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禮一聽所有人集中在室內校場,臉色就變了幾變,他沒想到柳津他們過了這麽多天還記著艾麗這名小卒子呢。一時大意,棋差一招,現在木已成舟,隻能硬著頭皮帶艾麗去了。


    “大家早上好!”希禮對一屋子站得整整齊齊的龍騎士們微笑,龍騎士們齊齊立正向他行禮。


    希禮指指身邊的艾麗,“這位就是艾麗,想必大家都看過她在元旦日大亂鬥中的精彩表演了,殿下也非常賞識,所以特別征召這位鬥士加入護衛隊。”


    所有人都不吭聲,沉默著對艾麗行注目禮。


    希禮略覺得尷尬,柳津身邊另一位淺金色頭發的龍騎士站出列,主動鼓了鼓掌,於是所有人也跟著鼓掌。


    但這掌聲是禮節性的,不僅是禮節性的,還具有一定的蔑視。


    因為它的開始和停止都是整齊劃一的。像是生怕艾麗get不到這不是在為她的到來歡迎鼓掌,而是在為了給隊長希禮麵子。


    掌聲一停,那位龍騎士就彬彬有禮對希禮說,“隊長,大家已經準備好迎接新人了,遵循慣例,新人可以向三位前輩請教,大家切磋技藝,請問——”他看向艾麗,忽然不太莊重地笑了一下,“這位小姐,您準備好了麽?”


    柳津也笑了,“你想要得到大家的認同,要打三場挑戰賽,挑戰三位前輩,你不一定非要贏,但大家會看你的表現。你,可要好好表現啊。”


    艾麗看著這一屋子的人,心裏嗬嗬噠。


    不就是下馬威,欺負新生什麽的麽?曆史小說裏見得多了!來吧,我不怕。隻要是這種明著來的打架,我不怕。


    她這會兒想起了所有辱罵龍騎士的那些話,“少爺兵”“沒見過血”“隻會藏在駕駛艙裏”“中看不中用”……


    再看看這些站得整整齊齊英俊挺拔的年輕人,艾麗在心裏冷笑一聲。


    也許在自由市陷落之前,我確實會怕你們。


    可是現在——


    我會怕你們?我可是單手捏爆壞人蛋蛋的家夥,蘇芳角鬥場底層不管是管理員還是鬥士,見到我都得稱我一聲艾爺!


    她不等希禮開口,就揚眉一笑,“好啊!我久聞龍騎機兵隊大名,一直很仰慕,不過——我隻見過你們轟炸自由市、轟炸海拉居住平民的村子的英姿,卻沒有近距離和任何一個龍騎士切磋過呢,我也很期待。”


    挑釁誰不會啊?


    你們也不打聽打聽,蘇芳角鬥場的挑釁擔當是誰?誰是最強的t?淺墓小醜啊親!


    她說完這幾句話,下巴微抬,嘴角翹著,眼皮微垂,眼角斜睨,眼波流轉,先向左轉,再向右轉,目光所及之處將在場的所有龍騎士都籠罩在內了。


    她言外之意十分清楚,翻譯一下就是:老早就聽過你們龍騎機兵隊很牛逼,不過呢,聞名不如見麵啊,我終於瞧見你們裝逼了,但是你們都幹了什麽呢?藏在戰艦裏麵炸自由市,炸海拉,炸的還都是平民聚居地。嘖嘖,你們是挺牛逼挺能耐啊。不知道你們近戰打起來什麽樣啊,我也很期待。


    柳津“哼”了一聲,向他身旁一個龍騎士說,“艾麗小姐的武器準備好了?”


    立刻有人奉上了一對雙刀。


    艾麗接過來一看,樂了,這正是她在大亂鬥時用的那對刀,被朱理奪走之後又被她自己套上了一根鬆木棒,現在不僅取下了木棒,還給配上了刀鞘。


    底層鬥士的刀,通常是沒有鞘的。


    上場就是砍人,誰還帶著刀鞘啊?都是負重。


    杜漠老大給艾麗買這兩柄刀的時候,也沒有配刀鞘。


    艾麗的手指輕輕拂過烏黑的皮鞘,她看不出來這是什麽動物的皮,但是暗啞的光澤很漂亮,她抽刀,發現刀也給好好保養了一番,出鞘時寒光似水。


    她將刀鞘斜插在腰側,雙手握刀,手腕轉了轉,雙刀旋轉,發出嗡嗡風聲,然後,她抬眸對著柳津,似笑非笑。


    希禮冒了一頭汗。不是吧,你們集體給我玩這招?還真要打麽?你們傷到艾麗朱理會不高興,可是艾麗傷到你們中的誰,我也要倒大黴!你們背後的家族我誰都不想惹!


    能加入龍騎機兵隊,又能成為朱理護衛隊中一員的,必須是家世顯赫的,這幫人自視甚高,為了擠進護衛隊都費了一番苦工,若不是希禮機緣巧合和朱理一起長大,又本領過硬,他們對這個出身於迦南行省沒落貴族家庭的隊長都不太服氣,更別說現在從天而降的艾麗了。


    一個沒家世、沒背景、沒教養、沒學曆、沒身高、沒……好吧,也就臉還能看的女孩子,竟然就入隊了?就成為他們的同袍了?想得美。


    當然了,沒有人會質疑發征召令的朱理,他們隻會把這股不服氣撒在艾麗身上。他們早就商量好了,隻要這位空降進護衛隊的新人一露臉,就給她點顏色看看。


    希禮這邊再要勸說,已經來不及了,艾麗提著雙刀走到了室內校場的中間,轉了轉刀,活動一下關節,看向柳津,“柳津前輩,是您把我從角鬥場接出來的,我就先向您討教吧。”


    希禮在心裏慘呼,完蛋了!這下他要再阻止,柳津會恨死他的,艾麗主動挑戰,柳津不可能不應戰。


    果然,柳津那邊也有人給遞上了他常用的武器,那是他入選龍騎機兵隊,參加騎士授銜儀式的時候用的唐刀。那把刀是他的父親比爾森侯爵當年在龍騎機兵隊服役時他祖父命人特意請求菊霜齋的羽生大師鍛造的,堅韌鋒利,刀刃上有冰裂般的紋,名叫斬霜。


    柳津拔刀入場,緩步走到校場中間。


    希禮一看這肯定要打了,隻好大聲說,“新人入隊,按慣例向前輩請教,點到即止。”


    他話音剛落,艾麗已經握著雙刀衝過去,柳津豈能示弱,看她不順眼好久了!他早就憋著氣要教訓她呢!


    兩人乒乒乓乓打在一起,希禮拽過一個龍騎士,“去,把朱理殿下趕快叫過來!”說完狠狠瞪著四周的下屬,尤其是那幾個愛熱鬧不嫌事大的。


    他挨個把下屬們瞪得不敢抬頭了,冷哼一聲,再回頭看艾麗和柳津,一個身若遊龍,一個翩若驚鴻,還真是旗鼓相當。


    不過,希禮絲毫不覺得柳津能給艾麗什麽教訓。目前的旗鼓相當隻是假象。


    這小姑娘的戰鬥錄像他全都反複研究過,其風格總結一下就是:奇、詭。


    她十分清楚自己的弱點在哪裏,而在元旦日大亂鬥露出真容之前,蘇芳角鬥場的觀眾們從未懷疑過淺墓小醜的性別,這正是因為她將自己作為女性的弱點,力量、耐力和爆發力不足都掩蓋得很好。


    她揚長避短,把她敏銳的觀察力和靈巧、快速的跑動能力,還有極出色的大局觀發揮到了極致。


    所以,在試探、觀察、分析對手之後她就會全力發速,出刀速度快得嚇人。


    一般人快起來的時候總不免忙中出錯,但是她卻極少出錯,除非是體力跟不上了,否則準確性、判斷力始終如一。


    而她的對手一旦跟她比拚速度,就會被她帶得以快打快,試圖用更快的速度壓製她,不用太久就會被她尋找到破綻,這時她就會給對手施以雷霆一擊,一舉打敗對手。


    今天這一戰也毫不例外。


    若不是希禮探視過病中的艾麗,他完全看不出她是重病初愈,她手中雙刀舞動成兩團雪光,柳津和她差著十公分多的身高差,體格更比她高大許多,但一點上風也不占。


    所有觀戰的龍騎士們都沉默不語。


    有的人心中難免想,這個從蘇芳角鬥場出來的女孩子還真的有點本事。


    可也有不少人還是想要看到柳津把她狼狽擊倒的樣子,暗暗為柳津加油。


    但是事與願違,柳津沒能擊倒艾麗,艾麗的雙刀卻一把抵在他胸前,一把橫在他頸下。


    她看著這個驕傲倔強的龍騎士,本想再說句什麽奚落的話,可是又看到希禮在她製住柳津之後立刻站到柳津背後,看著她,麵露請求之色,再想到今後還有挺長一段時間大家是同事,急忙收刀後退,垂著頭,恭恭敬敬行個薇露教她的禮,“謝謝柳津前輩手下留情。”


    柳津倒沒再冷哼,他收刀入鞘,走過來伸出右手,“你有兩下子。”


    艾麗愣了愣,伸出手和他握了握,“你也挺厲害的。”


    希禮鬆了口氣,剛想說今天就到此為止吧,可有人覺得今天事兒還沒完呢。


    “艾麗小姐的刀法確實有過人之處!”


    艾麗一看,說話的人是剛才那個淺金色頭發的龍騎士,他提出新人入隊儀式,帶頭為艾麗鼓了鼓掌,其他龍騎士也立刻一起鼓掌。


    這時他又帶頭鼓了鼓掌。


    這次的掌聲稍微有了一點誠意。


    淺金色頭發的龍騎士笑眯眯的,“在下康德,我們比試一下鎗法怎麽樣?”


    希禮扶額。


    德魯哀大公家的康德,也是一個刺頭。


    為什麽我的手下和上司全是這種討厭的小鬼!


    那一刻,希禮內心悲痛不已。


    艾麗緩緩呼吸,勻著氣,心想,比鎗法,好啊,我剛病好,體力沒恢複正好需要中場休息呢。


    “我的鎗法可不怎麽好,我了解的鎗支種類也有限。”艾麗也笑眯眯的。


    康德繼續微笑,“那我們就用你平時最常用的那種鎗支吧。”


    在場的龍騎士們心照不宣互看一眼,康德的鎗法是他們當中最好的,不管什麽類型的鎗支都用得出神入化。


    艾麗呼口氣,“那就鐳光蓄能鎗吧。”


    有人在牆壁按下幾個通話按鈕,“準備靶場和鐳光蓄能鎗。”


    看來,和艾麗比試的人選也早有準備。靶場那邊都有人等著呢!


    到了這個地步,希禮隻好任由他們鬧下去。


    一眾人以“迎新”為由,簇擁著希禮和艾麗,來到了靶場。


    艾麗先好奇看了看靶場四周,然後問清規則,接過為她準備的那把鐳光鎗,掂在手中先試了試重量,又向空靶子試射了幾發,“我準備好了!”


    康德未敢小覷,他和艾麗背對而立,凝神靜氣,舉手射向自己場內的活靶。


    所謂活靶,就是不規律移動,移動速度也相當快的靶子。


    龍騎機兵隊靶場內的活靶,起初是無規則飛舞的圓盤,直徑有十公分,速度極快,有時一下同時放出幾隻,有時幾隻連續從不同角度發出,時間間隔無序,發出後靶子移動的角度方向也不定。


    過了一會兒,靶子越來越小,發射靶子的頻率也越來越快,有時空中同時飛舞著十幾隻靶子。


    康德和艾麗在場下比試,龍騎機兵隊的一眾人和希禮一起登上圍繞在靶場室內二層的懸梯俯瞰。


    希禮改造增強了五感,覺得自己手中有鎗的話應該能夠例無虛發,但到了最後,他也覺得眼花繚亂,時常漏靶,可是電子計數器上顯示,康德和艾麗至今還沒有漏掉一隻靶子。


    到了此時,他不得不由衷佩服艾麗,康德是自己的隊友,他平時對他多有了解,也就罷了,艾麗確實不一般,要知道,她比康德還小了六七歲呢,又沒有像康德那樣從小接受正規訓練,可她目前仍然和康德打得不相上下。


    就算她其他類型的鎗支全都不會用,隻在使用鐳光鎗上擁有這樣的技術也實在難得。更何況,希禮知道艾麗在自由市時一門大生意就是改裝鎗,一點也不會用的話也沒人敢把活兒交給她。所以,她跟康德說她了解的鎗支種類有限,必定是謙詞。


    隻是不知道艾麗究竟從哪裏學到的這樣厲害的鎗法。教她的人又是誰?


    他偷空向兩邊看看,眾位龍騎士心裏想的大概和他差不多。不少人還對艾麗的表現小聲讚歎議論。


    十五分鍾結束,一聲鈴響,靶子收起,計數完畢,艾麗和康德竟然打了個平手!兩人都是彈無虛發,射下了所有的靶子,最後的十幾個靶子,直徑不過一公分多點,隻要一射中就會灰飛煙滅,這兩人竟然全都射中了!


    康德走過去和艾麗握了握手,笑眯眯問她,“還想不想再玩一場?”


    這十五分鍾的射擊,其實對艾麗來說十分吃力,她大病初愈,精力尚未恢複,這時已經有點頭昏眼花,不過,她堅守底層鬥士的守則,一旦進場,有進無退。


    還有,就算輸人也不能不輸陣。


    於是她笑眯眯回答,“好呀,還能怎麽玩?你們龍騎機兵隊還真是會玩呢,這種活靶我還是第一次射。”


    康德笑,“我們確實很能玩。艾麗小姐,你聽說過移動射靶麽?”


    移動射靶,是指鎗手負鎗在規定距離內快速移動,沿途擊落各種目標,以命中率和速度決勝負。


    希禮這時必須得出聲了,“康德,玩玩就算了,這一場就到此為止吧。”


    康德看他一眼,沒有應答,轉過頭笑眯眯看著艾麗,“通常呢,我們訓練的時候進行的移動射靶,是在能夠全息模擬真實戰場的模擬機中進行的,戰士會遇到戰場上可能遇到的一切危險,地蕾、偷襲的敵人、火炮、冷鎗、霰彈……一切都被盡可能真實化的模擬,訓練過程中被擊中的話也會感到疼痛、震動、眩暈,燒灼感——不過,既然是點到即止的較量,就不模擬戰場了,大家在五百米的距離內,看誰最先到終點,誰的命中率更高吧。”


    艾麗欣然說道,“不,要玩就玩全套吧。全息模擬戰場什麽的,聽起來就很高級啊!”


    怕什麽?


    她又沒有什麽騎士銜,就算輸了,也沒有什麽名字超長裏麵夾著封地名字聽起來像好幾個人的名字的家族去為她蒙羞。


    抱著“偶爾進城一次好好玩玩”的心態,艾麗休息了十幾分鍾,和康德穿上全套防護甲和頭盔,一起進了模擬戰場。


    秉承龍騎機兵隊“要黑就黑到底”的審美觀,防護甲也是黑色的,用不知名的啞光合成材質製作,穿在身上仍能夠行動自如,但有一定重量,比艾麗平時在角鬥場穿的皮甲重得多。護甲和頭盔內部都貼有可以直接刺激穿著者痛感神經的網狀感應膜,這種設計,是為了讓防止參與模擬戰場練習的士兵習慣了模擬,真正作戰時忘記了自己是會疼會死的做無謂的犧牲,所以一旦在模擬場中被擊中、灼傷,該有的疼痛感一點也不少。


    艾麗穿上護甲,心想,幸好我從前幾乎每天都穿著重達二十公斤的笨熊防護服在風速每小時四十公裏的狂風中行走呢,不然,穿上這身防護甲之後可能真跑不了太快。


    進場之前,她指指康德和她胸前護甲上的一塊拇指頭大小的六角形晶片,“前輩,這是什麽?”


    康德解釋,“這個是感應器,是用來記錄、觀測士兵在訓練中的行動路線和體征情況的,除了單人練習,進入模擬機還可以組隊進行對抗,感應計就會把所有士兵在模擬戰中的各項數據傳輸回主機,便於練習後的觀察。”


    “謝謝前輩!”艾麗真誠地對他露出笑容。


    希禮黑著臉啟動模擬機,懸梯下的靶場化為鎗林彈雨的戰場,炮火紛飛,子彈發射聲,鎗支的蓄能聲,炮彈呼嘯而來的聲音,地麵被炮彈擊中後的震動,爆炸後引起的熱浪,敵我雙方士兵的嘶喊,垂死時的慘叫,全部都像真的。


    這時聞風而來看熱鬧的龍騎機兵隊隊員們已經把靶場上空的四麵懸梯都站滿了,還有人站在靶場外麵圍觀。


    希禮一方麵為自己的隊員感到丟人,一方麵又有點驕傲,他家殿下的眼光真不錯。艾麗這小姑娘不光是有漂亮可愛的臉蛋和胸脯。


    鈴聲響起,艾麗和康德一起在虛擬的戰場中衝殺。


    說是五百米的距離,可是戰場上布置著許多障礙物,直線行走隻會提早gameover,艾麗和康德在進場之前都閱讀過了提示,知道哪裏藏有地蕾,這也是對真實戰場的模擬,地麵短兵相接作戰時,戰士們會有具備各種探測、偵查功能的機器人輔助作戰。


    他們兩人速度相近,連跨越地蕾,暗炮的姿勢也極為相似,並且都是雙手同時用鎗,彈無虛發,不管是敵兵,還是流彈,從天上掉下的,草叢中飛來的,全都一擊即中。


    懸梯上觀戰的龍騎士們爆發出一陣又一陣的叫好聲,到了這個時候,誰也說不清自己是在為康德叫好,還是在為那個出身低微的新人叫好。


    突然大家一起驚呼,艾麗跌倒了!


    但她立刻一個翻滾爬了起來,繼續奔跑,並且加快了奔跑速度。


    有人站的角度能看得更清楚,趕快向同伴解釋,“康德剛才射中靶子的時候故意射偏了一點!”


    原來如此!這樣一來,剛才被射中的那支榴彈就飛向了艾麗這邊,若不躲開就會被爆炸的彈片擊中!


    她不是跌倒,而是倉惶狼狽躲避。


    被這麽阻了一阻,艾麗落在了康德後麵,但她突然改變了路線,也不射擊目標了,越跑越快,直追上去,在康德快要到達終點之前她終於追到了他身後,然後——她踩在一架戰車殘骸上奮力一跳,騰空,在空中扭身,對準康德胸口就是一發!


    滴——


    康德那邊的靶場上空亮起了一個代表死亡的紅色骷髏頭,康德在距離終點線兩米的地方停住不能前進了!一旦“死亡”,模擬場中的士兵就不能再行動,模擬場用的防護甲會立即斷電,場中的各種模擬也會同時消失。


    康德並沒告訴艾麗,胸口的那片小小的感應計若是被破壞、射中,數據傳輸中斷,士兵會被認為處於“陣亡”狀態。但她就是射中了他胸前的感應計。


    最為悲慘的是,在數據停止傳輸的瞬間,防護甲中和感應計相連的網狀感應膜會同時斷電,斷電時士兵會感到一陣微電擊般的酸麻。


    電擊酸麻的時間不長,僅有五秒鍾,也不太疼,不過,會造成僵立,也曾有人遭受這種看似沒什麽大不了的電擊時出現過尿失禁。所以,所有士兵進行模擬戰的時候都會保護好自己不讓胸前的感應計遭到破壞。


    康德被擊中感應計後僵立的那五秒鍾內難以說明自己是個什麽心情。他沒有向艾麗解釋太多,可她還是猜到了感應計的作用,一看命中率和速度追不上他了,幹脆直接釜底抽薪,一鎗讓他出局了!


    一時間靶場裏噪聲大作,有人大笑,有人大喊,有人叫好,有人拍掌。


    這時艾麗早已到達了終點,她的速度和命中率也計算出來了,投射在她那邊靶場的上方,站在四麵懸梯上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康德雖然是“死亡”狀態,但是也有命中率,他的命中率比艾麗稍高,可是因為沒有到達終點,沒有速度成績。


    這時,電擊造成的僵直和酸麻也結束了,康德摘掉頭盔,一直笑眯眯的臉上是哭笑不得的表情,艾麗也摘掉了頭盔,對他眯起眼睛微笑,“康德前輩,剛才那場比試算數麽?我們要重新來一場麽?”


    康德此時還渾身發麻,實在很難扯出笑容,他搖搖頭,“不用了!”他說完,鄭重向她伸出右手,“歡迎你加入殿下的護衛隊,艾麗。”


    這麽一來艾麗反而不好意思了。


    她臉一下就紅了,跟康德握了握手,半天憋不出話,“那個……我……”


    康德終於恢複了微笑的能力,“不要緊。是我先耍詐。你應對得很好,我並沒說不能攻擊對手。”


    這個新人,很有潛力。


    傳輸數據的感應計被擊碎,士兵自然會被認為“陣亡”,對手“死亡”的話,自然無法完成比賽,這一局,自然是艾麗贏了。而且康德發現,艾麗向他射擊時蓄能隻將感應計打碎了,護甲並沒有遭到破壞。他自問也可以做到在空中轉體擊中移動目標,但要將蓄能控製到這種程度,卻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康德和艾麗握手時,周圍響起了鼓掌聲,不過——


    周遭的喧嘩忽然安靜了下來,靶場外的龍騎機兵隊騎士們迅速分站成了兩列,兩個人一前一後走進來,前麵的是朱理,後麵的,是龐倍。


    希禮也趕快從懸梯下來,走到朱理麵前,現場的情形無需做更多解釋。


    希禮問柳津和康德,“你們覺得新人如何,不用比第三場了吧?”


    柳津和康德對視一眼,是啊,還要比什麽呢?


    用冷兵器也輸了,用鎗械,很難說是平手,還要比什麽?


    難道跟一個平民比駕駛戰艦的技術?用戰艦瞄準轟炸的技術?別說艾麗這個平民根本沒有進入戰艦或是戰艦模擬機的資格,就算真的讓她進入戰艦,比了,輸了固然丟人丟到家了,贏了,也毫不值得驕傲。反而更丟人。


    可也有人說,“加入龍騎機兵隊的儀式向來都是新人向三位前輩討教不是麽?”


    “哪怕是比打花牌呢?總要再比一場吧!”


    “是啊!”


    “我那時可是還跟柳津前輩比了掰手腕!”


    “掰手腕就算了吧!”


    “比下棋麽?”


    “打牌?”


    “在十秒鍾內喝三大杯啤酒?”


    眾人議論紛紛的時候,朱理忽然開口了,“第三場不用比了吧,在蘇芳角鬥場,我們已經較量過了,相信大家有目共睹。”


    他這麽一說,自然不會有人提出異議,朱理自己也是龍騎機兵隊騎士,當然也算是艾麗的前輩,在蘇芳角鬥場的元旦日大亂鬥上,兩人做的是生死之搏,絕非點到即止,雙方都有受傷,不過因為僥幸傷得都不重。


    正當所有人都以為今天的新人入隊儀式到此為止了,艾麗走上前,屈膝向朱理行了個禮。


    她此時穿著男子軍服,身上的防護甲還未完全摘掉,行的禮卻是女士所行的禮,看起來相當怪異,可沒有一個人發笑,許多騎士還紛紛回禮。


    她站直之後看著朱理,心髒強有力的跳動震得自己的胸腔輕微發痛。


    在兩天之後再見到他,看到他的那一瞬間她想,無論如何,我要讓這個男人尊重我!我要讓他像他對待希禮、薇露、或者此時他身邊任何一個他的同伴那樣尊重我。


    艾麗緩緩呼氣,語音平靜,“殿下,請問,新人入隊的儀式中,新人可以選擇挑戰任何人麽?”


    朱理定定看著她,她的目光清澈而熾熱,仿佛有小火苗在瞳仁裏輕輕跳動。他輕聲回答,“是的。凡是龍騎機兵隊的前輩,都可以挑戰。”


    艾麗垂首再次行禮,然後揚起頭,將目光投向他背後的龐倍,“那麽,第三場比試,我想向龐倍·蒙巴頓騎士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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