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想想看,或許從一開始,他們就不是一路人。


    據瑪蒙說,這個人在第一次出任務殺人的時候表現還是很清奇的。


    揮舞著長劍的動作總帶著自己獨特的風格,雖說出手不重但一刀下去絕對也死了。明顯是一副天生殺手的樣子,可在看著滿地屍體的時候的眼神卻讓人覺得和她剛剛的殺伐果決不一樣。


    “mumu,挺有趣的。”


    這是瑪蒙和九代嵐守聊天時提到的:“感覺會是個能掀起風浪的家夥呢。”


    這是這個彩虹之子在瓦利亞那麽長時間第一次用這種詞匯評價一個人,而斯庫瓦羅在知道了這個人存在之後,又得知這就是那個曾經和他boss在總部互相噴火的那一個之後,拎著長劍就出了門。


    到底是什麽感覺他也說不好,但是就覺得他應該見見她。


    歸根到底也不過是條蛇。


    其實雪萊是蛇的槽點到後期根本已經沒有人提及了,大部分對這個人的詬病都在“怎麽這麽懶”“而且已經懶成這樣還要偷懶”“要命了boss和斯庫瓦羅竟然也不管”諸如此類的疑惑上。當然發出這種質疑的路斯利亞也總是帶著嗔怪和愛嬌的口吻,所以說在瓦利亞內部能說得上話的人對於這條好吃懶做的家夥其實是沒什麽幹涉的。


    如果一定要分析一下的話,最基礎的原因還是強。


    大家都清楚的,在總部和xanxus打了算是平手,到後麵傳出單挑以及最後全滅複仇者的傳奇。


    “結果到最後,無論是現在還是那個時空裏,好像小雪萊最後都沒有對我們說真話呢。”


    雪萊的墳坑到底堆不堆這件事瓦利亞在大小兩個檔頭缺席的情況下討論了很久,路斯利亞往後一靠。


    “那個記憶中的我在小雪萊跑到十年後時那麽苦口婆心,結果還是被無視了呢,好心塞呢~”


    瑪蒙哼了一聲,頭上的蜥蜴頓時撲到了路斯利亞臉上。


    “夠了,我本來就已經很生氣了。繼續聽你說,我肯定會遷怒到犬身上。”


    “打小朋友可是很不好的喲~”


    “我就是異想天開了一下,路斯利亞。”瑪蒙問:“你覺得我要是對犬動手了,會不會隱藏在某個角落的那家夥就會衝出來喊住手?”


    “這個啊……”路斯利亞攤手:“我覺得不太可能呢。畢竟犬現在已經成了那個樣子,如果小雪萊真的會因為擔心而活過來早就活過來了吧。”


    瑪蒙應了一聲。


    “好像也是。”


    該誇獎一句小孩子的感覺最敏銳吧。


    再再次睜開眼睛之後,犬就已經陷入了一種得知自己再沒有了依靠的狀態。瓦利亞的某個人帶著些惡意地將其形容為喪家之犬,而犬在聽到之後隻是低下頭,自己蹭回雪萊原來的房間。


    不久之前雪萊在床上和他一起躺著,講著關於白雪公主的故事。故事才講到一半,他就睡著了。後來本來想讓雪萊繼續講給他聽,可是又忘了。


    鑽進被子裏,小朋友悶頭想尋找上麵他熟悉的那個人的味道。


    可是已經沒有了。


    如果真的是冬眠的話,應該不是這樣的。


    被子裏很冷,他一個人蜷縮在裏麵,沉在一片黑暗之中。因為安靜而異常敏銳的聽覺有些神經過敏地刺探著來往的人的聲響,讓他整個人有點失控起來。


    而有一個人的腳步沉沉地從遠處走過來,停在門口,半晌後推開了門。


    誰啊。


    縮在被子裏的犬頭皮都在發麻,隻覺得自己下一秒就想長出尖牙和利爪將這位不速之客撕扯開來。


    “她帶了你這麽久,結果就還是這個德行。”


    那是個他聽過的嗓音。


    犬終於不抖了,漏出了一雙眼睛,看到了狹長的猩紅色的眸子。


    “出來。”


    犬過了幾秒,爬到了床下。


    講真,在大家看到xanxus帶著犬的這個組合的時候,大部分人的表情是很驚恐的。這就好像一隻獅子身後掛著一隻小奶貓一樣,給人一種隨身攜帶儲備糧的既視感。小少年蔫耷耷地走著,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什麽壞事,像是要去見家長一樣垂頭喪氣。


    接著他更沮喪的發現,雪萊不會出現了。


    被帶到的地方是瓦利亞的會議室,在那裏六道骸和千種已經坐好,除了瓦利亞的那些人之外,坐在中間的還有彭格列九代目極其親友團。小少年左右看看,跑回自己的小團體中,而九代目一直含笑看著他們。


    講述了前因後果之後,主要的目的隻有一個。


    將他們帶到彭格列總部收養。


    關於總部,雪萊對犬講得並不多,又應該說是基本沒有提及。一臉迷茫的犬看著若有所思狀的六道骸,又看了看千種沒什麽表情的樣子,唯一一個念頭就是要離開這裏。


    “可是雪萊要是醒了呢。”


    犬在誰都沒有說話的時候看向六道骸:“骸桑,我們還能回來嗎。”


    這種被定好的情況下的發問其實有點無力,而到最後結局也沒有被改變。最後出來送三個小鬼的是瑪蒙和路斯利亞,前者遮住眼睛相當於遮住了所有的臉,沒有任何波動地站在那裏,而路斯利亞則喋喋不休地嘮叨著要和其他小朋友們好好相處等等像是老太婆才會操心的事,對著遠去的車含著淚揮手帕。


    “真的擔心的話,一起去總部不就好了。”


    “就算擔心,人家也是瓦利亞啊。”路斯利亞收了手帕,那張臉上的表情已經截然不同:“回去吧,晚上好像還有事情做。”


    “mumu,我去找斯庫瓦羅。”瑪蒙轉身:“boss挑了個候補的家夥上來,你應該已經知道了吧。”


    “列維嗎?說實在的,我不是很喜歡他呢。”


    路斯利亞遺憾地說:“看著他毫無美感的臉,真是無法承認這家夥會使自己的夥伴。”


    雖然這麽說著,但路斯利亞和列維的相處也不算很差。除開偶爾嘲笑一下列維對xanxus的過分忠心之外,他大部分時間都是和斯庫瓦羅一起做事。


    白癡小王子的進步越發神速,甩飛刀的技能幾何級地增長著。稍許帶著些陰鬱的表情背後,偶爾有人會分辨出他扔飛刀時說的那句可惡可惡。


    至於他說的是誰,根本沒人知道。


    斯庫瓦羅原來以為,日子其實是挺慢的,但偶爾有一天突然發現,距離某人的死已經過去了幾年。他一直放在胸口的那封信已經有些破舊,而瓦利亞的製服即將更新換代,換成他多出來的記憶中的樣子。


    “劍帝大人~”


    路斯利亞笑嘻嘻地來找他,遞給他關於下半年度瓦利亞各種用錢的計劃。黑著臉全程看完並簽名後,路斯利亞又遞過來一樣東西。


    “犬寄來的。”


    銀發男人揀起一張看了看,扔了回去。


    “曬得跟猴子一樣。”


    “明明叫親近自然嘛,被你這麽一說毫無情趣了呐。”路斯利亞看著照片上正和大象一起玩耍的少年,看著他笑得超開心的臉:“背後還有字呢。”


    “嗯?”


    “前麵是說了行程,後麵嘛……”路斯利亞說:“他對小雪萊說,再不醒的話,下次能看到某星座流星雨的機會,就是一百多年以後了。”


    “回信告訴他就算那種懶鬼醒著也不會去看的。”斯庫瓦羅翻了個白眼:“我聽說波維諾最近混得不錯的樣子。”


    “超不錯喲~七代目已經人模狗樣地可以在大場合上發言了呢,還有那個萌萌的小奶牛,上個月終於生出來了。”路斯利亞歎了口氣:“十代目的人手終於湊足了啊。”


    “那個廢物。”


    斯庫瓦羅對於十代目的印象完全固化變不了:“等他能抗事還有得等呢。”


    你一言我一語地聊著,最後竟然也聊到了夕陽西下。路斯利亞說他要回去吃飯了,帶著文件轉身就走,一點也不猶豫。二檔頭自己又看了好一會兒的東西,這才慢慢悠悠地走出辦公室。


    也不知道怎麽想的,半個小時之後,拎了一瓶伏特加敲了敲xanxus的門。


    “混蛋boss,喝酒嗎。”


    xanxus本來是想轟飛他的,但看在那瓶酒的份上,屈尊和斯庫瓦羅一人一杯。


    透明的勃艮第杯裝上了滿滿兩杯,這要是在品酒師看來肯定會說這兩個人有辱斯文。斯庫瓦羅也是在悶了半杯之後才發現杯子不對,但是又覺得杯子不對能怎樣。


    誰能砍了他嗎。


    “boss,當初把那三個小鬼送走是為什麽。”他唐突地問:“瓦利亞又不是養不起。”


    xanxus靠在椅子上,眼神輕蔑地看過去,不過也沒直接說他是垃圾。


    “留在瓦利亞之後,他們以後能幹什麽。”


    聽起來好像是嫌棄他們能力的話,但斯庫瓦羅能聽出來這句話裏拐彎抹角的意思在。


    如果是瓦利亞的話,他們身邊的都是殺手。


    童年的話以後也基本上都是暗殺。


    這樣的人將來……


    “在瓦利亞也沒什麽不好的。”


    身為二檔頭他這樣說:“boss不也在這裏待得好好的,也沒看到哪裏不好了吧。”


    “那是我自己選的,垃圾。”


    xanxus最後用例行的稱呼結束了對話,然後將斯庫瓦羅丟了出去。頭發半長的炸毛劍客走到外麵,在夜風中吹了好一陣子,逐漸清醒後靠在一棵樹下想起了很多事情。


    比如現在的瓦利亞照常轉動,好得不得了。大家每天該怎麽過日子怎麽過日子,平靜得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


    但是其實不是這樣的。


    誰存在過,總是能清清楚楚地被人記得。


    瓦利亞就是這樣,自己的喜好可以在自己的行為中被充分體現出來。而相比之下,有個曾經別扭至極的家夥半死不活地說了這麽一段話。


    “有的時候我覺得,能夠在瓦利亞實在是太好了。像我這樣隨意打擾別人生活的人,如果對方是普通的家夥,總覺得我的存在會帶給別人很大的壞影響,但如果是你們就不會了。反正你們一定能夠很快地把我忘掉,然後繼續高高興興地過著自己的日子的。”


    然後還自己用力地點了下頭。


    “嗯,一定是這樣。畢竟我們可是冷血無情表裏俱汙的殺手組織啊。”


    不僅如此,這個人還特別貼心地幫他們想好了以後怎麽做。


    “到時候把我曾經存在的痕跡全部都抹掉吧,這樣的話無論好壞到時候大家都想不起來了。就這樣消失在世界上真的感覺好棒,等我真的掛了之後,拜托一定這樣做啊。”


    現在想想,她果然和瓦利亞不是一路的。


    某種程度上,她比黑手黨惡劣多了。


    就這麽自然地說出如此喪心病狂的話,斯庫瓦羅覺得這世界上估計也就這麽一個了。妄圖用一種賣萌的手段強行脅迫他人將自己生命中的一段過去而達到自己不負責任的死亡帶來的一片消極。


    是有多高看自己。


    斯庫瓦羅靠在樹幹上,透過稀疏的枝條,看著偶爾透下來的月光。


    當初就該一劍戳死她。


    不過沒什麽當初,也沒什麽好後悔,日子就這樣也過到了現在。當初她心心念念的小兔崽子現在已經能環遊世界了,千種據說要老老實實考大學以後要當上班族,而六道骸搗鼓了一陣子竟然真的又坐上了複仇者監獄典獄長的位置。


    還真是不膩味啊。


    他吐了個槽,在夜蟬此起彼伏的時候往回走,心想著又過了多少個夏天。


    也不知道這個晚夏會有些什麽好事情發生。


    像是一條自稱要去冬眠的蛇,會不會在哪個瞬間突然伴隨著一陣粉紅色的泡泡衝出來,驚喜地喊他一聲師父父什麽。


    如果萬一真的發生了……


    斯庫瓦羅皺著眉。


    要寫點什麽給自己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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