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百年積累下來,空空妙手一族的盜墓技藝早已無人能敵,工具更是種類繁多,在桌上一字排開後,一把賽一把精巧細致,琳琅滿目,熠熠生輝。


    蕭瀾拿起一把鑷子:“前輩覺得我多久能學會?”


    “學會?”空空妙手嗬嗬笑道,“這門手藝可不簡單,墓穴內的機關五花八門,你需得從最初的機關法開始學,入門容易,精通卻難,若是疏忽大意,很容易就會出簍子。”畢竟是在漆黑的墓道中,可指望不了別人去救。


    蕭瀾點頭:“多謝前輩。”


    “為何突然就想學了?”空空妙手問。


    蕭瀾道:“因為想打開冥月墓。”


    如果說空空妙手方才是狂喜,那此時聽到他這句話,他簡直想要喜極而泣,手腳哆嗦,看著下一刻就會昏厥倒地。


    蕭瀾道:“前輩可要先冷靜一下?”


    “你這突然就開竅了啊。”空空妙手嘴裏胡亂說著,先是在屋裏轉了個圈,又猛然拉過椅子,一屁股坐在他對麵,隻管盯著人嘿嘿笑。


    ……


    蕭瀾道:“明玉也想打開冥月墓。”


    “所以這是他教你的?好好好,也好,你願意學就好,管他是誰授意。”空空妙手將一把銀色的小刀塞進他手中,“你先試一下手感,這把刀是我特意為你做的,吹毛斷發,無堅不摧。”


    除了這把刀,他還有太多東西,想要全部教給蕭瀾,趁著自己還沒有老眼昏花手腳顫抖,趁著自己還能帶他在墓穴中走幾回。若有可能,他倒是想學個蝠那樣的侵占之法,將所有技藝都一股腦塞進蕭瀾腦中。


    “那枚雪鑽,前輩可有去取?”蕭瀾又隨口問。


    “管它,暫且顧不上了。”空空妙手道,“我已經看到那老婆子將雪鑽放在何處了,想要取來隻消動動手指,不必著急。”


    蕭瀾點頭,又從他手中接過一本書,是用羊皮所書,看著已經頗有年份。他先前對機關知之甚少,不過好在有空空妙手在,起點便比別人高了不少,這件事理應不會太難。


    而在陽枝城中,陸追也正在翻看一本破書。


    鐵煙煙坐在他對麵,手裏擰著帕子,又高興又期待。一麵不好意思看,一麵又覺得反正都嫁不成了,若再不趁現在多看一陣子,那好像又有些虧本。一猶豫二猶豫,陸追已經放下手中的書,笑道:“多謝鐵姑娘。”


    “不謝不謝,我也是隨手買回來的,我是看不懂,不過我知道公子一定會喜歡。”鐵煙煙又好奇,“書裏寫的是什麽呀?”


    “講了許多年前的一個故事。”陸追道。


    “原來隻是本民間故事啊。”鐵煙煙有些失望,“還當是什麽重要的書呢,在說書先生嘴裏,這種破爛書都可值錢了。”說著說著卻又緊張起來,民間故事……可千萬別是什麽話本故事,那自己就很丟人了。先前怎麽沒想到這個,哎呀,腦袋疼。


    “鐵姑娘要聽嗎?”陸追問。


    “我能聽?”鐵煙煙點頭,“好呀。”


    “許多許多年前,有一位姑娘,她長得很好看。”陸追合上書,慢慢道,“那是一個戰火紛飛的年代,在這位姑娘十七歲的時候,村子裏來了一夥兵痞,將她帶走了。”


    鐵煙煙皺眉。


    “在剛開始的時候,他們對她很好,安排了很好的宅子,甚至教她習武,教她認字。”陸追道,“那位姑娘本就生得一副好容顏,養尊處優數月後,更是舉止優雅,落落大方。”


    “那些兵痞,為什麽這麽好?”鐵煙煙不解。


    “因為他們要利用她殺人。”陸追道,“她失去了自己的名字,變成了一個影子。”白玉夫人的影子。


    “殺誰?”鐵煙煙又問。


    “殺那些兵痞想要拉攏,卻又拉攏不來的人。”陸追道,“沒有人在乎姑娘的生死,她若完成任務,自可以繼續回來過好日子,若完不成死在了外頭,也不過是個影子罷了。”


    “不能跑嗎?”鐵煙煙的心揪起來。


    “被下了毒,若不按時服下解藥,跑了隻有死路一條。”陸追道,“人總是想要活著的,她若是想死,就不會答應去做那些肮髒的任務。”


    “最後呢,她解脫了嗎?”鐵煙煙又問。


    “一縷香魂斷沙場,也算是解脫吧。”陸追道。


    “早知道是這種故事,我就不送給公子了。”鐵煙煙捏了下手帕,“我原想著,能讓公子高興一些的。”


    “這個故事有些悲涼,不過對我來說極有用,它證實了我先前的一些猜測。”陸追道,“多謝。”


    “真的呀?”鐵煙煙擺擺手,“公子喜歡就好了,不必謝的,反正也不值錢。”


    “這本書是從何處購得?”陸追又問。


    “城西的墨海書行,也是這城中最大的書行。”鐵煙煙道,“很好找的。”


    陸追點頭:“我得去看看,說不定能找到更多東西。”


    “那公子要走了嗎?”鐵煙煙有些不舍,畢竟好看。


    “天色還早,再聊一陣也無妨。”陸追給自己斟了杯茶,笑道,“先前聽法慈大師說,小姐想要選婿?”


    ……


    鐵煙煙被這句話驚得險些跳起來,臉也“轟”一下通紅,想起自己那些“要嫁一個像陸公子”的胡言亂語,隻恨不能鑽到地下。


    那個胖和尚,怎麽什麽都往外說!


    “是在下唐突了,不過有些話還是想說。”陸追又遞給她一杯茶,“這嫁人呢,要尋個一心一意對自己好的,不能隻挑好看的,嗯?”


    鐵煙煙磕磕巴巴答應一聲,哦。


    “想嫁我又不是什麽丟人事,王城裏許多人都想嫁我。”明玉公子這句話說得頗為無恥,卻挺管用,鐵煙煙“噗嗤”一聲笑出來:“真的呀?”那好像也不是很丟人。


    “真的。”陸追道,“不過我這臉也隻能看看,算不得麵相好,容易出風流薄幸的浪蕩公子,還容易出狠毒狡詐的陰險小人。”


    鐵煙煙想起了花園中的那人。


    “離他遠些,知道嗎?”陸追道。


    鐵煙煙被嚇了一跳:“公子知道我在想誰?”


    陸追點頭。


    “我記住了。”鐵煙煙猶豫了一下,答應。


    “那在下就先告辭了。”陸追站起來,“鐵姑娘早些休息吧。”


    鐵煙煙一路目送他離開,站在窗邊出神。


    “小姐,小姐。”小丫鬟推推她,“陸公子已經走了。”


    “怎麽連我腦子裏在想什麽,他都能猜出來。”鐵煙煙沮喪,又好看又儒雅又聰明,還能文能武,見過了這樣的男人,往後還能嫁誰。


    感覺要待在這繡樓中一輩子。


    “好男人多了去。”小丫鬟捂著她的眼睛按了按,正經八百道,“那是小姐沒遇到,遇到了,保管三天就忘了陸公子。”


    鐵煙煙向後靠在她身上,依舊很是鬱鬱寡歡。


    想嫁人。


    陸追易容成一個尋常書生,走街串巷獨自去了那墨海書行。日頭已經漸漸墜下山,城中挺熱鬧,小攤子香噴噴煮起麵來,澆頭炒得滿街飄香。


    陸追買了串臭豆腐,一邊走一邊吃。


    白衣翩然的明玉公子自然不會承認,自己喜歡吃這十裏串味的玩意兒,但是這陣易了容,便可以吃得肆無忌憚,橫豎也沒人能認出來,加辣椒加香菜,怎麽舒坦怎麽來。


    書店老板捂住鼻子:“哎喲。”


    陸追咽下最後一口,撣撣衣袖進了鋪子。


    老板正在給另一個人找書,隻招呼了一句,也沒過來。陸追樂得清閑,自己一排一排仔細看過去,發現有用的著實沒幾本,一大半都是各色話本。


    ……


    民風啊。陸追嘖嘖,隨手抽出一本,光看封皮上的工筆畫,就知道裏頭是何種香豔的內容。


    他剛想放回去,老板卻鬼魂一般出現在身後,笑道:“客人要買嗎?”


    陸追果斷搖頭。


    “那便給我吧,另一位客人要。”老板將書從他手中抽走,與櫃台上的一大摞放在了一起。


    陸追心裏吃驚,他是見過買話本的,但還沒見過買話本買得如此不羈狂放一擲千金的,退一步講,不怕看得……精盡人亡?


    “您看,夠嗎?”老板笑容可掬,壓低聲音道,“還有更**的。”


    陸追:“……”


    “夠了。”那人短短說出兩個字,陸追心裏卻意外,聽口音是……西域來的?


    數年前古力汗被楚軍擊潰後,就極少在大楚境內看到他的同族,哪怕是與大楚交好的七絕國,每年也隻有百餘人入境,而且十之**都會去繁華王城開眼界,來陽枝城作甚?


    似乎是感受到了身側的目光,那人微微轉身,瞥了他一眼。


    黑發高鼻深目,該是中原人與西域人的混血,眼眸是灰色的,像是禿鷲,也像是獵鷹。


    “這位公子,也要買嗎?”對方問。


    “我?我不買,我買不起。”陸追豎起大拇指,“閣下真是很有錢!”


    對方上下打量了他片刻,突然道:“幫我一個忙。”


    陸追問:“幫什麽?”


    對方指了指櫃台,道:“看你是個書生,來客棧幫我念這些書。”


    陸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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