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溫寶裕的近況說得詳細,那表示我不願討論鐵天音的事,也就是說,我認為“天官門”的記錄,原來就是這樣子的,沒有問題。


    白素想了一會,道:“請他來一下,有幾句話,得向他交代一下。”


    我望向白素,看到她的神情異常堅決,我也隻好點了點頭,答應了她的要求。


    要聯格鐵天音是很容易的事,他在電話中一口答應,並且道:“我正想來向你們辭行。”


    反正就快見麵,我也沒問他要到哪裏去,就把情形告訴白素,白素聽了之後,若有所思。當天下午,鐵天音來到。一進門,就把一大瓶伏特加酒塞給紅綾,紅綾發出一下歡呼聲,白素則大皺其眉——紅綾十分歡喜開門,一有鈴聲,她總搶著去開。那本來是老蔡的工作,可是老蔡的行動,比她慢了一百倍也不止,如何搶得過她?不幾天,隻要紅綾在家,老蔡對於門鈴聲,也就充耳不聞了。


    鐵天音看到白素有不愉之色,忙道:“根據研究,這種酒最純正,不含其他任何雜質。”


    我笑道:“是啊,可是含太多的酒精。”


    紅綾作了一個鬼臉,閃身走了開去——鐵天音不是第一次帶酒來給她了,而且還教了她一個伏特加酒的喝法:把它放在冷藏庫中,使它變成濃稠的漿汁,再趁凍喝下去,紅綾也很喜歡這種喝法。


    鐵天音不等我問,就道:“有一個月的假期,到德國去陪父親。”


    我十分感慨:“上次和令尊久別重逢,可是不到半天,就趕著回來,人生真是難料。”


    鐵天音道:“是啊,所以總多抽點時間去陪他,雖然沒有甚麽話題,也是好的,也虧得他不是很喜歡說往事,不然,老人家想當年起來,也夠受的。”


    我搖頭:“令尊一生如此多姿多采,聽他講往事,如何會悶?”


    鐵天音含蓄地笑了一下,望向我們。白素道:“我們也看了天官門的記述。”


    鐵天音伸了伸舌頭:“很駭人,是不是?”


    白素道:“是,這部記述,你比我們早看,若是我們早知道內容牽涉到那麽多人和事,牽涉到那麽多曆史的隱秘,也許不會給你看,因為有些事,還沒有到可以傳出去的時候,要是傳出去了,我們就有負十二天官所托了。”


    白素這一番話,說得極其認真,她的話當然有理,但是我怕鐵天音聽了會臉上掛不住,所以連向她使了幾個眼色,白素卻視而不見。


    鐵天音聽得很認真,他很誠懇地道:“是,我明白,我絕不會對任何人提起。”


    白素道:“令尊那裏,也最好不說。”


    我不禁皺眉——白素這話,未免不近人情了。人家父子兩人之間的談話內容,怎可以加以幹涉?


    鐵天音的反應,也很不以為然,他揚了揚眉,變換了一下坐著的姿勢,卻沒有出聲。


    有那麽幾秒的時間,由於白素的話,氣氛變得相當尷尬。


    還是由白素來打破沉寂,她道:“有許多事件,令尊可能就算不直接參與,也曾間接有關連。一些曆史事件中的人物,都是和令尊同時代叱吒風雲的人,他如今隱居。過著平靜的生活,這些事再提起來,陡然令得他再回到往昔的光陰之中,惹來傷感,那又何苦。”


    鐵天音靜靜聽完,這才道:“是,說得是,不必再惹他想起往事。”


    我這才知道了白素的用意,也道:“不愉快的往事,若是一再想起,是很痛苦的事。”


    鐵天音點了點頭,他道:“我本來,隻當天官門的記述,全是些江湖恩怨,可以當小說看,也不知道內容竟然如此豐富。”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心中都感到,鐵天音的這番話,倒是“此地無銀二百兩”了——他對“天官門”的事有興趣,必有原因,他不說,我們也不會問。他卻拿甚麽“當看小說”來搪塞,那真是太過分了。


    不過當下也沒有向他多問甚麽,問了他就在晚上啟程,請他代問候少年時就相識的老朋友,等等,直到他告辭離去,白素又有若有所思的神情。


    當晚,臨睡之前,她仍然若有所思,我伸手在她的眉心撫摸了一下,白素道:“鐵天音這個人,真叫人看不透,大有古怪。”


    我揚眉:“要把一個人看透,談何容易,而且,何必把一個人看透呢?”


    白素的回答,令我感到意外:“因為他欺騙我們。”


    我呆了一呆,作了一個請她舉例的手勢,白素沉聲道:“我托小郭去查了一下,不錯,他訂了到德國去的機票,起飛的時間和他告訴我們的一樣,但是他並不打算去看他父親,他在德國轉機,下一站的目的地,是芬蘭。”


    我聽得瞠目結舌——不單是由於鐵天音的行蹤古怪,更由於白素對鐵天音的起疑,竟到了這等程度,竟不惜大動幹戈,去作調查。


    我望定了白素,至少有一分鍾之久,說不出話來,白素也不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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