想你。”


    兩天後,許唐成回到北京。


    或許是這些天睡得不好、身體狀態變差的緣故,飛機降落時他很暈,直到滑行結束,那陣惡心的感覺也沒過去。他坐在靠窗的位置,所以在人們紛紛起身拿行李、向外走時,許唐成沒急著動,而是靜靜地坐在那裏緩解身體的不適。


    已經有人在打電話報平安,許唐成想著也要趕緊給周慧和易轍打個電話。剛起身,忽然聽見坐在後座的女生驚呼了一聲:“於桉學長被打了?”


    “啊?”立即,有同樣在等待的同學詢問,“什麽情況?被誰打了?”


    許唐成也朝後方看了看,那個女生正飛速點著手機,像是在回消息。


    “一個大四的。”


    “大四的?誰?為啥?”


    不解情況,仍有人在追問。那個女生卻說:“我也不知道,等一下,我正在問。”


    機上的人已經走得差不多,許唐成皺了皺眉,一邊聽著他們的對話,一邊站到過道,抬手拿了自己的書包。從書包裏把手機掏出來,開了機,卻意外地發現,他在出發前給易轍發的消息,直到現在都沒有收到任何回複。


    在他疑惑的時間裏,手機震了震,許唐成忙去看。


    隻是兩條垃圾短信。


    “靠,這小子,”後麵的一個男生罵了一句,“在咱們實驗室打人?”


    許唐成就是在這時忽然有了不好的感覺,這種感覺就像剛才的暈機,來得沒防備,卻真真切切。他握緊了手機,回身,問那個女生:“叫什麽名字?”


    “啊?”


    “打人的,叫什麽名字?”


    第四十九章


    派出所的建築已有些年頭,老實說,一眼望去,絕談不上肅穆莊嚴。但或許是因為那枚警徽的存在,出租車停穩前,隔著不甚清澈窗戶,許唐成依然能夠感覺到這座建築正在試圖瓦解掉他心中最後的鎮定。


    他下了車,朝前走,看到了坐在大門一側台階上等待的趙未凡。剛剛,就是這個女孩的一通電話,驗證了他心中所有不好的預感。


    彼時他正隨著人流朝出口走,太陽的光線撞上身側的巨大玻璃,被銳化得格外強勢,和這通電話一起,帶給人糾纏的眩暈。


    “易轍讓我告訴你,他不能來接你了,”電話裏的聲音還算鎮定,但越來越弱,使得許唐成可以聽出女孩拚命掩飾的緊張,“他讓你自己打車回家,路上小心。”


    許唐成握緊了手機,問:“他出什麽事了?”


    趙未凡看見他,迅速從台階上站起,朝這邊揮了揮手。


    “現在怎麽樣了?”簡單打過招呼,許唐成邊走邊問。


    “大概要拘留,而且對方現在說要起訴。”


    許唐成一愣,凝了神色:“起訴?”


    “嗯,”趙未凡點點頭,一口氣向他說明了目前的全部情況,“沒能達成和解。那個叫做於桉的人現在在醫院,警察下午去做了傷情鑒定,結果還沒有出來,但聽說有骨折什麽的。他家裏人過來了,現在還沒走,警察已經給目擊者、易轍、於桉都做了筆錄,我攔住一個目擊的同學問了,因為當時的情況是於桉進了實驗室沒多久,易轍就直接衝進來打了他,什麽話都沒說,所以那個實驗室的人都不知道怎麽回事,也沒說出什麽,比較糟的一點是,似乎當時於桉一直隻做了防衛,沒有動手。於桉現在一直說不知道易轍為什麽打他,易轍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是不肯說打人的原因,搞得現在完全就是易轍的單方責任。這樣一來肯定是要拘留他的,而且,現在對方提出的唯一和解條件是易轍道歉,易轍拒絕了。”


    “等一下,”許唐成停下來,有些奇怪地確認,“他們隻要求道歉?”


    “嗯。說是於桉提的,一分賠償都不要,但易轍必須先當麵跟他道歉,再在學校的論壇上發一個道歉帖,消除這件事可能對他造成的不良影響,不然就一定會起訴易轍。”


    於桉提的?


    許唐成一時想不清這樣一個條件的用意,但隱隱覺得,這次的事情似乎並不那麽簡單。他原本以為,或許是於桉哪裏惹到了易轍,易轍沒忍住,一時衝動了。畢竟易轍的確曾經同自己說過,不喜歡於桉。


    可聽了趙未凡的敘述,無論是於桉絲毫不還手的態度,還是這一個看似簡單的和解條件,都如同在暗示他,比起意外的衝突,這更像是一個早就設定好的圈套。


    許唐成心中驀地驚了一下,懷著些僥幸的心理,他希望自己隻是想多了,無緣無故,於桉也並不該懷揣這麽大的惡意。


    說話間,兩個人已經進了大廳的門。派出所內若是吵鬧,便不會隻是七八分,此時便是,幾位警察在處理著三起事故,事故的主角加上一個比一個善道的親屬,爭辯聲、哭訴聲,足以撐滿整間屋子。


    許唐成一下子就看到了易轍——那個方位或坐或站著幾個人,都穿著長袖,唯獨他,穿了一件黑色的短袖。他背對著他坐在椅子上,背挺得很直。


    這個姿勢符合易轍一貫的態度,卻讓許唐成突然沒了底。他在來之前帶好了銀行卡,確定,無論對方要多少錢,他都要替易轍解決這場意外。


    可沒有人比他明白易轍這個姿勢的意思。


    許唐成這樣想著,心裏便有些亂,腳下的步子也不知不覺跟著慢了下來。像是有感應,前方的人忽然回頭,同他的視線撞了個措手不及。


    半個月之後,他們就在這並不讓人愉快的環境下,以這樣從未設想過的方式重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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