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事實上,多少年來,人和細菌之間的鬥爭,也可以算是一場鬥智——雖然雙方都在行動中喪失了大量的生命,但是細菌病毒,不但對人類投向它們的武器,作出適應性的抵抗,使武器失效,而且,還不斷有新品種的細菌和病毒滋生出來,竟連他們從何而來的,也不知道。


    在恒久以來的鬥爭中,若說人類占了上風,何以號稱萬物之靈的人,連小得看都看不見的,最普通的傷風病毒,也應付不了呢?


    反倒是病毒,呼嘯而來,肆虐一輪,揚長而去,不知什麽時候,也不知在世界哪一個角落,忽然會冒出“流行性感冒”來,人類的防線在哪裏?就算有防線,防得了甲型,乙型又猖獗。甲型乙型都堵住了,就來了一個混合性,當真是防不勝防!


    這種情形,人類其實很清楚,隻是無法應付而已。


    所以,田活的說法,並不為新。


    陳島也知道這一點,他道:“這種說法,有人提過,可是他有進一步的發展。”


    他停了一停,才道:“田活認為,世上所有的害人病毒,以兩種情形存在:其一,他們接受一種力量的指揮,聽命於這種力量行事!”


    這個說法,有點駭人聽聞了。


    我道:“這是一種幻想式的設想。”


    陳島道:“我也如此認為,但若是有人當真的了,那就形成了一種可怕的對抗——人和細菌病毒對抗,還是有形對有形的對抗,如果那種幻想式的假設成立,那就是有形和無形的對抗了!”


    我苦笑了一下:“以如今很多病毒之微小,也和無形差不多了!”


    陳島道:“病毒即使小到了無窮小,“無窮小”仍然是一個值,還是有形的,而無形,就是無形!”


    我揮了揮手:“好,暫且不討論這個問題,第二個設想是什麽?”


    陳島道:“第二個設想是,所有的細菌病毒,並不是有一種力量在領導他們,而是他們自己,聯合組織了起來,形成了一股大軍,在和人類作戰!”


    細菌病毒的聯合大軍!


    這當然也是幻想式的設想。


    各人都不約而同地歎了一聲,我道:“田活的想象力,堪稱極其豐富。”


    陳島道:“是,我聽了之後,也是這樣說他,可是他的反應,卻很是奇特。”


    陳島說到這裏,頓了一頓,忽然之間,大有省悟的神色,失聲道:“是了!”


    我問:“你想到了什麽?”


    陳島的神情很急切,像是不知從何說起才好,我忙道:“不急,從頭說,不然,說亂了,反倒理不出一個頭緒來!”


    陳島連連點頭:“當我稱讚了他想象力豐富之後,他卻長歎了一聲,說:“我把我的設想告訴他人,幾乎人人都說我想象力豐富,有不以為然的,則說我的想象力,到達了瘋狂的程度,但隻有一個人,嗤之鼻片,說我的設想,膚淺之至,根本沒有抓到中心,連什麽是最可怕的敵人,都沒有弄清楚,簡直隻是兒童接近白癡式的幻想,不知道橫禍早臨,還在以為會有禍事發生!”田活在這樣說的時候,很是認真,當時我並沒有在意,現在想起來,他所說的那個人,很可能就是那個“她”!”


    我緩緩點了點頭:“就算不是,那個人的話,也一定在田活的心中,形成了很大的衝擊。”


    白素道:“我看陳博士的推測有理,田活的心中,必有一個人,他十分崇敬,又極之忌憚,那個人正在做一些事,田活可能知之其詳,可能也不知這人在做什麽,田活的心中很是矛盾,他要向我們求助,又怕暴露了那人的秘密。因此也可以推斷,那人的行為,必有駭俗驚世之處,那個人的行為之一,可能就是盜取人頭!”


    藍絲叫了起來:“從田活的身上,可以找出人頭大盜來!”


    她叫了一聲之後,神情又隨即很是沮喪,我知道,她是想到,就算捉到了人頭大盜,對她來說,也不會有什麽幫助。


    我也難以把猜王大師的人頭失去一事,和歐洲人頭大盜的行為聯係起來,可是,我總有一種感覺,兩者之間,有一定的聯係。


    我把這一點提了出來,藍絲苦笑:“可是,在兩件事中,找不到任何共通之點。”


    溫寶裕卻道:“有!兩件事之中,都有人失去了人頭!”


    藍絲有點惱怒:“在歐洲的那些失去頭的人,全是死人,而師父——”


    溫寶裕在和他人爭論時,隻要有一點可以爭辯處,他也不會放過。


    這時,他仿似他一貫的方式延續下去,他道:“我們不知道人頭大盜偷了人頭去有什麽用,但是肯定有用,不然不會有人無緣無故去偷人頭。這就可以假設,偷去的死人頭不好用,所以要改而為偷活人頭——”


    他話沒有說完,一直沉浸在喪師之痛中的藍絲已然怒道:“把你的頭割下來,最新鮮好用!”


    把人頭加上“好用”或“不好用”等形容詞,當真匪夷所思之至,這種話也隻有溫寶裕才說得出。


    可是,我想了一想,溫寶裕的話,聽來雖是異樣,卻也不是不能成立的。


    首先,他說偷人頭,必有目的,這自然可以成立。


    其次,假設“死人頭”在某方麵不如“活人頭”,這也可以成立,因為一般來說,“活”總比“死”優勝些。


    那樣,兩件事之間,就勉強可以有一個共同點,將之聯係起來了。


    不過,可能連溫寶裕自己,也覺得這種聯係,勉強之至,所以給藍絲一責斥,他便縮了縮頭,未曾再說什麽。


    我雖然未必同意小寶的假設,但是有一點意見相同。我道:“必須假設兩者之間,有一定的聯係。不然,我們何以去追查田活和他口中的那個“她”?那不關我們的事,藍絲的事,才是我們的事。”


    藍絲很感激地望了我一眼。白素也道:“別管死人頭,活人頭,在“人頭失蹤”這一點上,是一致的。”


    我苦笑道:“我們也被怪事弄胡塗了,天下哪有“活人頭”這種名詞,人頭一離開人的身體,當然也死了!”


    溫寶裕忘記了才捱了藍絲的罵,又來辯駁了,真是江山好改,本性難移,他道:“那也大不相同,活割下來的,和死了再割的,總有些不同。別說是人頭了,就說是魚頭吧,活殺的魚頭,和死魚上取下來的頭,煮成魚頭砂鍋,滋味也大不相同。”


    溫寶裕侃侃而論活人頭和死人頭有別,並舉魚頭為例,說來雖然頭頭是道,可是效果甚差,無人共鳴。藍絲的神情惱怒,紅綾拍手嗬嗬大笑:“藍絲早就說過了,你的頭最新鮮好用!”


    溫寶裕拍著自己的後頸,大聲道:“大好腦袋,新鮮好用,隻賣與識貨的!”


    溫寶裕說的這種話,當然不是他創造的,那是古代的豪俠之士,在“士為知己者死”的這信條之下,豪氣幹雲的話。


    而且,這種話,也不是空口說白話,真有豪俠之士,犧牲自己的性命,去完成他人誌願的這種事發生。


    溫寶裕這時,學著這樣說,當然是為了表示一股豪氣,這是青年人常有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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