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緊接著躍向前去,準備用腳去踏殷嘉麗的手腕,好令她放下槍來,但是就在這時,在一旁的符強生卻發出了吼叫聲,打橫衝過,向我撞了過來,那一撞的力道之大,竟令得我一個踉蹌!


    而下雨的時候,地上是十分滑,我在一個踉蹌之後,身子站不穩,竟一交跌在地上!


    我竟會被符強生撞跌在地,這可以說是天大的笑話,但這卻又是事實!


    我手在地上一按,正準備站起來時,一眼看到了麵前的景象,我又不禁呆住了。


    我看到殷嘉麗正倒在地上,但是她的手中仍握著槍,雨水、泥水將她的身子弄得透濕,她的長發貼在臉上,雨水順著發尖往下淌著。


    而符強生則正站在她的麵前,伸手指著她,大聲叫道:“原來是真的,原來衛斯理講的,都是真的,他的話是真的!”


    可憐的符強生,他真的對殷嘉麗有著極深的情意,是以在他一知道我講的話是真的之後,便會如此難過,如此失態,而且如此大力。


    我連忙站了起來,道:“強生,你快讓開,她手中有槍,你要當心!”


    符強生卻忽然大哭了起來,道:“讓她打死我好了,讓她打死我好了!”


    一個大男人,在大雨之中,忽然號淘大哭,這實在是一件十分滑稽的事情,但是我的心情,卻極之沉重,一點也不覺得可笑。


    我了解符強生的為人,知道他是一個極重感情的人,我當然也知道,一個極重感情的人,在這樣的情形之下心中的痛苦。


    我甚至不想去拉開他,因為他這時,如果死在殷嘉麗的槍下,他也不會覺得更痛苦些了的。


    我看到殷嘉麗慢慢地舉起了手槍,對準了符強生,我屏住了氣息,但是殷嘉麗立即又垂下了手。符強生雙眼發直,嚷道:“為甚麽不開槍?你為甚麽不殺我?”殷嘉麗的身子抖著,她掙紮著站了起來,我相信剛才我的一撞,一定令她傷得不輕,站也站不穩,她來到了符強生的麵前,講了一句不知道甚麽的話,兩人突然緊緊地抱在一起,手槍也從殷嘉麓的手中掉了下來。


    我不知道殷嘉麗向符強生說了些甚麽話,因為我站得遠,雨聲又大,我聽不到。但是我卻可以知道,那一定是殷嘉麗深深表示她也愛符強生的話!


    我走了過去,拾起了手槍,他們兩個人,像是根本沒有我這個人存在一樣,隻是在大雨之中緊緊地擁抱著,一動不動。


    是我的驚叫聲,才令得他們兩人分了開來,連續的幾道閃電,使我看到,在另外幾個墓洞中,正有著同樣的濃紅色的東西在滲出來。


    我叫了一聲又一聲,符強生拉著殷嘉麗,一齊來到了我的身邊。


    那時候,在那四個墓穴中,已各有一隻“手”擠了出來,雨聲雖大,可是我們三個人的喘息聾,卻是更大,我雖然已見過那種怪物,但是我還未曾見過這種“怪物”從地底鑽出來。


    從地底上出現的,先是一隻手,五指像彈奏鋼琴也似地伸屈著、跳動著,地麵突然翻騰了起來。泥塊四濺,一大團暗紅色的東西,湧了上來。


    它們像浪頭一樣地湧起,四團這樣的東西,在地上滾著,突然停止,然後,我們看到,四個“人”站了起來。


    那是和我以前見過的一樣的“人”,他們蹣跚地走著,身子軟得像隨時可以熔化一樣。我們眼看著其中的三個,漸漸遠去,可是還有一個,在“走”了幾步之後,卻又倒退著向我們移來!


    那“人”本來分明是倒退著向我們移來的,它絕未轉過身,可是,當它移近了幾尺之後,它的後腦開始變化,變出了人的五官,而身子的各部份,也由後而前,起了轉變,刹那間,它從倒退而來,而變得正麵向我們逼來了。


    它本來是一堆濃稠的液體,但是我們卻也絕不能想像它竟會隨意變形!


    它一麵向我們移來,一麵發出難聽的金屬撞擊聲!


    我們眼前看著那怪物離我們越來越近了,卻都僵立著不能動彈,直到它離我們隻有兩三光景時,我才揚槍發射,我不斷地扣著槍機,將槍中的子彈,一粒又一粒地向前射了出去。


    我每射出了一粒子彈,那“人”向前逼近來的勢子,也略停了一停。而當子彈射出之後,便又向前逼了過來,我甚至沒有法子看清楚子彈是射進了“它”的身子之內,還是穿過了它的身子。


    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可以取人性命的子彈,對這種“人”卻是絕無損害的。


    手槍中共有六位子彈,在不到一分鍾的時間中,我已將子彈完全的射了出來,我再將槍向前拋了出去,那“人”居然揚起手臂來,將手槍接住!


    當它將手槍接住之後,它的手指便變成了和人完全不同的形態,變成了許多細長的觸須也似的東西,繞在手槍上麵。


    從它抓住了手槍的姿態來看,它像是正在研究這是什麽東西,那樣說來,這東西竟是有思想能力的了!


    我、符強生和殷嘉麗三人,這時的心情可以說都是一樣的,我們如同在一個五顏六色的噩夢中翻滾一樣,我們變得無法分別幻夢和真實究竟有甚麽不同了。


    那“人”研究這柄手槍,並沒有化了多少時候,而當它將手槍拋到地上的時候,我們都看到,在經過了它如觸須也似的手指纏繞之後,已經歪曲得不複成形,成了一塊廢鐵了。


    那柄手槍是銅鐵鑄成的,而那“人”竟有著這麽巨大的力量。


    等到它再度向前逼來的時候,我們隻能不斷地後退,它則不斷地逼了過來,而且來勢越來越快,凝成一個人形的暗紅色液體,似乎也在不斷膨脹。


    這時候,我開始明白了一個小問題,而這個問題,是陳天遠教授所未曾想到的。


    陳天遠曾經說,當那種怪物形成的時候,它可能像一個人,而它的生長方式,一定也是“分裂  吞噬”的循環。他還說,一個人分裂為二,一個人去吞噬另一個人,那實在是不可思議的。


    陳天遠教授的這一點推斷錯了,他沒有料到,那種怪物竟是一大堆液體,可以變成任何形狀,而它的“分裂  吞噬”循環,也不是明顯地一分為二地進行,而是形成那堆液體的許多小細胞在暗中進行的,所以在不由自主之間,便會長大起來了。


    我們一直退著,直到返到了墳場的門口,那“人”似乎仍不肯放棄向我們的追蹤。我竭力鎮定心神,向後擺著手,道:“強生,你快去通知警方,必要的時候,要調動軍隊!”


    這時候,我連自己是不是正在演戲(科學神經片),還是在現實生活中也分不清楚。我的腦中卻滑稽地想起了科學神經片,飛機大炮一齊向怪物攻擊,而怪物卻絲毫不受損傷的畫麵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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