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啦,反正咱倆沒有一個是基督徒,本來過得也不正宗,幹脆怎麽高興怎麽來好了!”亓雲拿起一串塑膠雪花珠快樂地往聖誕樹上亂掛:“我就覺得應該這麽弄。”


    羅靖和用金銀吊線穿彩色小燈泡,愉快道:“還要燈泡!全部都穿上,然後繞著聖誕樹一圈一圈這樣纏。”


    五角星,十字鈴鐺,緞帶,雪紗帶,塑膠寶石,各種小玩偶,兩個人突然成了快樂的頑童,隨心所yu地往聖誕樹上添加東西,搭積木一樣高高興興。


    本來就是要自己快樂,這麽簡單。


    ……後來就是一棵挺悲劇的聖誕樹。花裏胡哨,亂七八糟。還剩一些小裝飾物實在是掛不上去了,被小喵捉著玩兒,推來推去,用小爪子拍拍,然後再推來推去。


    亓雲笑起來,聲音越來越大,燭火映照著,他的臉上越來越紅,眼神跳動著,跟著燭火一樣漸漸燃燒一起來。


    “你高興嗎?你高興嗎?”語氣裏是壓製不住的興奮,亓雲撲在羅靖和身上:“你高興嗎?”


    羅靖和的手指cha進他頭發裏,聲音不知不覺也高了:“高興,自然高興。”


    “我問你,你信仰什麽?你信仰什麽?”亓雲的聲音尖了起來,急促,飄忽,他抓著羅靖和的領子,整個人壓了上去,不安,壓抑,急迫。羅靖和突然一翻身壓著亓雲,眼神在燭光下幽暗寧靜,深遂似海:“及時行樂。”亓雲笑起來。


    他在亓雲耳邊喃喃絮語:“我本來就是凡夫俗子。我從不承認對愛人的yu望是錯誤的。”


    羅靖和伸手抬起亓雲的下巴。亓雲仰著頭,羅靖和在他脖子上細細地啃著。體溫越來越高。神智慢慢飛出了天外。身體感覺到地毯粗糙的質感。昏暗。橘紅色的光線。糾纏的肢體。激烈的律動。


    夜色寧謐。小喵湊在落地窗前,瞪著圓滾滾的大眼睛認真地看著。雪花大而潔白,飄飄灑灑,柔軟地落在地上。下雪時總是特別寂靜,似乎積雪會吃掉聲音。積到一定程度,厚厚的,蓋在地麵上,甚至有一種暖和的錯覺。


    聖誕節時下大雪,大概能看到聖誕老人駕著麋鹿拉的雪橇經過,送給睡夢中的孩子一個禮物。


    雪一直在下著。飄卷回旋,輕盈潔白。


    第31章終章


    日子一天一天地這麽過。很平靜,沒有什麽波瀾。大家都很好,很好。羅靖和的父母還是沒有徹底原諒他,但是現在羅靖和開車回家送東西,亓雲都跟著。出來開門的隻有羅媽媽,亓雲和羅靖和往家裏搬東西,見不到羅爸爸。羅媽媽摸摸亓雲的臉,歎了口氣。


    中午羅靖和也沒留下吃午飯。領著亓雲要回家。羅媽媽挺舍不得地送他們出來,回頭看了一眼羅爸爸緊閉的房門,又歎了口氣。


    羅爸爸是不想看見他們。免得心煩。


    “你看,也不在家吃頓飯……”


    羅靖和抱了抱羅媽媽,笑道:“我爸是不想看見我,估計一見我就想揍我,眼不見心不煩。”


    亓雲在旁邊翕動嘴唇,但沒有發出聲音。羅媽媽看著他,輕輕歎道:“我和他爸六七十歲的人了,指不定哪天一閉眼一蹬腿人就走了。你們的事兒我們管不動,也管不了。現在,我就盼著你們好好過日子,千萬別折騰……”


    羅靖和有點起急:“媽,你亂說什麽?”


    羅媽媽眼圈兒發紅,對羅靖和道:“你爸不是生你的氣,是生自己的氣。這段時間你爸難受得睡不著吃不下的……算啦,你們快走吧,我得給老頭子做飯了,別在這兒礙眼。”


    羅靖和笑,拉著亓雲道別出門。


    上了車,亓雲道:“你啊,上輩子一定欠我很多很多,指不定是殺了我全家還是搶了我老婆。”


    羅靖和勾著唇角:“為什麽這麽說呢?”


    亓雲鉗著鼻梁低頭笑:“……所以這輩子你被我害得斷子絕孫了。”


    羅靖和輕聲笑了。隻是從鼻間輕輕呼出氣的笑法,非常的性感。


    “別亂說。現在一男一女的夫婦也未必都有孩子。你看,現在丁克家庭那麽多,瀟灑的人那麽多,不要孩子的人那麽多,身體不好要不了孩子的人也那麽多。照你這說法,都是前世作孽了這輩子討債來的?那這‘前世’治安真夠差的。”


    亓雲也笑:“哎呀,也是。你娶了老婆也未必能有孩子啊。”


    羅靖和挑挑眉毛:“你什麽意思?”


    亓雲哼了一聲。


    羅靖和佯怒道:“我行不行你還不知道麽?小混球兒。”


    回家的路上順道買了新掛曆和新台曆。現在特地去買掛曆的人並不多。又是電子鍾又是手機的,亓雲卻喜歡。


    “小時候,最喜歡用就掛曆包書皮。那時候掛曆紙的質量最好,翻過一麵來潔白光滑,而且夠硬挺。包上書皮又整潔又幹淨。每個月撕下一張來,掛曆就薄了一層,提醒人時間過得太快,好像日子都是被自己撕掉的一樣。”


    羅靖和跟在他身邊挑掛曆。他看中一本大型掛曆,整體黑白的,每一頁都是書法,遒勁有力,飛白嶙峋。


    “我喜歡這一本。掛在我書房裏好了。”


    亓雲拿了一本台曆,和一本風景照的掛曆道:“臥室裏掛風景照吧。真漂亮。”


    明天是元旦。中國人不大過元旦,這個節日沒有chun節有影響力,但到底是一年的開頭,亓雲覺得還是要正式地慶祝一下。


    “今年t市有燈節。”羅靖和笑道:“去年bào雪沒辦成,今年一定要辦得隆重些。”


    亓雲一愣:“我好像有點印象,從三年前開始舉辦的,說白了就是為了開發旅遊資源吧。”


    羅靖和接口道:“啊。t市原本在曆史上就是紮燈出名的,專門給皇宮裏紮燈。過了這麽多年終於被人想起來,拿來做噱頭。”


    “燈節什麽時候開始?我想看。”


    羅靖和道:“今兒才聽張秘書念叨,從十二月三十號持續到一月三號。我們今天晚上就去溜達溜達。”


    冬天的晚上總是不同。空氣清冽,吸入肺中絲絲地涼。


    從山上一個平台,能眺望全市的夜景。一片霓虹,連成了海。大氣汙染讓人們很難再看到星星,所以,在地麵上複製了一片星空。


    在夜晚向下眺望燈海的感覺很微妙的。黑色是萬能的顏色,無論什麽景色被黑色一襯立即顯得深邃莊重起來。那容易讓人產生自己在俯視宇宙的錯覺。


    所以其實是極震撼的,燈火越輝煌越是。


    現代燈具除了實用的吊燈台燈之外其實都不能細看。尤其霓虹燈。遠遠看千姿百態變幻莫測,稍近距離便能發現一節一節的小管子小燈泡,偶爾還有短路造成的燈泡燒毀。一條輪廓線斷成一節一節的,像是一串小虛線。


    “其實平時晚上也挺燈紅酒綠的。”羅靖和走在亓雲的身邊,穿著休閑的黑風衣,兩手cha在風衣口袋裏。“但沒有今天晚上有氣氛。”亓雲揣著手,笑著側頭看他。他今天晚上戴著眼鏡,金絲的邊兒反she著光,車燈照過去光線就一流。亓雲其實很愛看他戴眼鏡的樣子,很像電視劇裏那種斯文敗類似的大反派。羅靖和不戴眼鏡的時候人就挺斯文的,不知怎麽戴上眼鏡眼神經過玻璃片一折,竟然透出一股子壞來。


    街道兩邊擺滿了各種燈具,商店櫥窗裏尤其明亮。各種商品,被燈光點綴得jing美無比。


    羅靖和與亓雲這樣閑適地走。路上人很多,來來往往的。羅靖和看著亓雲笑。亓雲看著羅靖和笑。


    路過一家西點店的時候,亓雲被櫥窗裏各式各樣的點心吸引住了。他趴在櫥窗前,看著那一個個金huáng色的,柔軟的小蛋糕。它們都被裝在一個個可愛的小竹籃中,旁邊擺著印著花體拉丁字母的卡片。那是點心的名字。亓雲笑嘻嘻地看著,金huáng色讓人覺得富足,溫暖。羅靖和也彎下腰來仔細地觀察。


    “買哪個好呢?”亓雲細細地數著點心的名字,法文名,意大利名,西班牙名。羅靖和在一邊耐心地看著。他指著一隻又像蛋糕又像漢堡的小圓餅笑道:“這個,叫什麽?似乎是‘貝涅’,我們試試這個?”


    這種小圓餅外麵並不熱,裏麵卻裹著熱巧克力。一咬一股熱甜。羅靖和不大吃甜,隻是拿在手裏翻來覆去看:“這也就是個糖包子唄。”亓雲吃的嘴邊上都是巧克力:“老土。”他翻個白眼兒。


    他們坐在街邊兒的長石椅上。


    亓雲吃著吃著發現旁邊的石椅上有個高個子男人抱著個小孩子,側對著他。小男孩兒倒是正對著他,小小的,圓嘟嘟的,一對大眼睛烏黑烏黑,一眨就一忽閃,像個大洋娃娃似的。兩隻小胖手抱著一隻柔軟的小蛋糕,往男人那裏推了推。那男的輕輕咬了一下,小寶寶點點頭,開始很認真地吃起來。圓鼓鼓的小腮幫一動一動,像隻小鬆鼠一樣。亓雲看著喜歡得不得了,小寶寶也發現他,眨著眼睛瞧他。亓雲舉舉手中的蛋糕,啊嗚一口咬下去。小寶寶下意識學他,也張大小嘴啊嗚一小口——結果卻噎著了。那男的連忙拍寶寶的背,把那口蛋糕給拍了出來。羅靖和伸手敲了亓雲脖子後麵一下,亓雲吐吐舌頭。抱孩子的男人轉過臉來,竟然是米曦暉。木著臉,麵無表情瞧著這邊。亓雲愣是給他嚇一跳,羅靖和衝他笑笑,米曦暉搖搖頭,表示沒事。倒是沒看到麥醫生,不知道在哪裏哈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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