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了半個多小時,汗,我該死!


    欽差其實一直都跟著陸蒙臨,一年來都是躲在暗處,讓陸蒙臨最為感動的並不是他365天來不問風雨的緊繃著弦,而是他能夠撇下仇敵眾多且都是老妖怪的陸王爺於不顧來照顧來他,光是這一點就能被那些想著法要捉陸王爺小辮子的家夥們嬉笑嘲諷。陸蒙臨是真有點感動,一直把‘點滴之恩,當湧泉相報’列為座右銘的他終歸不是鐵石心腸,所以,他也有點相信了欽差一年前說過要收自己做徒弟是真話。


    詠春,欽差是山西洪家最拔尖的外門弟子,鋒芒畢露,直到把手把手教他的師傅撩翻在地,之後才一鳴驚人功成名就。在中國,也的確如欽差自己所說,他是比洪吸水還牛掰的天子號宗師。


    接下來一個月欽差說要手把手教陸蒙臨幾套把試,當事人欣然答應,隻是陸蒙臨沒想到的是,世上還有比陸家小樓的二爺爺還殘酷的訓練法子。第一天,淩晨三點睡的迷迷糊糊的就被欽差不含水分的一腳踹了起來,神遊下的陸蒙臨被欽差拉著滿蘇州跑了足足兩個小時,接著就是三個小時的詠春路子,欽差攻他守,一步退一步,渾身骨頭最後差點散了架,欽差當時雙手環胸看著坐在地上氣喘籲籲的陸蒙臨冷笑道這麽點毅力也想學詠春?陸蒙臨聽到後不顧渾身乏力咬著牙爬起來繼續,周而複始,一個嚴厲到苛刻的教,一個把命掰成兩半來學,旁邊的自稱與生俱來就有帥氣的王三都膛目結舌,天生一對活寶師徒哇。


    就像開了外掛,陸蒙臨學什麽都有悟性,很快就摸著了要想練成一身通天能耐需要幾十年磨礪的詠春大門口,接著他如癡如醉不分晝夜,欽差睡了他就一個人對著木樁練,饑渴萬分的急切想要把欽差的手段複製過來,最後得不償失,一次拉筋下躺在床上整整兩個禮拜,大腿和盆骨交叉口處疼的就像萬箭穿心。


    欽差把原本的一個月時間擴展到兩個月,第一是為了督促陸蒙臨不要偷懶,第二是據說陸王爺在廣東遇見的亂子暫時還沒大幹戈,能靜下心來教導天生武癡。陸蒙臨很賣力,詠春結合了外加拳和內家體魄的變態技能,若劃分成十個等級他現在多多少少也到了三級,偶爾爆發出來的黏打和寸步連欽差都要花費小半分再分一半的注意力來應付。


    離兩個月還有一個禮拜的時間,陸蒙臨躺在床上扳指頭,盼望著欽差趕快離開,尼瑪,表麵上自己一副學不會就誓不罷休的樣子,可隻有自己最清楚每天三點起床是多麽痛苦的事情,這時房門突然有人敲,低聲咒罵幾聲打開門,本來想批評批評擾人清夢地王八羔子,沒耐何一看是特麽欽差,兩個月來沒少被挨打的陸蒙臨很見風使舵的往臉上堆滿笑容,弓著腰讓準師傅進門,一臉獻媚的問這麽晚了有何貴幹?


    欽差往沙發上一坐,皮質極好的沙發發出吱吱的聲響,好不容易從馮真偉手裏訛過來這套行頭的陸蒙臨齜牙咧嘴,急忙道都快十二點了,明天三點還要起床,能不能先睡覺?


    欽差低著頭邊掏煙邊斜看陸蒙臨道:“怎麽?這麽不願意看到我?”。


    陸蒙臨肚子裏火大的來,但還是要擺盡了低姿態,笑道:“哪裏哪裏,隻是我看能睡覺的時間不多了,想抓緊時間,免的耽誤明天練寸步”。


    欽差好象看破他的心思,撇撇嘴不以為然道:“讓你休息的時候不休息,不讓你休息的時候硬著頭皮上,走火入魔就是你這樣的,別到最後本事沒學上自己先撂屁,這玩意能是一朝一夕就能摸透的?我讓你練的目的也是想讓你摸清路子,沒讓你一口吃成大胖子度劫飛升到達大圓滿境界”。


    陸蒙臨有些惱了,語氣生硬道:“勤能補拙,我這是笨鳥先飛”。


    欽差輕笑一聲,那張讓人望而生厭的臉在配搭上那對丹鳳眼斜了一眼陸蒙臨,道:“別飛到一半沒力氣了摔死了,那才笑掉大牙”。


    陸蒙臨怒道:“那你教我做什麽?”。


    欽差像看白癡一樣看著他,道:“剛剛我不是說了,讓你摸清路子,並沒有讓你一口氣就能稱王稱霸,要真那樣那不滿世界高手爬了?”。


    陸蒙臨真想破口大罵娘西批,可是最後還是沒敢,他怕欽差輕鬆的一個過肩摔加鎖扣就讓他疼到一晚上合不了眼,那種滋味,可真是百轉柔腸,迂回的很啊。


    見逗弄的差不多了,欽差站起來,吐了口煙,道:“今晚來是想跟你說聲明天我就要走了,玩詠春別玩興頭,要持之以恒才能成大器,不過我不指望你五年內能和金華的那小子相提並論甚至不相伯仲,隻需要循序漸進的來就行,也別落下,總會有好處”。


    陸蒙臨自動忽略後麵的話,皺起眉頭,疑惑道:“不是還有一個禮拜?”。


    欽差抽出根煙,拋了給陸蒙臨,道:“我什麽時候走難道還需要你蓋章批準?”。


    接過煙,陸蒙臨笑道:“那倒不用,不過這是做徒弟的該有的客氣”。


    欽差笑罵貧。


    第二天陸蒙臨醒來後欽差就已經走了,走前留了封信給王三交給陸蒙臨,陸蒙臨一頭霧水,接過信,喃喃道這老小子整啥幺蛾子。


    王三眯著眼,一臉玩味笑容,道:“先看看”。


    回到房間,泡上一杯茶,心裏嘀咕欽差這個大猿人怎麽也學會了文縐縐,陸蒙臨好奇的拆開信,字跡居然出奇的工整,隻是格式錯的一塌糊塗,一看就知道不是個寫過信的人。


    蒙臨


    這一年來我是看著你熬過來的,的確是個在大山裏成長成人的孩子,肯吃苦耐勞,也懂察言觀色,更難能可貴的是大局觀視野夠廣闊,這已經成為了你將來成功的基石。做人的大道理我教不了你,你隻要記得想怎麽走就怎麽走,你爹陸王爺也是這麽橫衝直撞闖出來的,他一開始也沒有能夠讓他展翅高飛的平台嘛。


    我不知道你前麵的十七個年頭是怎麽熬過來的,聽莊雨蝶說你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在大別山裏混跡,那種地方我多多少少了解一點,裏麵的畜生大多凶悍,即使身架小點的也帶有巨毒,一不留神就能和家人陰陽相隔,可你卻活下來了,直到考進複旦。


    其實啊,我年輕的時候跟你差不多,區別就在於我不用麵對那些沒人性的牲口,可人心叵測,作為一個外姓人在一個世家,總歸受到的排擠要比別人多的多,甚至是常常被冷言冷語,我肚子裏就憋著一股怨氣,所以最後我臨走的那一天,把處處堤防我的洪吸水給狠狠的抽了一頓,是當他徒子徒孫的麵。


    和你說這麽多並不是要彰顯能夠猛抽陝西洪吸水的我有多牛掰,隻是想告訴你,人,隻要活著,他就該在胸口右邊再長一顆心髒,名字叫野心。


    這一次南下生死未卜,是陸王爺也是我們這幫子打手最大的考驗,成了,陸王爺再也不會局限於長三角,敗了,也就是我們幾是小兵卒子丟了命,但陸爺還是能夠平安回到上海的。


    等我回來了,再教你彈腿,這門手藝,可是我除了詠春外最拿手的活了。


    你的師傅,欽差留。


    陸蒙臨緊緊捏住手裏那段像作文的信,神色緊張。


    一旁的王三看著發愣的陸蒙臨笑道:“怎麽?這老小子整幺蛾子了嗎?”。


    陸蒙臨皺眉,轉過頭問道:“他們遇哪個敵手了?能讓欽差這麽忌憚?”。


    王三嘴巴裏刁著根煙,玩世不恭吐出一段大八卦,道:“馬尾辮和廣東宮家聯手,黑雲壓城城欲摧啊”。


    陸蒙臨怔住,喃喃道宮家,那可是卞叔的老丈人家啊,廣東的土皇帝。那再加上個馬尾辮,陸宋是不是瘋了?想黑吃黑發財也不待這麽瘋癲吧?他死了不說,還要拉一大幫子人死。


    王三劇烈咳嗽,好不容易停了後才白了眼陸蒙臨道:“你以為你爹是省油的燈的,依我看,這一次鹿死誰手隻能說聽天由命,司馬大將軍在內蒙古被狼王牽製肯定是不能助馬尾辮一臂之力了,東北黑瞎子也和陸王爺無冤無仇,所以啊,有的打”。


    陸蒙臨點著根煙,肅穆道:“那欽差這封信寫的怎麽這麽懸乎”。


    王三聳聳肩,道:“這些大人物的心思我摸不透,我就聽說是廣東那邊也有個不出世的變態,據說是個年近古稀的老太監,會玩長槍,一身氣功刀槍不入,正宗的滿清後代,還特麽正白旗”。


    陸蒙臨皺眉道:“和欽差有什麽關係?”。


    王三笑罵道:“豬啊,各守其職,欽差當然是為陸王爺擋下那杆無敵長槍的盾牌”。


    陸蒙臨埋下頭,沉思不語。


    王三撇了下嘴,邪笑一聲站起來朝門外走去,邊走邊漫不經心道:“不知道是長矛厲害還是詠春夾手能捏住那柄重劍無鋒的槍頭”。


    許久,陸蒙臨抬起頭,苦笑一聲,走到窗前,仰頭直視太陽,喃喃道你說野心,其實我更想說,要想扼住命運的喉嚨,就要把自己逼成一條瘋狗使勁攀爬。若你沒死,回來之後我和你把酒言歡,若死了,這個仇我來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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