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幻望其背影,眼睛越瞪越大,竟不知作何表情。她側首,眨眼暗吸口氣,強壓著自己體內的羞恥尷尬,一張臉猶若皸裂一般,竟有點火辣辣的疼。


    活這麽久,她就沒見過這麽不識風雅的男人!


    這廝是何物?心思為何?是石頭麽?便是石頭見了她,著動春心不誤,他竟是連個石頭都不如的。


    “我問你話呢,你不是什麽神仙麽,連這點淺顯的東西都不知?”賈璉說這話的時候,仍摩挲著下巴欣賞荷花,半眼都沒看警幻。


    “不知道!”


    警幻盯著賈璉的背影,狠咬牙關,粉拳攥緊,抖啊抖!


    原來神仙也不是萬能的。


    賈璉蹲在池塘邊,伸手往池塘裏探了探,有水。隻是不知道水多深,要是能弄一顆紫睡蓮回去栽種,極好。


    賈璉不知道自己在夢裏下水能不能把自己淹死,不過鑒於這鬼地方本來存在的就很詭異,他還是謹慎起見,幹脆趴在池塘邊,伸手去抓岸邊長得最近的睡蓮,慢慢地拔出,本來賈璉還擔心拔斷了,沒根不活。結果扒下來的時候,他才發現很輕鬆,而且根係完好,似乎池塘沒有泥土。大概池塘水的構成是營養液之類,無土栽培。


    這麽好拔,賈璉幹脆就多拔幾顆,繞著池塘一周,但凡他在岸邊伸手能抓到的,賈璉都給罷了出來。最後同意都堆在岸邊整理,賈璉想要把這些睡蓮紮成一捆,發現自己沒帶繩子,就四處瞧瞧有什麽東西可利用,柳條之類也可,可惜沒有柳樹。大概神仙這種生物不太會欣賞柳樹的美,這真是她們的損失。


    賈璉瞅了一圈之後,目光最終落在了警幻聖上。警幻正在陷入無限隱忍怒火中,突然被賈璉這麽盯著看,她心一抖,剛才發生的尷尬事又在她腦子裏回蕩一遍。這次他大概看的也不是自己,估計是自己身後的那幾盆牡丹花吧?


    賈璉徑直走來。


    警幻這次天不怕地不怕,挺直腰板,仰首望著前方,大有神仙該有的做派。果然,賈璉再此路過她了。


    警幻心裏暗鬆口氣,自讚自己的聰慧,轉身要跟賈璉仔細理論清楚,就感覺手臂有什麽東西一滑。她低頭一瞧,發現自己綰在手腕上的披錦被賈璉踩掉了。這條用金銀粉繪花的薄紗羅所製的披錦,是她最愛的一條,長約一丈半,綰在手臂上,仙風蕩起來的時候,十分飄逸漂亮,讓他特別有仙姑的氣派。


    “你——”


    “呀,抱歉,它拖在地上,不小心踩到了。”賈璉笑眯眯的致歉,難得臉上浮現喜悅的笑容。


    可警幻看來,這就是惡魔之笑。


    賈璉把東西撿起來,不小心又讓它從手裏滑了下去,接著又踩兩腳。


    “你是神仙,不用像凡間那樣講究什麽男女收受不清吧,這東西你還要麽?不然你拿回去?”賈璉說罷,把腳披從錦上挪開。


    警幻恨恨地咬牙,“被凡人弄髒了的東西我斷然不會要。”


    “那我就用它當繩子了。”賈璉彎腰再次拾起,用其捆了荷花。


    警幻眼看著自己最心愛的披錦被當成了繩子用,氣得心碎了一地。


    賈璉提著那捆荷花對警幻道:“你可以送我回去了。”


    警幻這才驚醒,發現自己整個都被賈璉給帶跑了,讓賈璉上太虛幻境的目的她完全給忘了!


    “你站住,沒我的允許,你以為你會走得了?接下來你必須乖乖聽我的話,本仙姑方能本著菩薩心腸,放你回去。”


    賈璉看她,心裏的異議太多,他說不過來,幹脆就不說了。


    “隨我來,”警幻在前引路,過了石橋,景色更美,朱欄玉砌,綠樹清溪,皆沒有重樣的。


    賈璉隨她過了牌坊,便看見一座宮門,上麵寫著“孽海情天”,有對聯,具體寫什麽,賈璉沒興趣研究,接著就是寫著各種‘司’的地方。


    警幻嘴上說邀請賈璉喝茶,但走到這裏的時候速度奇慢,似乎是在等賈璉說話。


    賈璉便真開口:“你枉費心機,我對這些不感興趣。”


    警幻氣得胸脯老高,麵色俱黑,但礙於仙家的風範,她咬著牙不跟眼前這個木頭一般見識。


    “可卿——”


    “她還沒嫁進賈家,你喊她幹什麽?有話就說,沒話我就回去了。”


    “你、你怎麽會知道可卿的?”警幻詫異不已。


    賈璉可憐看一眼警幻,“配角打不過作者。”


    說到底你們隻是書裏的人物,自然不知道書意外的世界。


    警幻跟見了鬼一樣盯著賈璉,張張嘴,略嗑巴。


    她終於發現,賈璉並非癡男怨女,他完全不受自己控製。瞧這事態,夢是白夢了。


    賈璉瞧見前麵有雲朵,跑到盡頭,見是斷崖,提著荷花就往下跳。


    “賈——璉——”


    掉下去的時候,賈璉聽見了女人歇斯底裏的尖叫聲,震得他耳膜直疼,忙捂住耳朵。


    賈璉鎮定片刻後,發現自己正坐在他房間的羅漢榻上。醒了,又或者回來了。


    賈璉把手放下,抓在被上,有點濕。


    定睛一看,一捆紫睡蓮正安穩的躺在他身邊。


    賈璉樂了,沒想到真能帶回來,他之前隻是忍不住搜集。碰見新品種就想帶走的衝動,他從來無法控製。


    賈璉拿剪刀剪斷了‘繩子’,直接起火盆,把披錦給燒了。事實證明,但凡跟警幻沾邊的人下場都淒慘的,他還是毀得一幹二淨比較好。


    此時,太虛幻境的警幻正抓狂。一僧一道都丟了人,不幫他了。跛足道士的《好了歌》也不敢唱了,他本是個出身脫俗了卻凡心的人物,沒想到與警幻接觸幾次之後,竟也有了“癡男怨女”的凡心,豈不丟人。索性別了警幻,便同癩頭和尚一塊靜修去,再不過問世事。


    其實這也不能怪他們,這太虛幻境本就是管人間風情月債,女怨男癡之事。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沾染久了染成凡心實屬正常。連那神瑛侍者下去後,也是樂在女人堆裏逍遙,一點仙家的氣派都見不著了。


    本來安排好的事兒全不按照步驟走,連左膀右臂的一僧一道都撂手不幹了。警幻豈能甘心,就因一個賈璉,諸如薄命司之類的判詞都要不作數了,再這麽發展下去,什麽都沒了,沒了……


    三天後,全天庭的人都知道太虛幻境的警幻發過瘋。


    玉帝價值一算,料定其中必有蹊蹺,命人細察太虛幻境近年來所有事務,結果發現警幻借職務之便謀取一己私欲,平白引誘凡間男女增添癡纏怨念,進而提高功勳,壯*力。此乃執私刑、謀私利!玉帝大怒,貶其入凡間,令其在三天之內促成千樁美好姻緣才方可回歸天庭,否則便除仙骨,生生世世為人。


    所謂天上一天人間十年,警幻這次下凡,時限就是三十年了。


    ……


    京城,榮國府。


    靜芯歸來忽見院裏多了八口缸,每口缸裏麵綻放著紫色的蓮花。花瓣層層疊疊,掛著水珠兒,在太陽的照耀下光芒琉璃,美不勝收。


    “哪來的?”靜芯笑問院裏的丫鬟。


    梅果兒上趕著回道:“是二爺弄來的鮮樣兒,我們見的時候,那荷花已經在二爺的書房內放堆著了,估摸是莊子上的人送來的。”


    “瞧你們幾個看院子的,眼珠子都長天上去了,到底誰來都不知道。”靜芯笑罵一句,便徑直進屋,屋內不見賈璉,她便轉頭往耳房去,簾子掀開個縫兒,見賈璉伏案書寫什麽,靜芯便放下簾子不去叨擾,轉頭打發丫鬟去捧了一蓋碗建蓮紅棗湯來。


    不一會兒,賈璉聽見外間的響動,便掀簾子出來,笑問靜芯商議的如何。


    “老太太早給大姑娘備下了不少,就是添補些提桶、果桶等小木器及瓷瓶、埕罐等小件東西,還有床桌器具、箱籠被褥等等,我和大太太便沒什麽好操心。”靜芯頓了頓,看著賈璉,“不過這事兒怎麽都要知會二太太一聲的,她畢竟是大姐姐的母親。”


    “的確,”賈璉也看靜芯,“我一直都沒問你,二房那邊你有什麽打算?”


    靜芯愣了下,立刻就明白賈璉所指,關於造謠的事兒,她當初挺生氣的,可而今二房弱成這樣子,一打就趴下,她就沒法下手了。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我倒不稀罕同情他們。可大姐姐、三妹妹她們都是無辜的,若咱們手狠點,隻怕委屈了這倆丫頭。”靜芯接著道,“而今我也不圖別的了,隻要他們不惹事生非,給家裏招了災難,什麽都好。”


    “我和你想的一樣。”賈璉交代靜芯看緊二房的一舉一動,至於外頭的那些事兒,自有他處理。


    隔日,賈璉去戶部,碰巧工部派人來跟賈璉交接商量修渠的事兒,來人正巧是元春的訂親對象倪元魁。


    倪元魁這人長得高挑,笑得時候有股子憨勁兒,觀之親切。他見了賈璉就忙見禮,一副老實本分樣兒,但一說到工部的工程問題,就變得侃侃而談。賈璉若有什麽疑問,從他口中都能得到很好地解答。


    “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見你猶見倪尚書之風采。”賈璉笑讚。


    倪元魁忙謙虛愧不敢當,“若和賈大人比較,下官還白白年長了許多歲呢。”


    “我就是個種地的,可不比不了你們這些讀書人。”賈璉笑了笑,急著對其道,“引水修渠的事兒交給你,我很放心。”


    倪元魁道:“不知未來嶽父會不會一起?”


    賈璉訝異的看倪元魁:“你說我二叔?”


    “怎麽,大人還不知道?皇上剛剛準了他回工部,多虧北靜王跟皇上提醒呢。”倪元魁樂道,畢竟賈政是他的嶽父,他自然盼著自己的嶽父好。


    賈璉笑著點頭,大發走倪元魁沒多久,就聽程書良傳話說賈政來了。


    賈璉正批複公文,眉毛都不太一下。


    程書良默默退下,請賈政在偏房喝茶靜候。


    賈政有點不服,在家他是長輩,賈璉雖忙,但隻要他說一聲要見賈璉,自然就見得到。怎麽到了外頭,到了戶部,他竟還要在此特意等他。官大數級又怎麽樣,難道他就不是他二叔了麽?


    賈政十分不爽,忍氣吞聲喝悶茶,等了三盞茶的功夫還不見賈璉,便有些不耐煩了,打發人去催。


    在此候命的小廝聞言,一臉詫異的看著賈政,簡直不敢相信那話是從他嘴裏冒出來的。


    賈政不爽了,“你愣著幹什麽,去叫啊!”


    “敢問賈大人是幾品?”


    賈政:“從五品,怎麽了?”


    “那您可清楚我們尚書大人是幾品?”


    賈政忽然明白這廝的意思了,氣得臉頰赤紅,騰地就站起來,“你什麽意思?”


    “尚書大人公務繁忙,哪是個五品小官說見就見的。大人您願意繼續等,就在這等著,若不願意,那邊好走不送了!”小廝說罷,就讓路,手掌示意門口的方向。


    賈政頭一次被個小廝這樣教訓,倍感羞辱,他要罵,但礙於場合罵不得。天地君親,這是戶部,自然要按照品級來算,他其實不占理。他要走,卻覺得自己就這樣走了,定然會被笑話小氣,屁大點事兒都端不住。


    賈政咬牙罵那小廝:“狗仗人勢,小心我回頭就告訴我那侄兒,好生懲治你。”卻繼續忍氣坐著了,等賈璉。


    小廝被賈政這話一下子就唬住了,低頭再不敢吭聲,但給尚書大人傳話催促他的誰人他可幹不來。滿戶部的人都知道,尚書大人忙時最討厭被無關緊要的小事打擾。


    賈政苦等了一個時辰,終於見到賈璉,立刻就告了那小廝一狀。


    “沒聽出來他有什麽過錯,倒是賈大人你,似乎並不甘心等待。你以前去拜見別的大人們的時候也這樣?”


    賈政愣了下,搖頭。他當然不會那麽沒耐心,就是心裏急死他也不敢催促,生怕給人家留個不好的印象。


    “可見你並不是什麽正經讀書人,連最基本的天地君親的禮節都不曉得遵守。”


    “我——”賈政噎住,真說不出什麽理由辯解。


    “你來是為了像我炫耀你恢複官職了麽?”賈璉才有機會閑暇下來,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坐著,悠閑地吹茶。


    賈政再次被噎住,其實他主要目的還真是這個,嘴上卻不肯承認,“胡說什麽,我才沒你說的那般猥瑣。我此來,是想和你商議修渠的事兒,上次皇上似乎有意把這個活計指派給我,我——”


    “現在由倪元魁負責此事了。”


    賈璉話音一落,賈政的臉色就變得十分難看。他剛被官大五級的侄子壓迫完,轉頭又冒出個未來女婿搶自己的活計,這日子還能不能過了,太憋屈!


    要不賈璉在自己跟前,賈政此刻真想錘頭大罵大哭,一把年紀了,生生被小輩們擠兌成這樣。


    賈璉使眼色,打發了屋裏的人都出去,門也給關上了。


    賈政恍惚間,忽覺得屋內氣氛不對,打量四周,對上賈璉冰冷的麵容,隱隱有不祥的預感。


    “有些事兒,二叔似乎是真不懂。罷了,我們到底是一家人,我便破例點一點你。”賈璉遂把皇帝上次皇帝對賈政發火的事兒仔細解說一遍,“聖上之所以沒有立刻下旨貶黜你,不是真的相信你得病了,再說你那病太醫後來一五一十全跟皇上說了,精氣虧損。我的好二叔啊,你得折騰什麽樣兒,一夜之間便掏空了自己的身子?”


    “我——”賈政臉色慘白,要解釋,被賈璉示意住嘴。


    “玉州祁家一事,令上皇與皇帝之間生了隔閡,你碰巧這時候撞上事兒,也算是幸運。聖上壓根不想留你,隻因為你的官職是上皇禦賜的,他才沒動。還記得皇上那天原話怎麽說的,官職保留,叫你回家休養個一年半載。一年半載?這是叫你在家歇歇,歇到時機合適的時候就可以直接革你的職!”賈璉做了一個‘割’的手勢,“仔細想想吧,誰會容忍自己的臣子偷懶在家,而且曠工原因竟是前一晚縱欲過度。若換成是你,你會容忍麽?別說對方是跟你不相關的屬下,就是你自己的親兒子不讀書跟個丫鬟調笑兩句,你都會氣飛天。”


    “我、我……”賈政嚇得渾身顫栗,臉上現出怯弱,幾分驚恐,“你、你胡說?皇上要真不想用我,現在又怎麽會恢複我的官職!”


    “你複官這事兒更值得追究了。誰替你求得情,北靜王。據我所知,皇上已經知道北靜王是大皇子身邊人,他會同意北靜王的請求,無非是想看你是否為大皇子的黨羽。所謂物極必反,最近大皇子在京中真所謂風光無限啊,一人做大,沒人能擋。你覺得以現金龍馬精神的皇上來看,他會容忍這事態發展多久?”


    賈璉突然起身,附身,冰冷如玉的臉頰漸漸靠近賈璉,一雙眼如淬了毒的利箭,直插賈政的腦子。


    賈政嚇得冷汗頻出,不停地用袖子擦拭額頭。


    “北靜王今天之所以幫你,肯替你求情,那是因他不知道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他大概隻以為你真的是因為生病,讓皇上誤對你發火了。或許,他還會以為皇上對你能有點愧疚心,他的求情剛好是給皇上台階下。殊不知,他已經徹底觸碰了皇上的忌諱。一個人開始討厭另一個人的時候,很細小的事都會被放大,”賈璉複而坐下,挑眉打量賈政,“你覺得,皇上現在會怎怎麽看你!”


    皇帝會把他看成大皇子黨。本來要罷免他,現在突然給他複職,顯然是想弄死他,那他做例子給大皇子殺雞儆猴!


    賈政兩腿一軟,要不是倆手及時扶住扶手,身子便從椅子上滑下去了。


    “二叔而今的處境可是真危險呐,”賈璉終於把茶吹涼了,一口一口細細品著。


    賈政望著賈璉,焦急的瞪他下話,心跳到了嗓子眼,額頭的冷汗早已經成股流下,但他已經沒心思去管這些了。他目不轉睛死死地盯著賈璉,不想錯過他接下來的每一句話。


    “皇上這裏是一件,禮郡王那裏也有一件。”賈璉道。


    賈政瞪大眼,不明所以,“你這話什麽意思?”


    “你當你當初有意叫人詆毀你侄媳婦兒閨名的事兒,我們不知?”賈璉冷笑著盯賈政,眼裏透著無與倫比的寒光。


    賈政大驚失色,早把這事兒忘了。轉轉眼珠子,仔細想,好像起因似乎真的是自己。“你,你們,不,禮郡王他——”


    “他自然知道,早就知道。靜芯也知道,我也知道。”賈璉眯著眼看賈政,“你將來所受報應,都是你之前種的果,怨不得別人。近日之所以把這些說給你,是因我們根本無懼你知道,也無懼你的防備和抵抗。”


    賈璉站起身,突然推開東窗,頎長的身姿整個沐浴在春光之下,熠熠生輝。漠然,他轉頭,背光的麵容沒有意思表情,忽叫賈政冷得心慌。


    “二叔,你太弱了,弱到我和禮郡王都沒法對你下手,好沒趣兒啊。”


    賈政呆訥,漸漸鬆了手,從檀木椅子上一下滑到地上,噗通一聲摔得狠,他卻已經顧不得疼了,整個人戰戰兢兢陷入恐懼中。


    賈璉、皇上、禮郡王、大皇子、北靜王……一切在他腦子裏糅雜,嗡嗡作響。


    “若不信,等兩個月,皇上必定會打壓大皇子,同時召四皇子回京。至於你,就穩坐著你現在的位置,慢慢等死吧,不過今年。”賈璉冷笑一聲,負手便去。


    不過今年,不過今年,不過今年……賈政腦子裏不停重複這一句話。


    他前所未有的恐懼,那種“人生自古誰無死”的豪邁根本不在他身上,他害怕死,更害怕等待死亡的恐懼。


    賈政什麽都不顧了,往前一撲,跪趴在地上,一把抓住賈璉的腿,淚水嘩地就流了下來,“侄子,好侄子,救救二叔,救救二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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