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我的稱呼,又令得我吃了一驚,我已然知道他絕不是尋常的人物,我的手輕輕在寫字台的另一個掣上,按了一按,一架性能極好的錄音機,已然開始了工作。


    我會意地笑了笑,同時我也相信,於廷文一定不是他真的名字,我道:“於先生,你既然來找我,當然應該知道,我有的時候固然不是太守法,但都隻限於懲戒一些法律所無法製裁的壞蛋,至於太過份的事情,我是絕不會做的!”


    於廷文並不立即回答,他向身邊的小女孩道:“給我一支煙。”


    那小女孩在茶幾上的煙盒中,取出了一枝煙出來,他接了過來,點著了火,深深地吸了一口,道:“衛老弟,完全不用犯法。”


    “噢,真的?”我的語調。十分懶洋洋。


    他突然向前欠了欠身,道:“那是一大批金條,各國的紙幣,”他的聲音急促起來,道:“還有許多,那實在是太多了,而且,這些完全是無主之物,我們可以……”


    我不等他講完,便大聲地叫了起來,道:“不!”他陡地一呆。我立即又道:“又是甚麽寶藏麽?於先生,對不起得很,我要失陪了。”


    於廷文立即站了起來,又呆了一會,像是在自言自語,道:“難道我找錯人了?”


    我經過了尋找隆美爾寶藏這一連串的事以後,我相信今後,再有甚麽人,向我提起甚麽寶藏的話,我都會同樣地,毫不客氣地下逐客令的!


    於廷文的聲音,在微微地顫抖,那使他膠東口音更濃,他道:“老弟,你甚至於不願意聽我說一說?”我道:“對不起,我不願意。”他歎了一口氣,道:“好!”他並沒有再耽擱下去,一轉身就出了門。


    我在他走了之後,將錄音帶放了一遍,又放了一遍,突然之間,我閃過了一個念頭,因為我在於廷文的聲音之中,不但發現了極度的失望,而且,還發現了相當程度的恐懼!


    我連忙撥了一個電話號碼,對方聽電話的,是一個一心希望做偵探的年輕人,他就在我的公司中做事,有著極其靈活的頭腦,他的名字叫郭則清。


    我一等電話接通,立即道:“小冰,是我,剛才從我辦公室出去的那一老一少,你注意到了沒有?”


    “當然,那個年老的,可能是一個退休了的財閥,但是他的出身,不會太好,因為他的手很粗,而且……”他滔滔不絕地說著。


    我不等他再詳細地分析下去,便道:“好,你立即去跟蹤他,不要讓他發覺。”郭則清興奮地答應著。我收了線,從窗口向外望去,隻見於廷文和那小女孩,已然到了對麵馬路,他們在對麵馬路站了一會,像是無所適從一樣。接著,我便看到郭則清也穿過了馬路。


    於廷文向前慢慢地走著,郭則清跟在後麵,不一會,他們三人,已然沒入在人的哄流之中,看不到了,我打了一個嗬欠,又在椅上坐了下來。


    過了一會。我走出了辦公室,向蔡小姐道:“小冰來找我,叫他打電話到我家中去。”


    蔡小姐顯然還記得剛才的話,紅著臉點了點頭,她的確十分美麗,而且很端莊,難怪整座大廈中的男於,都為她著迷。


    沒有多久,我便回到了家中,和約好了約三個朋友,玩著橋牌。我根本已經將於廷文的事,完全忘記了。等到我三個朋友告辭,看了看鍾,已然是將近下午五點了,可是郭則清卻還沒有打電話來。我立即打電話回公司,公司中的人回答我,他還沒有回來。


    我想了一想,覺得事情有兩個可能:一個是,於廷文是財迷心竅的瘋子,他和我講的話,絕無意義。另一個是,他講的話,實有其事。當我派小冰去跟蹤他的時候,當然我心中認定於廷文是第一類的那種人。


    可是如今看來,我的估計不對了,我使郭則清投入了一個極大的危險之中。


    我開始為小冰耽心起來。而這種耽心,越來越甚,一直到午夜,電話鈴聲才大震起來,我從床上一躍而起,抓起了聽筒,道:“小冰麽?”“不是小冰,小冰出事了!”那正是我經理的聲音,我吃了一驚,道:“他出了甚麽事?他如今在那裏?”“在醫院中,他受了重傷,你快來!”“老天!”我不由自己叫了起來,向外看去,天正在下雨,我也來不及更換衣服,就在睡衣外麵,穿上了一件雨衣,駕著車,在午夜寂靜的道路上飛馳著,二十分鍾後,我已然到了醫院。


    兩個警方的人員,已然在等著我,一個是李警官,我們很熟的。我立即問:“小冰在那裏,他出了甚麽事?我可以見他麽?”因為我當時委實是人緊張了,所以顧不得甚麽禮貌,就這樣氣急敗壞地追問。


    他尚未回答,一個醫生已然走了出來,道:“恐怕你不能夠。”


    我吃了一驚,道:“甚麽?他……他……”我甚至沒有勇氣將“死了”兩個字說出來。因為,如果郭則清死了的話,那麽,這個有頭腦,有前途的年經人,便等於是我派他去送死的!醫生想了一想,道:“他還沒有脫離危險期,他的傷非常奇怪,像是被人放在打樁機上,用力壓過一樣:內髒、骨節,都受到損害,有內出血的現象……”


    我不等醫生講完,便知道小冰是受了甚麽傷的,他當然不是被人放在打樁機下壓傷的,而是被身懷高明的中國武術的人打傷的!


    小冰雖然也跟著我練過幾天拳術,但是如果他遇到了身懷絕技的高手,他能夠不立即死亡,已然是十分僥幸的事了。我立即問道:“照你看來,他不妨事麽?”


    醫生遲疑地搖了搖頭,道:“很難說,如果到明天早上,他情況還沒有惡劣的變化,那麽便算是脫離了危險期了。”


    李警官立即道:“警方要向他問話,因為另外有一件命案,要聽聽他的意見。”“另外有一件命案?”我感到越來越不尋常。醫生道:“我看至少在一個月內,你這個目的,不能達到,而且在一個月後,能不能達到目的,還成疑問。”


    我和李警官齊聲問道:“為甚麽?”


    醫生道:“他傷得非常重,他能夠活下來,幾乎是一個奇跡。即使脫離了危險期,他在一個月之間,絕不能開口,而在一個月之後,他是不是會因為腦都震湯過劇而失去一切記憶,他沒有辦法預料,根據醫例,像他這樣重傷的人,被救活之後,成為白癡的,占百分之四十,失憶的,占百分之五十六……”


    醫生說到這裏,攤了攤手,不再說下去。李警官在我的肩頭上拍了拍,道:“我們出去再說吧!”我心中充滿了疑問。根據醫生的說法,即使經過一個月的治療,小冰完全複原的希望,隻有百分之四這麽少!


    我和李警官一齊來到警車上,各自點著了支煙,靜默了好一會,他才道:“郭則清是你公司中的職員?”我點了點頭,道:“不錯。”他又問道:“他平時為人怎麽樣?”我道:“很好,聰明、有頭腦、動力,有時不免有點童心,但不失為一個有前途的好青年。”


    李警官苦笑了一下,道:“童心?當真一點不錯,你看,這是我們發現他時,他抓在手中的東西!”他一麵說,一麵打開了公事皮包,遞給了我一樣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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