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家三少奶奶的驚叫聲十分驚人心魄,溫寶裕似乎也有著他母親的遺傳,他的叫聲雖然不至於像他母親那般能夠讓整個機場產生震動,卻也足以讓所有人注目,最先當然是停下來看他,然後便四處尋找,我當然知道,他們是想看一看,誰是衛斯理,更甚至想看一看,這個傳奇人物是不是比別人多一個頭或者多一雙手。


    這樣的場麵我當然不是第一次經曆,常常會有認識的人大叫一聲“衛斯理”,於是在場所有人側目,甚至有幾次還因此引出了極其奇特的故事來,《追龍》那個故事,就是陳長青的一聲驚叫引出的。


    因為常會遇到這樣的場麵,我也不覺得驚奇,倒是溫寶裕何以知道我們會乘這班機回來,確然是一件令人不解的事。


    因此,白素不自覺便噫了一聲,然後自語道:“他怎麽會知道我們乘這班機?”


    我道:“這也不難想象,或許是老爺子告訴他的。”


    白素非常認真地擺了擺頭:“不可能。”


    她說不可能,我立即使知道果然是不可能,如果白老大家有電話,溫寶裕打電話過去問我們的情況,白老大順口告訴了他,這當然是可能的,但如果說白老大在我們走了之後,特別跑一趟小鎮的郵局給溫寶裕打了這樣一個電話或是拍了一封電報就是根本沒可能的事了,如果我們一定要人接機的話,在機場的時候,我們難道不會自己打電話?何必由白老大來多此一舉?


    既然消息不會是從白老大那裏來的,那麽,他怎麽知道我們乘這班機?查航空公司的記錄?我立即想到,一定是這麽回事。這家夥,通過航空公司的記錄知道我們乘這班機回來,然後,他很可能告訴我們,這是因為他有了預知能力,隻需稍稍一算,便知道我們定會乘這班機了。


    結果正是如此,他趕過來,從我們手上接過行李時,白素問他:“小寶,你是怎麽知道我們乘這班機的?”


    他得意地一笑:“你該不會這麽健忘吧?我不是告訴過你們,我有了預知能力嗎?”


    這家夥,到現在還忘不了販賣他那廉價的所謂特異功能,我真恨不得一拳打歪他的嘴。不過,在當時,我什麽話都沒說,我想,我總有機會揭穿他的,到那時,我要好好地奚落他一頓,讓他覺得無地自容。


    他將我們帶上了他的車,開著車便往前走,也不問我們是先去他那裏還是先回家,按我們的想法,當然是先回家再說,畢竟是離家十多天了,在世界上所有的空間中,隻有家——那一方小小的空間,才是真正屬於我們自己的。


    車行了十幾分鍾,已經進入市區,我和白素一直沒有說話,溫寶裕也沒有說,有幾次,我甚空想說點什麽,但白素以目光製止了我,我鬧不明白她在搞什麽名堂,便拿目光看她,她還了我一個眼色,那意思是告訴我:別說話,我們等著他先說。


    我不知道白素為什麽一定要等溫寶裕先說,但她做事總有著自己的理由,因此,我也不急在一時,反正,過一會有的是說話的時間。


    然而,十幾分鍾之後,那個可惡的家夥竟然仍然是一言不發,我就有些忍不住了,衝著他大聲叫道:“你要帶我們去哪裏?”


    “當然是去你們的家。”他說:“那座神山給我的提示是你們從歐洲回來後,會直接回自己的家中。難道你們不是這樣想的?”


    我們剛剛回來,當然是想著回來,我相信以他的機靈,不會猜不到這一點,現在,他既然是猜到了,也省得我多費口舌。然而,我轉過頭去看白素的時候,卻見她是一臉的驚駭之色,我以目光問她:“怎麽回事?有什麽不對嗎?”


    我的怪異經曆實在是太多了,這樣的經曆多了以後,對於某一個人來說也並不一定就是好事。比如有一次,我和大偵探小郭受聘去南美一個國家調查一件極其奇特的事,但是,當我因某種原因暫時離開小郭一段時間之後,小郭卻被我們的對手秘密抓走了,然後換給我一個與小郭一模一樣的克隆人(這件事真正可以說是奇特之至,具體情形,我已經記在《大陰謀》以及《狂人之夢》兩個故事中),現在,我們見到的溫寶裕確然是我們所熟悉的小朋友溫寶裕,但是,白素何以會露出這樣的駭異神色來?該不會是某人再次給我來了個掉包計,換了一個假冒溫寶裕給我?


    又過了五分鍾,白素實在是忍不住了,便問道:“小寶,你真的有了預知能力?你到底是怎麽得到這種特異能力的?”


    溫寶裕一邊駕車,一邊非常得意地回過頭來看了我們一眼。


    我這時才知道,白素的駭異原來是她認定了溫寶裕有預知能力而起,我的旁邊當時如果不是白素,而是其他什麽別的人,我一定會大笑出聲,溫寶裕這點手段,真是一拆就穿,他哪裏有什麽預知能力?這種常人如果認真想一想,也可以做到的事,如果也可以稱作預知能力的話,那麽,這個世界上,具有預知能力的人也實在可以說是太多了。


    沒料到,溫寶裕這家夥居然還大言不慚:“反正也快到你們家了,到了以後,坐下來,一邊喝著酒,一邊慢慢說,那不是更好嗎?”


    我一聽這話,氣就不打一處來:“你少在我麵前裝神弄鬼,如果你真有預知能力的話,那麽,你說說,我回到家以後,第一件想幹的事是什麽?”


    他抬頭看了看車上的一麵鏡子,從那麵鏡子上可以看清坐在後排的我。“想打我的屁股是不是?如果你能夠有辦法製止這次的大災難的話,我挨一頓打也是值得的。”


    在此之前,我的心情還非常的平靜,因為我對他是太熟悉了,自從在《犀照》那個故事中第一次認識他到現在,許多年過去了,他已經由一個十三四歲的愛幻想的頑童長成了成人,我甚至可以毫不誇張地說,我對他的熟悉,遠遠勝過他的父母,用一句俗得不能再俗的中國話來說:他的屁股一抬,我就知道他要拉什麽屎。但是,這一次分別尚且不到一個月,他難道真的有著什麽特別的遇合,從而使得他有了特異的能力?


    白素似乎早已認定他果然有了預知力,但我還一直不信,我認為像坐哪一班機回家以及下了飛機後第一件要幹什麽這樣的事,全都是可以調查或者推理的,然而,我剛才在想什麽,卻隻有我一個人知道,白素與我有著心靈溝通的能力,我相信她都不會想到我剛才真是想狠狠地在溫寶裕的屁股上踢幾腳。


    他再次看了看那麵鏡子,然後說道:“衛斯理,你真讓人失望。所謂的預知能力,所預知的當然是大事,像你回家後想幹什麽這種事,小而又小,哪裏需要預知能力?這是完全憑推理就可以做到的事。”


    我怒道:“那麽,我們坐哪一班機回來也是憑推理了?”


    他並不回答,我也沒有再問,因為車已經到了我的家門口。


    我們走進去,放好了東西,溫寶裕果然主動倒了三杯酒,拿進書房裏,做出要長談的姿態。


    白素問了一下老蔡,有沒有紅綾和曹金福的消息,老蔡說前幾天還來過一次電話,說的也還是那些話,估計也快回來了。


    我走進書房之時,溫寶裕已經坐在那裏,端著一杯酒,自顧自地喝著。


    白素坐下來後,我便對溫寶裕說:“現在,你可以說了。”


    溫寶裕呷了一口酒:“這件事要從神戶的靈學大會說起。”說過這一句後,他接著又問:“你們真的沒有看有關那次大會的報道?”


    我怒道:“少說廢話,還是直接進入正題,不然,我就將你從這裏扔出去。”


    “好好好,我說正題。”他揮動著手,說道:“靈學大會的第三天……”


    溫寶裕剛說到這裏,便停了下來,根本原因是我從坐的地方站了起來,顯得異常警惕並且以極快的身法衝到了窗口。


    我當然不會莫名其妙地做這樣一件神經質的事,而且,做這件事的並非我一個人,在我以極快的身法向窗口撲去的時候,白素已經閃身出門,我知道她定然是去了臥室。我們兩個都曾受過嚴格的中國武術訓練,是以身法極快,武學上有一個術語,形容那些武學大豪的動作之快,是意到身隨,這是絲毫都不誇張的,當時我和白素的動作確然如此。


    如果是我一個人有這種感覺,當然可能有百分之一發生感覺錯誤的可能,事實上,在我有這種感覺的同時,白素也有了這樣的感覺,而且,我們竟然沒有經過任何溝通便突然行動,這隻能說明一個問題:我們的感覺是對的。


    那麽,我們到底感覺到了什麽?


    說出來便非常簡單,我們發現窗外有人在暗中監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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