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麻薯怎麽帶路啊?”陸寒看著滿地爬動著的紅色團子,有點兒密集恐懼症,不過在家看的次數多了,倒是覺得還可以接受,而且他發現跟在蠶豆身邊的這些紅穀幼兒園的小朋友似乎稍微有點兒長個兒,有幾隻都能看見眼睛的縫隙了。


    “小鬼兵跟著我,慢慢的可以被度化,等到完全發育成了陰胎,就可以走金橋過銀橋托生富二代,補齊自己上一段不完美的因果。”


    蠶豆發現陸寒抱起了幾隻麻薯研究,就知道他在想什麽。


    “你這ceo當得不錯啊。”陸寒心悅誠服地說道,原先他做小將軍的時候也挺會用人的,人家都說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可是他卻覺得一場戰爭下來,親戚們都在軍中,難免要鬧得一家子家破人亡,所以陸家君向來都規定兄弟在軍中未婚者可以回家,父子在軍中身體素質不太好的可以先回家休養,也因為這個仁政,讓陸寒率領的那支軍隊幾乎百戰百勝。


    張庶當部門經理似乎也很會用人,雖然不清楚商業公司的各種運作模式,不過從他們公司的績效報表來看,張庶管轄的部門創收也是最多的。


    蠶豆顯然也繼承了雙親的這種管理學上的天賦,隻不過一個剛滿一周兒的娃就這麽精明,總覺得背後有點兒發涼。


    “在想什麽呢?跟上啊。”蠶豆率領著小鬼兵已經爬遠了。


    “哦哦,你說讓這些麻薯帶路?他們怎麽就會認得路呢。”


    “如果真的是子姑把那些女孩子關起來的話,我的小鬼兵肯定能找到他們,它們都是父母遺棄的孩子,所以對育齡的女性氣息是相當敏感的。”


    “原來如此。”


    果然,跟著小鬼兵走了不一會兒,陸寒就發現這條路上麵已經沒有了尿布,而是一條嶄新的捷徑。


    這條路的兩邊散落著一些破舊的洋娃娃,很像是上個世紀中後期女孩子們喜歡的玩意兒,有的娃娃已經破舊不堪,眼珠兒都脫落下來,隻剩下一張空洞的臉皮,深邃的眼眶永不瞑目地注視著天空。


    “有動靜。”


    蠶豆打個噓聲,周圍的小鬼兵們全都靜止不動,屏住了呼吸。


    忽然,兩旁的山路上響起了流水的聲音。


    那是非常微小的水聲,好像山澗裏的小溪那樣,淅瀝瀝地流淌著,音調簡潔明快,讓人想起潤物細無聲的春雨。


    陸寒還楞嗬嗬地站在那裏,努力辨認著水聲的方位,忽然就覺得鞋麵上有點兒濕乎乎的感覺,低頭一看——


    他的小腿上麵糾纏著一隻什麽東西,他說不上那東西的名字,那是一團半液體的血跡,濃稠粘膩,可是卻能凝固成一顆圓球,並不像一般的液體那樣,沾染到了布料上麵就會被吸收,卻像一顆光滑飽滿的水銀,雖然看上去挺惡心的,卻又不會惹人討厭。


    陸寒再一抬頭,發現這條路上已經爬滿了這樣的血液水銀球,蹦蹦跳跳地笨拙地移動著,乍一看還覺得挺萌的,有幾個小鬼兵捉住了圓球,似乎在用一種特殊的方式與它們交流著,然後又爬到蠶豆身邊,低眉耳語,似乎是在打報告的樣子。


    “原來是這麽回事。”


    蠶豆點了點頭,回頭對陸寒說道:“這些圓球是受精卵。”


    “→_→,你可以不用說得這麽直白。”陸寒忽然有點兒替菀菀擔心,自己已經算計過紈貝勒一次,不能讓自己的崽再去欺負人家的崽,總覺得蠶豆比自己還要流氓攻。


    “它們是被藥流的,因為不是人類,所以精魂不能回歸冥府,隻好跑到這裏來告狀,子姑是廁身,同時掌管著被遺棄的世界,如果想要領回那些女孩子們,隻有去她的神殿才有可能了。”


    “看樣子它們挺喜歡你的啊,你求求情讓它們撤訴不行嗎?”陸寒看了看那些上躥下跳的團子,蹦蹦噠噠地跟小鬼兵們在一起玩耍,似乎還很開心的樣子。


    “這個世界跟冥府一樣,都是講究因果的,並不是它們要進行訴訟,而是父母傷了他們的心,負能量積累到了一定程度,子姑會自動度量因果,懲惡揚善。”


    “那現在怎麽辦?能帶我們去找子姑嗎?”陸寒蹲下身子,學著蠶豆的樣子拍了拍那些圓球,觸手的質感滑膩,並不難受,而且一旦摸到它們,陸寒的心裏忽然洋溢著難以抑製的悲哀。


    那是一種滿心期盼著某種美好的事情降臨,卻最終沒能如願的感受,讓他想起多年前自己活著的時候,父親出征前曾經許諾的番薯,為了那香甜的食物,他領著弟弟妹妹們每天都在村口張望等待,卻隻等來了疲憊瘦弱的老父帶回的半袋已經發黴的糧食,沒有番薯。


    被他撫摸的那顆團子跳了跳,滾到了蠶豆的身邊,發出了一種類似於海豚一樣尖銳的聲音。


    “唔。”


    蠶豆點了點頭。


    “團子說,子姑的神殿就在前麵,它們可以帶我們去。”


    “哦哦,那快走吧。”


    “走什麽走?小心有詐。”蠶豆翻了翻眼睛,並沒有馬上采信那些團子們的話。


    他用眼睛掃視了一下在場的團子們,很快就挑中了其中的一顆,伸出肉爪啪嘰一聲按在了團子上麵,肉爪的力氣很大,似乎馬上就要把那顆半液體的圓球捏爆。


    團子發出了尖銳的哀鳴,過了一會兒,蠶豆點了點頭,放開了它。


    “它算是個孩子王,我讀取了一下它的思維,沒什麽問題。”


    對了,蠶豆是人形電腦,可以隨意繼承其他陰胎類的知識儲備,這麽小就知道防備人了,不是是,連細胞都知道防備,簡直就是張庶的翻版啊,一個小人精。


    “團子在想什麽啊?”


    “唉……”蠶豆眯起了圓滾滾的大眼睛,學著大人的樣子歎息了一聲。


    “沒出生的孩子就像狗一樣……”


    “別罵人啊。”


    “不,我是說,他們把父母當做是崇拜的神祇,即使被拋棄,也會天真地以為它們的造物還是愛著它們的。”


    蠶豆說話的時候,眼神有些空靈,跟他圓潤的外表很不相稱。


    “嗚,我也想張庶了。”


    小家夥兒終於繃不住,開始大顆大顆地掉眼淚。


    “哎?!總攻,別這時候掉鏈子啊!”陸寒趕緊把蠶豆從地上撈起來抱著顛著,最近幾乎都忘記了他還是個嬰兒。


    “嗚哇!”


    小孩兒的情緒控製能力還不如大人這麽收放自如,蠶豆覺得自己跟這些陰胎和團子比起來簡直太幸福了,張庶作為男人竟然不在乎有可能麵臨千夫所指的局麵,執意地生下來他,給了他一個鮮活的生命,他現在恨不得馬上撲到父親懷裏撒嬌,還要親親他的臉。


    “艾瑪呀,總裁,別嚎了總裁!哦對了……”


    陸寒手忙腳亂地哄著娃兒,忽然想起張庶給打包好的便當,趕緊從書包裏掏了出來,果然裏麵有個奶瓶。


    “額,總裁,乖啊,吃奶。”


    蠶豆看見奶瓶馬上就停止了哭泣,伸出肉爪抱住了,一揚脖子開始咕嘟咕嘟地喝奶。


    “這到底是想家還是餓的啊……”陸寒覺得自己越來越看不透這個嬰兒了。


    “嗝!”


    吃飽喝足,又嚼了兩根辣條兒,蠶豆終於徹底停止了哭泣,大大的眼睛還在泛紅,就立刻恢複了總裁般高冷的神態。


    “走吧,我們現在就出發到子姑的神廟去。”


    肉爪一揮,那些團子在前麵蹦躂著,中間小鬼兵威武霸氣地充當儀仗,最後是陸寒背著蠶豆書包,以一種百鬼夜行的姿態,雄赳赳氣昂昂地往子姑神廟進發。


    這一趟著實不近,陸寒估摸著總要走了小半天左右的路程,不過這也隻能依靠估計,因為在被遺棄的世界裏,一切的儀器都是壞的,張庶剛給買的h也不例外。


    而且在這個世界裏沒有日月星辰,天空永遠是灰蒙蒙的,鬼氣森森,依靠自然界的條件也沒辦法判斷方位和時間,或者說,時間和空間,都在這個被遺棄的世界裏相對靜止了,他們是這座死城裏唯一鮮活的生命。


    咕嚕嚕。


    前麵領路的團子大軍似乎停了下來,在原地不停地滾動跳躍著,似乎是在向他們傳達著什麽樣的信息。


    “到了?”蠶豆有點兒好奇,前麵不是明明還有一座山頭嗎?等等……


    陸寒順著蠶豆驚訝的目光看過去,才發現他們隔著薄暮暝暝隱約看見的根本就不是一座山峰,而是一根……柱子?


    一根光禿禿的,直上直下的柱子,很想在古今中外的神話故事中都曾經出現過的通天神柱。


    不過那隻是薄霧造成的錯覺,因為陸寒他們很快就發現,這跟看上去通天徹地的柱子其實並不是十分高聳,隻不過是因為半空中的霧霾太多,乍一看好像高聳如雲,等到這陣霧霾被風吹散,柱子的真麵目才暴露在了他們的眼前。


    那是一個人。


    很不容易看出來,因為這個“人”沒有四肢,甚至石刻般的麵龐上也是圓團團的一片,原本該長著鼻子的地方隻有兩個圓孔,嘴唇都被削去,眉骨也被抹平,無法做出任何喜怒哀樂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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