醇酒入腹,即便隻有一小口,對不勝酒力的清霧來說,影響依然是大到她無法承受。


    不多時,便有些頭腦發沉。再一會兒,便幾乎沒了思維。隻能模糊看著眼前的重影,昏昏沉沉地不知今夕何夕。


    是誰和她挨得這樣近?


    又是誰,在她唇間輾轉,奪去了她的呼吸?


    瞬息之間,她憑著口唇間熟悉的氣息,下意識辨別出是他。


    那個在這世間,她最為信賴之人。


    隻是,清霧腦中閃過這個念頭後,已然無法思考。


    她隻能憑著感覺,依稀曉得,他在奪去她的呼吸,讓她渾身癱軟,使不上力。


    女孩兒骨子裏本就有些小性子。


    平日裏許是出不來,但此時此刻再沒了任何顧忌,僅憑著直覺行事,這特性便瞬間爆發。


    他讓她無法呼吸?


    那她就“報複”回去,讓他也沒得呼吸!


    他讓她全身無力?


    那她就緊緊摟住他,讓他沒法繼續使壞!


    自打渡酒給她的那一刻,霍雲靄便知道自己已然沒救,徹底沉淪。


    既是知曉她吃不得酒,為何還要如此?


    不過、不過是因了自己的癡念罷了!


    原先隻知道,她不在時,長夜漫漫,甚是難熬。


    待到她回來之後,方才曉得,輾轉反側思念甚深,長夜更為煎熬。


    本還不覺得孤身一人有何不好。如今有了她,卻是再也無法忍受那種孤寂。


    想要時時刻刻與她一起……


    這想法如此強烈,讓他想要與她更親近些、再親近些。近到將她揉入懷中,近到讓她與他同為一體……


    血氣方剛的少年,擁著自己心愛的女孩兒,恨不得將自己的所有給了她、讓她知曉他的心意。口唇輾轉繾綣時,他將她牢牢禁錮,把自己所有的熱情全部傾注。


    正當他以為,這就是極大的歡樂時,卻不防,女孩兒開始劇烈掙紮起來。


    他怕傷了她,稍稍鬆開手臂。又將兩人暫時分開,鼻尖相對,粗粗喘/息。


    看著眼前瑩潤的雙眸,他暗暗告誡自己,再不可任意妄為了。若再繼續下去,保不準自己會傷了她。


    就在他痛苦掙紮之時,女孩兒微微眯起雙眼,忽地探手而起,一把摟住的他的脖頸。


    然後……


    然後踮起腳來,在他的唇上輕輕咬了一口。


    “我要欺負回來。”她迷迷糊糊地嬌笑著說道。


    原本因著她的抵抗,他所有的欲念和癡念方才能夠苦苦壓抑住。此時懷中女孩兒主動相邀,他怎還忍耐得住?


    欲.望一下子決了堤,頃刻間洶湧而至,讓他無法思考。隻知將她緊緊揉按,再不分開。


    探手衣內,潤滑的肌膚讓他興奮到戰栗。


    忍不住解開衣襟,探尋著輾轉吮吸。


    無法思考,不想思考。隻願憑著心意行事。


    就在他即將徹底淪陷之時,女孩兒忽地發出一聲呻,吟。似是極難過,又似極舒服。


    雖隻輕輕的一聲,卻讓他驟然全身一僵。


    ……是了。兩人還未成親。


    若再繼續下去……他可還能忍得住?


    那樣名不正言不順,豈不是對她不住?


    這般強忍的煎熬,隻他就罷了。何苦拖了她來一起受罪?


    終究是不忍傷了她。終究是不願她清醒後惱他氣他。


    雖說箭在弦上,卻又不得不強壓下去。


    清霧醒來的時候,天還黑著。屋內有小小的火光搖曳。眯著眼努力去看,才發現是屋角處留了一盞燈。在室內微風的吹拂下,燭火輕擺,將視線可及之處照亮。


    她本想要起身,挪動了下,卻覺得身子有些發軟。思及此處是霍雲靄的寢宮,她這才慢慢記起,之前自己與他共用晚膳,誰料被渡了一口酒過來……往後的記憶便模糊到近乎沒有了。


    掙紮著坐起身來,清霧揉了揉有些發疼的眉心。再睜開眼,麵前卻是投下了一大片的暗影。抬眼去看,原是霍雲靄不知何時走到了床邊,正立在旁,靜靜地望著她。


    四目相對,少年的麵上騰地下染上了緋色。


    清霧卻是察覺了不對勁,環顧四周,在床邊看到了椅子,不禁奇道:“你剛剛,就一直在那兒坐著?”


    霍雲靄頷首應了一聲。


    他知曉自己在這樣的情形下,斷然不可再和她相依偎著睡下了。卻又不舍得離了她的身側,便搬了椅子來坐在她身邊小憩。


    清霧卻想的是,她占了他的床鋪,他便隻好坐在一旁了。


    於是她便整理了下壓皺的衣裳,往床邊挪去。


    “你想回去?”


    霍雲靄望了眼她的衣襟,又朝她裸.露脖頸處的細嫩肌膚看去。輕咳一聲,忙不甚自在地別開了眼,抿了抿唇,聲音有些幹澀地說道:“夜裏寒涼,莫要來回跑了。在這裏歇著就好。”


    清霧看他神色不自然,並未多想。隻道是自己方才許是醉相不太好,讓他頗為尷尬。於是怨道:“我說了我吃不得酒,你偏不聽。如今倒好,你遭了罪,我也沒得了甚麽好去。何苦來哉?”


    霍雲靄心道她這話可是說得沒錯。那般……當真是太遭罪了。便沒有反駁她這句,反倒是輕點了下頭。


    清霧隻道他是想通了,往後必不會再刻意讓她飲,就輕歎一聲:“往後可不能這樣了。”


    她本想這他會繼續讚同下去。誰料年輕帝王的下麵的話,卻是讓她一下子僵立當場。


    半晌之後,她才慢慢回過神來,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然後,她急急跳下床,慌不擇路地開門去,落荒而逃。


    ……


    天亮後,在寧馨閣的臥房內醒來時,清霧隻覺得頭昏腦脹,全身酸疼。起個身都是費力。


    她用手肘撐起一點身子後,不過一瞬,就頹然倒下。


    曾經經曆過的全身燥熱之感加上酸痛情形,讓她猛然意識到,自己這是病了。而且不出意外的話,應當是尋常的受寒發熱。頓時有些後悔。早知道天黑時候離開昭寧宮的時候,拿過鬥篷披上了。


    怪隻怪她走得急,壓根沒有想到這一層。後來被冷風一吹,明知天寒,卻因怕尷尬,死活不肯回去麵對他。


    如今倒好。竟是病上了。


    清霧忙出聲喊人。剛一開口,才發現嗓子裏火辣辣地疼。既是出不得高聲,她隻能拿了床邊一個瓷器小物件,丟到地上。


    砰的碎響驚動了外間的杜鵑。


    杜鵑進屋看到清霧的臉色,便嚇了一跳。探手摸摸清霧額頭,頓時驚慌起來。小跑著出了屋去,四處尋找竇媽媽。


    竇媽媽正在給清霧準備早膳時候的點心。聞言便是一驚,趕忙丟下手裏的東西,匆匆往清霧的臥房趕來。


    額頭燙得厲害。顯然是病得不輕。


    竇媽媽雖焦急,倒也不至於像杜鵑那般禁不得事。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快速思量許久。她一邊吩咐了小宮女去昭寧殿尋小李子。又遣了杜鵑去往太醫院,找洛太醫來。


    杜鵑領命,匆匆而去。剛跑出院子,又折轉了回來。


    “如果洛太醫不在,該如何?”她急道:“我記得昨兒洛太醫當值。今日應當不在了。”


    竇媽媽哪裏知道那許多去?


    她多年不在宮中,對太醫院的諸位大人早已不甚了解。


    左思右想,隻得說道:“你去尋於公公,問他去請何人合適。”


    杜鵑這才心下稍定,趕緊跑走了。


    清霧自打醒了那一遭後,就又昏昏沉沉地睡過去了。發覺竇媽媽將濕涼的布巾擱在她的額頭給她降溫,努力半晌,也睜不開眼。偶爾聽聞外頭響起人聲,她覺得有些吵,卻是連皺個眉頭的力氣都沒有。


    不知過了多久。隱隱約約聽到了那熟悉的清冷疏離的聲音,她才覺得心裏安穩了些,頭上好似也沒疼得那麽厲害了。


    霍雲靄看著躺在床上的女孩兒,看她虛弱到連呼吸都弱了許多,不禁焦急萬分。忙朝後看了眼,又微微側身,將眼前的路讓開,好讓太醫前去給清霧看診。


    太醫把脈許久,緊繃的神色漸漸和緩,“並無大礙。吃下藥後,出了汗便好了。隻是這幾日不能勞累,需得避風養著。”


    霍雲靄沉聲道:“那如今她這樣難過,該如何應對?”


    太醫忙道:“如今這樣用濕冷布巾敷在額頭,便是極好。另外,還可以用酒擦拭身上,借以降低溫度。”


    一聽“酒”字,霍雲靄的臉色便黑沉了下來。


    太醫哪還敢再言?忙不迭地將藥方寫好,讓人快去太醫院準備去了。


    直到湯藥拿來,霍雲靄方才將清霧喚醒。


    自他到來,於公公和竇媽媽便已將寧馨閣內的人全部遣了出去,隻留下小李子和杜鵑在旁伺候。


    如今霍雲靄又讓他們二人退了出去,他親自上前扶了清霧起身坐好。這便去到桌邊將湯藥端來,準備一勺勺喂了她吃。


    清霧頭痛欲裂。睜眼看到是他,倒是清醒了三分。沙啞著嗓子說道:“我自己來。”然後探手過去,就要將藥碗搶來。


    明明沒有力氣了,明明手指都在顫抖,卻偏還要這般做。


    見她如此,霍雲靄的怒意再也壓不住,寒著一張臉,氣道:“你就非得和我這麽客氣?”想了想,心裏又有些酸楚。捏著調羹的手指也不自覺用力,漸漸泛了白。


    “莫不是,我說的那件事,你不同意?”


    清霧有些昏沉。滯了一瞬,想到了他說的是甚麽。張了張口,卻是沒能成句。


    霍雲靄見狀,神色先是黯然,繼而有些懊惱。垂眸沉吟許久後,又轉為毅然決然。


    “我不期盼你能立刻答應。隻是……但凡我在世一日,便不許你拒了我後另尋他人。”


    清霧被他這語氣給氣笑了。有心想要說幾句,可喉嚨嘶啞得難受,張了張口,隻憋出一句:“太霸道了!”


    霍雲靄淡笑道:“就是霸道,你待如何?左右我除了你外,便不打算對第二人再說那話。你一日不肯,我便一日候著。兩日不肯,我便等上兩日。單看誰能磨得過誰去。倘若等不及,我拿旨意強壓柳家和侯府,你又能奈我何?”


    語畢,他原本忐忑的心稍稍安定了些。這便舉起湯匙,將藥喂進清霧的口中。


    清霧嚐著口中的苦澀,思及當時他的話語,心裏卻是百般滋味齊齊上湧,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她哪裏想得到,這麽個看上去頗為風雅的家夥,竟然會在月黑風高的大半夜,猛地對她說出那樣的話來?即便再不解風情,也不該挑這麽個時候罷。


    ——“聽聞女子十三便可婚配。如今宮中無後,我屬意於你,你……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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