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他支支吾吾,許唐成便更加奇怪。他向前傾了傾身,在一片吵鬧繁華中,朝他湊近了臉。電視裏在重播著新聞三十分,許唐成卻在嚴肅正經的聲音中,觀察到了易轍臉上一絲一絲細微的變化。


    “我想享受一下光明正大,給你挑香菜的感覺。”


    許唐成先是怔住,再便是有些失了語言,笑開。易轍看他笑著靠到椅背上,朝兩邊看,自己便也翹著嘴角隨他笑。


    碗一推,易轍說:“好了。”


    兩碗牛肉麵,一碗沒有香菜,另一碗裏則是多出了一倍的量。


    許唐成挑著麵條,還在想著方才易轍那句甜言蜜語,思考著他到底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吃完飯,沒等他收拾碗筷,易轍就已經攥起他的筷子,又將兩個人的碗都放到一個托盤裏。許唐成默默看著,倒是沒說什麽,但等到他們出門時,易轍先他一步給他掀開簾子,引得一旁兩個女生下意識地朝他們看過來,許唐成終於忍不住了。


    “易轍。”他叫了他一聲。


    等他走出去,易轍放下簾子追上來:“嗯?”


    許唐成看了看周圍,人還不算多。他伸出一隻手,捏住易轍的袖子,黑色的布料被兩根白白的手指捏出一個小山峰,兩個人更加貼近。


    易轍會意地微微低下了頭,去聽他說話。


    “別用你對小女生的那一套來對我。”


    這話是被許唐成笑著丟出來的,雖說警告之言,但彎彎的眼睛真的沒什麽威嚇力。不過易轍還是停在原地,看著許唐成的背影,老老實實地體味反省了好一會兒。前麵走著的許唐成還是忍不住想笑,覺得這個人完全是把他當成一個小女生在照顧,搞得他怪不習慣的。


    沒多大功夫,易轍就從後方追了上來,他剛要說話,卻碰上個同班的人跟他打招呼。把話忍回去,敷衍地朝那個男生抬了抬下巴,易轍才偏著身子,有點委屈地跟許唐成說:“我沒對過小女生……”


    許唐成抬眼看他,似笑非笑的。


    “就隻對你。”


    怕他不信似的,易轍還補充強調:“真的。”


    第三十八章


    許唐成警告過易轍,但易轍依舊死性不改。不滿二十歲的大男孩,和從小喜歡到大的人談了戀愛,自然巴不得把所有的好東西都給他。像在小城裏一樣,易轍特意買了一輛單車,因為是在學校,許唐成拒絕坐在他的橫梁上,他就每天從學校的南門騎到東門,把車停在許唐成的宿舍門口,在大樹下聽會兒鳥叫,再和揉著眼睛走出來的人一起去吃早餐。


    生活變得豐滿生動,是開始於一個個細節的積累。


    二食堂早上會有煎蛋,如果七點二十分之前到的話,通常都能取到形狀好看的。而許唐成喜歡吃接近於圓形的煎蛋。


    許唐成抽煙的頻率減少了很多,易轍翻著許唐成外套的口袋找自己家的鑰匙,有時會找到撕痕和一個月前一模一樣的煙盒。


    許唐成通常會在晚上的十點多鍾離開實驗室,沒有趕時間需要熬夜的工作,不會超過十點半。他會提前十分鍾給他發消息,問他在哪,還在不在自習室。有時,易轍會告訴他自己就在樓下等他。在許唐成和別人閑聊著等電梯時,手機屏幕亮一亮,會收到另一條消息,向他報告樓下的光景:“對麵有一對情侶,在接吻。”如果碰上某些特殊時期,易轍還在自習室的話,許唐成就會把整理當天實驗、仿真結果的時間縮短為五分鍾,用另外的五分鍾走到某棟教學樓,某間教室。


    他們走在一起,易轍有時會抬頭看看月亮。慢慢的,心中竟有了一個無意識的統計——更多的時候,懸在他們頭頂、被他們注意到的,都又是一輪新月。


    許唐成有兩次都誇那彎彎的月牙好看。


    易轍從沒刻意地去追求過甜蜜,可每過一段時間突然回首,卻又總能撿得數不清的甜蜜意象。是那種跟別人說了,別人都不懂,但他們兩個說起來,會偷偷相視一笑的場景。


    大二開始,易轍一直在做家教的工作,兼職的目的很簡單,為了未來。


    似乎是在和許唐成在一起以後,易轍開始越來越多地考慮關於“未來”的事情。


    他們的未來。


    多加了三個字,卻是完全不同的人生。


    打定要攢錢的主意之後,一次晚上自習,易轍小聲對許唐成說:“明天上午你有空嗎?我想去辦張銀行卡。”


    向西荑從來都是扔給他錢,長這麽大,易轍隻有一張學校統一發下來的銀行卡。


    許唐成很奇怪:“一張卡不夠用嗎?”


    “不想用那個。”易轍沒有解釋,隻是很簡短地這樣說。


    這是他為了他們的未來準備的,所以要重新辦一張,裏麵要完完全全是自己掙來的錢。


    許唐成看了他幾秒鍾,沒問為什麽,就說:“有空,那就明天去辦吧。”


    看了兩頁書,他又戳了戳易轍,低聲問:“你要辦哪個銀行的?”


    易轍被這問題問得有點懵,差點反問一句:“什麽哪個行的?”


    看他的表情,許唐成就估計到他對各個銀行應該根本沒什麽概念,隻是知道自己需要一張銀行卡罷了。


    “就是……”


    兩個人坐在教室的最後一排上自習,窗戶不知被誰打開了半扇,許唐成剛說了兩個字,被冷風吹得打了個噴嚏。這兩天連著落雨,降溫,明明是盛夏,晚上的風卻冷颼颼的。


    許唐成吸了吸鼻子,把手往袖子裏縮了縮。易轍一道題解到半路,起身,將不遠處的窗戶關上。


    許唐成看著他抬手,牽動上衣。柔軟的布料貼到身上,隱隱印出出腰部的肌肉線條。


    一份難能可貴的感情,會促使人的脫胎換骨。從前不計冷暖的少年,也開始注意到這些細微末節的事情。


    那天回去的路上,兩個人一直在討論銀行卡的事情。


    “首先,各個銀行的網點數量、分布範圍、地區都不太一樣,比如說交通銀行吧,我有張交行的卡,但是這個銀行在北京很常見,有很多人用,在咱們家那裏卻連網點都沒有。”許唐成數著利弊,又抿抿嘴巴補充了一句,“不過我覺得交行的卡最好看。”


    “另外,年費,這個雖說都沒多少錢吧,但各個銀行也不大一樣。”


    易轍沒想到辦張銀行卡還有這麽多要考慮的事,他完全沒想過這些,此刻聽許唐成說話,比聽專業課還要認真。


    在許唐成的綜合分析下,兩個人第二天去了離學校最近、網點也幾乎最多的工行。陪著易轍去辦卡,排號的時候,許唐成卻想了想,說:“要不我也辦一張吧。”


    他剛巧有一些新的投資打算,想著手上再多一張卡的話,或許會更加清晰方便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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