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芍說道:“當時夏姑娘出來遊玩,半路車子壞了。剛好就在吳家附近,被吳夫人遇到。吳夫人說,家中車子今日都用上了,騰挪不開,特意來咱們家借馬車,好送夏姑娘回家。”


    原本何氏去夏家的時候相看夏家的如靜姑娘。後發現如思性子更與柳岸芷相合,這便起了心思,看看夏家如何。


    夏家是吳夫人與何氏說起的,從始至終吳夫人都關注這事兒。見後來何氏相中了夏如思,吳夫人這便想法子從中撮合,讓何氏再見一見夏如思,看看這姑娘品性到底怎麽樣。今兒剛巧有了機會,就將夏如思帶了來。


    母親沒有瞞著清霧,清霧自然也想明白了這其中的關竅所在。


    夏如思既是來了,她必然要過去幫忙招待客人才好。


    對鏡看了半晌,確認脂膏塗抹得勻稱,看不出不妥來,清霧就往外頭行去。


    剛到屋外還沒到院子中央,從院門處遠遠地走來了一位婦人。身穿秋香色的對襟衣裳,鬢發一絲不亂,舉止沉穩端莊。


    不是竇媽媽又是哪個?


    再次看到竇媽媽,清霧有些赧然,頗覺得對她不起。


    ——之前她暗暗逃離宮中時,因怕竇媽媽知道後會提早告訴霍雲靄,便一點都沒向竇媽媽透露。


    她也知道,竇媽媽這些年待她極好,可謂是盡心盡力。但當時是存心要逃離,哪能允許出半點兒的岔子?


    隻是她逃了後,不知竇媽媽會不會因了她的不信任而傷心……


    清霧走上前去,低低喚了竇媽媽一聲。


    竇媽媽看出了她的不自在,不需多想,也知道姑娘為何這般歉然的模樣。


    她如往常一般露出微笑,道:“好幾日不在家了,也不知這幫丫鬟有沒有認真做事。聽聞吳夫人來了。姑娘可是要過去?”


    待清霧點了頭,她道:“我先將院子裏的事情捋一捋。待姑娘回來,保管讓您和以前一樣舒適。”


    清霧暗暗鬆了口氣,笑著應了一聲,這便朝前麵行去。


    掀簾進屋,便見何氏和吳夫人正笑談著。旁邊坐了個女孩兒,五官明媚身段窈窕,正是夏如思。


    平日裏愛說愛笑的女孩兒,此刻正臉紅紅地垂下眼簾,望著腳前幾尺地。


    清霧知曉夏如思在這樣的情形下略有些不自在,便與何氏說道:“夏姐姐今日過來怕是還未用膳罷?剛好我那邊的午膳準備好了。”說著拉了夏如思的手,“我和夏姐姐一見如故,可是有好多話要說。不如去我那裏,邊吃邊講。”


    語畢,笑著朝夏如思眨了眨眼。


    夏如思本就是活潑的性子,不過是之前對著兩位長輩,身邊又沒有可以說話的人,故而隻能沉默地坐著。偶有長輩問話,方才回答一二。


    如今見這位妹妹看出了自己的小心思,夏如思也不介意,反而感激地朝清霧燦然一笑。又反手握了握清霧的手,在她耳邊道:“今日可是不巧。麻煩你們了。”


    清霧也壓低聲音道:“有何麻煩的?夏姐姐千萬不要客氣。對了,你可喜歡吃芝麻糕?今日廚裏做了這個。不如一起過去吃罷?”


    “芝麻糕?”夏如思喜道:“喜歡呢。平日裏無事時,我也時常要了吃。”


    女孩兒們低聲說笑的模樣讓兩位夫人相視莞爾。


    “可不要再拘著她們了。”吳夫人對何氏說道:“快讓她們過去罷!省得我們在場,兩個小姐妹都不敢大聲說話了。”


    “正是如此。”何氏見夏如思和清霧親近,對她愈發滿意了些,對清霧道:“你們去罷。”又吩咐了紅芍,“多洗些新鮮果子送去姑娘那裏。”


    女孩兒們這便去清霧房中一起用膳玩耍了。


    如今房裏隻剩下了兩位夫人,吳夫人想起一事,就與何氏低聲道:“你可還記得開點心鋪子那家人被抓起來的事情?”


    吳、柳兩家素來交好。吳夫人自然也知道柳府內的一些彎彎繞。因此提及三老爺柳方石的時候,便隱晦地用了代稱,生怕何氏聽了那邊人的名字影響心情。


    何氏自然曉得她說的是誰,便問:“自然記得。老爺後來問過他的事情,隻聽聞他女兒早早放了出來,他卻還在刑部。因著最近過年,懶得多去理會那邊的事情,也不知究竟如何了。”


    “就昨兒,剛剛放出來了。”吳夫人以手遮口輕聲道:“聽說他在刑部過得極好。那位秦大將軍待人和善,他從刑部出來還胖了兩圈。隻是他在家剛待了一宿,今早他家夫人就急慌慌說自家老爺不見了,不知道去了哪裏。旁人當著她的麵安慰她,暗地裏都笑她,說是經了前些天的事後,她擔憂過度人也愈發癡傻了。還不到晚上,怎地就知是人不見了,而不是出去溜達溜達玩去了?”


    柳方石的脾性,街坊鄰居無人不知。就他那拈花惹草的性子,莫說白日不在家了,就連夜不歸宿都是常事。


    大家根本不將沈氏的擔心放在心上,轉眼當做笑談,在外麵說起來。


    恰好吳夫人今日去選綢緞的時候,那家鋪子離柳方石家的鋪子不遠,綢緞莊的老板娘將這事兒講了出來,她這才知道。


    柳方石的事情不過是順口一提。如今兩個女孩兒都不在跟前,二位夫人便談起了兒女們的大事。


    一個,是夏如思和柳岸芷。


    另外一個,卻是清霧和吳林西。


    清霧房裏的好茶前些日子已經喝光了。連續幾日不在家中,便沒往何氏那邊要。竇媽媽看姑娘屋裏的茶算不得太好,就到了黃媽媽那裏要了些來。


    因著正房離西跨院不算太遠,且從這屋子回西跨院的時候正好要經過這邊的茶水間,竇媽媽便轉了個彎兒到茶水間,想著在這裏將茶斟好,走幾步端過去的功夫,姑娘再喝剛剛好。


    她剛進了屋將茶倒好端起來,卻聽隔壁隱隱傳來了何氏和吳夫人的對話。


    原本她是在宮裏做過的,自然知曉不該聽人私隱,當即端了茶盞就要往外走。誰知清霧的聲音從夫人們那邊傳了出來,她這腳步就滯了一滯。


    “過了年,霧姐兒就十二了罷?年紀剛剛好。這事兒議起來,少說也要花費個一兩年。不如,趕個早定下來?”吳夫人笑著說道。


    何氏卻有些遲疑,“她年歲太小了些。我想多留她幾年。”


    “咱們牆挨著牆門對著門的,你和我又無需見外。即便在我家,你也能日日來看她。順便還能和我一起喝喝茶說說話。何須擔憂?要我說,過了年就可以開始論著了。你放心,我看著她就可著心地喜歡,斷不會委屈了她。”


    聽了這話,何氏方才釋然地笑了。


    兩人起先壓低聲音將很多事情細細商議過。待到差不多了,這才放開聲音說起後話。


    但就這寥寥數語,卻讓竇媽媽聽出了端倪。


    沉穩幹練如她,也頓時心神大震。手中杯子晃了晃,灑了些水出來。


    ——吳家夫人,竟是看中了姑娘?


    居然打算年後姑娘過了十二歲的生辰,便打算開始談論定親事宜了?


    可皇上那邊怎麽辦?


    竇媽媽心急如焚。登時便打算將這事兒稟與陛下。


    撂下手中茶盞走到門外,她又駐了腳。


    她不曉得陛下的心思到底如何。


    不上不下地弄了個“侍書女官”出來給姑娘做,好似將姑娘當做官員對待。卻偏偏一言一行不是那麽回事兒,又像是將姑娘放在心上。


    她即便在皇上麵前再有臉麵,那也是主子的恩賜。讓她去探聽陛下的心思,那怎麽行!


    竇媽媽隨意甩去手上潑到的茶漬,轉了身正欲回屋,又猶豫了。


    陛下對女子素來冷淡,連個眼神也欠奉。姑娘算是他身邊唯一一個女子了。


    如今兩位夫人不過是口頭約定罷了。若年後姑娘和吳公子的親事真正定下了,那陛下……


    她深深歎了口氣。


    左右都是難。


    這可如何是好?


    扶著廊柱思量了半晌,竇媽媽終是有了主意。這便急急地朝著院外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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