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討厭啦賊死鵝死苦瑞特~”


    亓雲看著剛吃一半的餐盤,突然覺得飽了。


    “……哦。”


    “雲,給點建議唄。”


    亓雲麵無表情塞一口飯:“追女生我沒經驗。”


    健力寶淚目:“你是在炫耀都是女生追你嗎?”


    ——陷入愛情的人不僅智商負數,而且多疑容易玻璃心。


    “我沒這意思。”


    健力寶扭動兩下:“我是直接表白好呢,還是迂回戰術好呢?”


    “要不你那個硬幣拋一下,正麵的話直接去告白,反麵的話立即寫情書,立著的話繼續吃午飯。”


    健力寶當即翻皮夾,拿出一枚硬幣當當彈,結果一不小心掉到了對麵亓雲的餐盤裏。亓雲一陣反胃,索性也不吃了:“你側麵打聽打聽,那女生喜歡什麽類型的。”


    健力寶有氣無力:“梁朝偉那種憂鬱型的。”


    亓雲忽然樂了:“那你就從今天開始節食。真的,你這餓得有氣無力沒得吃的鬱悶表情真的很憂鬱。”


    健力寶趴在餐桌上,正好擦了一桌子油星兒。無論哪裏的食堂,總是充斥著亂七八糟的味道,飯味兒,菜味兒,甚至似乎還有屁味兒鞋油味兒頭發好幾天沒洗的怪味兒——沒辦法,人多。


    亓雲突然無比懷念家裏的餐廳廚房。這兩天羅靖和又忙開了,午飯他在公司吃,亓雲在學校對付。亓雲一直很想做飯,但是羅靖和不讓。


    “你也就會下麵條炒個青菜而已,還要我最後收拾殘局。”


    亓雲甩了他一枕頭。


    十一月份,天也一直沒有冷下來。太陽依舊很暖,讓人愉悅。


    第18章


    李旭飛結婚了。婚事搞得並不麻煩,辦理了合法手續,然後請幾個親戚朋友了幾桌酒。林檎是個jing致的大方得體的女人。比如說她很少戴首飾,經常戴一對樣式看似簡單,並不大的耳釘。那對耳釘是正宗的南非鑽石,鑲嵌工藝jing湛至極。酒席設在t市最豪華的大酒店,陳設簡約卻不失格調。婚禮當天李旭飛穿著平板正經的黑色西裝,林檎則是一身正紅色經過適當簡化的妖嬈漢服襖裙。


    “我還以為新娘得穿婚紗呢,一層一層那種。”羅靖和笑著說。


    亓雲道:“這年頭有錢的都講究個格調個性。穿旗袍進酒店容易被誤認為服務生,穿著白色婚紗又會被人笑庸俗沒品。你知道林檎那一身漢服多少錢定做的麽。”


    羅靖和打量一下:“幾千?”


    亓雲笑道:“論萬。”他剛剛無意中聽到女眷中的議論,真看不出來。羅靖和嘖嘖兩聲,沒有接話。婚禮很平和,大家在一起喝酒聊天,仿若一次愉快的聚會。亓雲沒參加過婚禮,非常好奇。羅靖和這兩年看別人結婚都疲遝,那簡直是兩個修飾一新的傻瓜和一群被迫湊份子的人在一起尷尬地表演。有人說這輩子對於婚姻的熱情全耗在婚禮上了,其實不假。


    席間亓雲去洗手間,回來看見林檎站在走廊盡頭的窗邊望著天。她沒大化妝,略施薄粉,反而不容易出現比如出汗脫妝或者粉沒有擦勻臉上的橫紋反而顯現出來這種紕漏。亓雲見過不少女子不能近看,否則張牙舞爪地猙獰。不管怎麽說,她是個怡然自得讓人舒服的女人。


    “林姐。”亓雲輕聲道。


    林檎轉過身:“菜式滿意嗎?”


    亓雲笑道:“很好吃,都很高檔啊。”


    林檎道:“那就多吃,好容易辦一次宴會,吃的東西總不能làng費了。”


    亓雲看她並不是特別高興,也沒有新婚之人的興奮,突然道:“林姐,你不高興?”


    林檎笑:“沒有。為什麽這麽說?”


    亓雲道:“你和李旭飛都沒有……那種興奮感。”


    林檎輕輕歎道:“這樣最安全。人這輩子真正激情能有多少呢。一開始就細水長流,堅持得時間還長久些。溫水煮青蛙,大家慢慢熬吧。”


    亓雲道:“林姐,你怎麽這麽悲觀。”


    林檎看他一眼:“過日子真諦就是能不折騰就不折騰,自己累別人也累。差不多就行,斤斤計較反而會喪失得比較多。”


    亓雲看她,有點沒聽懂。眼前卻閃出羅靖和溫和的笑容。


    平平淡淡,湊湊合合,就好了。


    突然,從宴會廳傳來碰地一聲,什麽東西掉在地上,然後是玻璃碴四散的窸窣聲。廳裏開始慌亂,腳步聲四散。亓雲和林檎對視一眼,齊齊向宴會廳跑去,進門就看到李旭飛捂著左半邊臉跪在地上,血汨汨地從指fèng流出,越流越多,越流越多。羅靖和半跪在他身邊,雙手握著他的肩,臉色蒼白,反複低聲問,旭飛你還好吧旭飛你沒事吧旭飛你能答我一句嗎?不遠處酒店牆壁上裝飾用的枝型燈摔在地麵上,玻璃碴濺得到處都是。林檎冷靜了一下,說:“羅先生,你現在能開車嗎?我們要盡快去醫院。”羅靖和大夢初醒似的爬起來,架起李旭飛往門外走。李旭飛一直捂著臉,血止不住。亓雲從旁邊拿來厚厚一大遝餐巾紙,讓他摁著傷口止血。不多時餐巾紙也紅透了。李旭飛一直沒講話,隻是蒼白著臉皺著眉。大概因為疼痛,和疼痛引起的惡心。上了車,亓雲坐在副駕駛上安慰羅靖和:“不要慌張,不要慌。”林檎和李旭飛坐在後麵,李旭飛仰著,血從餐巾紙底下淌到襯衣領子和西裝上。羅靖和砸了一拳方向盤,發動車子,直奔醫院。


    到了醫院一看,李旭飛左臉從眉毛到臉頰被枝型燈豁開個大口子,萬幸的是眼睛沒事。醫生檢查,傷口斷裂麵整齊,愈合以後不會留很深的疤,也可以做整容手術。隻是頭部被砸了一下,輕微腦震dàng,在醫院觀察兩天比較保險。


    羅靖和跑來跑去交錢拿藥找人聯係病房,亓雲就默默跟在他後麵。羅靖和一句話不說,亓雲也不說話。醫院的住院部的高級病房似乎材質都吸音,整條走廊靜悄悄的。醫院特有的沉悶和壓抑。


    羅靖和突然轉過臉來對亓雲說:“還不如砸我呢。”


    “別胡說。”亓雲道。


    羅靖和坐在李旭飛病房外麵,一臉疲乏和蕭瑟的神氣:“那燈原來是在我頭上方的。掉下來的時候我根本沒注意,旭飛推了我一下,我就看著旭飛被什麽東西砸了一下趴在地上……”


    亓雲學著羅靖和平常的樣子,摸摸他的頭發,再摸摸他的臉。


    亓雲的手指略細,纖長。以前羅靖和曾經笑著說他的手指適於撫摸,讓人安心。亓雲把手貼在羅靖和臉側,羅靖和倚在亓雲手上,閉著眼睛,長歎一聲。


    光線不是太好。走廊長而寂靜,間或有清冽的微風輕輕穿過。讓人產生周圍一切都開始微微泛著幽藍的錯覺。消毒水的味道憑空使人安心,仿佛可以消除rou體或者心理的病菌,讓一個個四方的空間裏徹底幹淨。


    輕微的開門聲。林檎。


    她還穿著正紅的襖裙,因為忙亂已經被揉得發皺。越是端莊正式的衣服頹喪起來效果越明顯,讓她看上去也顯得憔悴了。


    “羅先生?”她輕輕道。


    羅靖和幾乎跳起來,愧疚地看著她。他一向認為婚禮對於女人而言很重要,現在她的婚禮被突如其來地破壞,而一切的起因都是他。林檎倦倦地一笑:“不要緊,他沒事了。臉上的傷口很長,但是不算太深而且很整齊。醫生隻fèng了幾針。住院觀察隻是為了保險起見。我想回家拿些換洗的衣服,羅先生能不能再開車送我回去?”


    羅靖和趕緊點頭,一麵對亓雲道:“你進去看看他,要是有什麽不對就叫醫生。”


    亓雲點點頭,目送羅靖和與林檎離開。


    亓雲開門,輕輕走進病房。李旭飛看樣子象在睡覺。他關上門,門鎖對入鎖孔時清脆地哢噠一響。房間裏布置得很整潔幹淨,新換上的一次性被罩長單還帶著深深淺淺的折痕。亓雲在李旭飛長邊坐下,看著鍾表,數點數。


    大概過了將近一個小時,李旭飛突然睜開眼睛。半邊臉包著,隻能看到他的右眼。他看了看亓雲,又閉上眼睛。知他不喜歡自己,亓雲也沒吭聲。


    李旭飛突然開口:“我很不喜歡你,我想你也是。”


    亓雲一愣。


    “我們看對方都不順眼。”


    亓雲幹笑兩聲。


    李旭飛麵無表情地繼續說:“我想清和應該對你說過,他被總公司派過來的時候房子卻出現問題。”


    亓雲隱隱覺得一個什麽答案要浮出水麵了。


    “那是我弄的。我故意的。我想讓清和住進我家的老房子裏。這樣我們都有一所房子的鑰匙,我偶爾也有借口回老房子住幾天。”李旭飛突然睜開眼睛盯著亓雲:“可是那天打開門,我卻看到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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