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都拒絕了兩句,在陸鳴把“許唐成”拋出來以後,易轍呆呆地看了屏幕半天,還是敲下了一個字。


    好。


    合上電腦,他不得不正視一個一直在回避的問題——自從那天開始,許唐成就再沒主動聯係他了。


    那天買的綠茶餅還好端端地放著,易轍沒吃。因為不敢。


    第三十章


    這天晚上易轍沒吃飯,關了電腦之後,他便一直放空般地躺在床上。日光收了,天空暗了,視線中也逐漸沒了光。再加上室友都已經回了家,屋子裏空蕩得很,這樣一來,好像就連思考都有了更多的空間,他終於可以把所有的事情都一條一點都攤開來,擺到麵前,不用再偷偷摸摸地去琢磨。


    現在的情況,好像說壞,也不算最壞。起碼許唐成並沒有明確地跟他劃清界限。隻是易轍多少有些懊悔,覺得或許自己還是想明白得還是太晚了。如果早一點克製住自己的情感,兩個人之間便不會有這麽尷尬的局麵。


    想得入神,他都沒聽到鄭以坤推門進來,叫了他一聲。


    “想什麽呢?”鄭以坤見他沒反應,開了燈走過來,拍拍他的床沿,“走了,打台球去。”


    台球。


    易轍在短暫的恍惚後適應了明亮的光線,側過頭,看著鄭以坤的臉,眼前卻又總被另一張模糊的臉擋著。


    碰不得,撥不開。


    怕是自己這兩天思考太多,想魔怔了。又或者說,許唐成的影子是真的無處不在,隨便什麽事情,在他這裏都能夠與他有關。


    像是有一股酸澀的感覺從骨髓滲出來,但融入血液之後,卻又能感覺出細微的甜。易轍眨眨眼,竟覺得這樣也很好。


    “你……”鄭以坤和他對視半晌,挑挑眉,“失戀了啊。”


    愣了兩秒,易轍忽然一下子坐起來,盤腿看著站在床邊的人。


    鄭以坤看他一副戒備警惕的樣子,低頭笑了一聲:“你緊張什麽,我又不笑話你。”


    易轍沒說話,但又保持著原來的姿勢盯了他幾秒,才錯開目光。


    “你吧……”鄭以坤把手搭在床邊的欄杆上,抬著手指點了幾下,才說,“其實挺單純的。”


    迎上易轍不算友好的目光,他無所謂地抬了抬嘴角。隨後靠著上床的踏梯,從兜裏摸了根煙出來。


    易轍立即平靜陳述:“宿舍不讓抽煙,要抽出去抽。”


    “得,”鄭以坤收了打火機,煙卻沒放起來,他夾在手指間一溜玩著,接著說,“那我猜猜你的故事啊,你呢,不用表態,我說的話要是有點用,你就聽。要覺得都是在放屁,吱一聲,我就麻溜兒地滾,行不?”


    打量了他一會兒,易轍算是默許下來。


    這是他第一次和人談論那些隱秘的情感。雖說要是把鄭以坤這個人拎出去,跟人說他是a大的,人家肯定不信。但有一點易轍可以確定,鄭以坤這個人活得非常自我,絕對不會拿別人的事當回事,換句話說,待會兒隻要出了這個門,對於今天說的話,鄭以坤就半個字都不會提了。


    “就你這種狀態,絕對是暗戀,對吧。”


    鄭以坤突然肯定地扔出這麽一句,易轍隻能跟他大眼瞪小眼地沉默著。


    “以你的性格,還有你那一看就肯定一片空白的情感史。你要是在談戀愛,你不可能是這種狀態,”鄭以坤解釋完,還側頭想想,補了一句,“我估計你那嘴天天都得咧到太陽穴去。”


    易轍非常不喜歡他在談論這個嚴肅到有些沉重的問題時,開這種不著調的玩笑,他瞥了鄭以坤一眼,覺得他今天也不會說出什麽有用的話來。轉身,不抱希望地又躺下:“你給我咧一個看看。”


    “愛信不信,你絕對得這樣。成績什麽的我不敢說,就看人這方麵,我打賭a大沒人比我狠,你一看就是那種死心眼兒的。”


    易轍沒忍住瞪他,怎麽自己這麽多年癡癡的情感,到他這就成了死心眼了。


    “行行行,不是死心眼,一片深情行了吧?不過在我看來,都一樣。”鄭以坤倒是好脾氣,還是一直笑,“我為什麽說你單純呢,死心眼兒這是一方麵,另一方麵是,你不會真覺得暗戀就是你一個人的事吧?”


    盡管易轍認為額自己並沒有完全理解這個問題,但他的心卻不知道為什麽沉了下來。或許是因為鄭以坤的一個問題就戳破了他曾經僥幸的心裏,也或許是預感到,接下來鄭以坤的話才是他今天正兒八經要說的。


    “兄弟,我跟你說,可別相信什麽暗戀。除非你真的是隔了老遠暗戀他,平時根本見不著麵,不然,隻要你們倆是認識的,是有聯係的,就不可能是什麽一個人的事,他早晚得知道。比如要有人暗戀我,我一眼就能看出來。”


    易轍當然不想跟他討論有沒有人會暗戀他的事情,他到現在都在固執地從心裏否認著鄭以坤的話。要有除了許唐成之外的人暗戀他,估計他這輩子都不會察覺。


    “我看你這樣,估計最近剛被撞破,對方也沒什麽態度。”鄭以坤從欄杆的空隙中伸進手去,拍了拍易轍的胳膊,“純情小處男,我必須提醒你,別鑽牛角尖,這種情況,最大眾了。其實也最好解決,你不主動跟他挑明,跟他裝個蒜,誰也不會追著你說,‘哎我發現你喜歡我了,我警告你你別喜歡我’。兩個人互相裝裝,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


    一反之前的沉默,在鄭以坤說完這番世故之言後,易轍翻了個身,看著鄭以坤,開口問:“什麽叫過去了?”


    鄭以坤這回想了一會兒,拿出自己全部的才學總結:“互相裝傻,不提這些糟心事,起碼也還是表麵過得去的朋友。”


    易轍自然沒跟著鄭以坤去打台球,在鄭以坤離開後,他又躺下,繼續望著天花板發呆。手機就在枕邊放著,肚子餓得不行的時候,他才終於像是下了什麽決心,拿起了手機。


    隻是在他猶豫著、還沒有摁下通話鍵的時候,屏幕就先亮了起來。閃爍的還是那個名字。


    一秒鍾,易轍就已經用一隻胳膊猛地撐起身子,同時用另一隻手接通了電話。


    “唐成哥。”他僵著身子,盯住對麵的桌子角,緊繃著,集中了自己全部的注意力。


    那邊許唐成應了一聲,問:“在忙嗎?”


    “沒有。”


    桌角竟然掉了一點皮,不知道是a大買的桌子質量不行,還是自己這個室友天天寫代碼的時候都要摳桌角思考。


    “想問問你什麽時候回家,如果學校裏沒事了的話,明天走怎麽樣?”許唐成頓了頓,解釋,“本來打算後天的,但後天同學找我有點事,就想著明天晚上聚餐完走吧。”


    “好。”易轍答應下來。


    覺得言語單薄,再想說點什麽,卻完全沒了話。


    “嗯,好。”


    那邊,許唐成有些冗餘地重複了一句,也忽然沉默了下去。


    兩個人還從沒這樣打過電話,好像誰都在小心翼翼的,以致於連正常的交流都受了限。就連一句“忙不忙,吃飯沒有”,易轍都心虛得問不出口。明明連彼此的呼吸都能聽到,卻實際是隔了跨不過的萬水千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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