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狸沉默了好一會兒。


    沒有鬆開拉著芽芽的手。


    “不會的。”


    “殷念很強。”


    “她不會的。”


    誰都知道。


    殷念很強。


    大家在原地休整了一會兒。


    氣氛一直非常低迷。


    崽崽們都回到了殷念身邊。


    辣辣,蝸蝸,百變半翅他們都圍著殷念。


    除了守在主人的身邊它們哪兒都不想去。


    元辛碎就坐在殷念身邊,精神力一圈圈環繞在殷念身邊。


    他麵無表情。


    像是什麽都沒想。


    又像是每一個瞬間,心思百轉,崩潰了無數次,又重新安慰了自己無數次。


    半翅如今已經是少女的模樣。


    可她的心智尚未提起來。


    她看起來神情恐慌,還不能很好的控製自己的神情。


    挨著辣辣。


    輕聲細語的委屈問:“主人會不會丟下我們?”


    辣辣心底一沉。


    剛想說不會。


    但一道聲音卻比它更快一步說:“不會的。”


    元辛碎聲音甚至聽不出什麽活人的氣息。


    “她答應過我。”


    “我們約好了。”


    “念念不會食言。”


    看著他那張臉,辣辣咽下了剩下話。


    甚至不敢去問他你們約定了什麽。


    想了一會兒。


    才想起來。


    是了,元辛碎說過,他們約好了一塊兒死的。


    辣辣抱著胳膊想,它們都不需要和主人約定的。


    伴生獸就是生死與共。


    主人死了。


    他們自然也不在了。


    可上次主人就撇下他們想自己死,但上次是做戲給混沌藤他們看的吧?


    辣辣思緒很混亂。


    它也是第一次意識到,原來人在極度驚恐的時候,不隻會抱著胳膊瑟瑟發抖,腦子也會胡思亂想,甚至不受控製的想著一些沒邊兒的事情。


    他們可以一動不動。


    但其他人不行。


    阮傾妘壓下心底沸騰的情緒。


    組織了萬域的人開始清理戰後的現場。


    “安菀,你帶著人去給那些受傷了的治療一下,帶上魚綿綿他們。”


    “海域裏現在沒什麽海獸了。”


    “也不會有危險,適合在水中生活的一些靈獸可以先下水去,看看能不能再找找海中的屍身。”


    “各家回去清點人數,失蹤的,死亡的,統一匯報上來……”


    阮傾妘有條不紊的下令。


    安菀麵如菜色。


    忍不住一眼又一眼的看著天空上。


    但她不能光坐著不幹活兒。


    殷念會醒過來的。


    在她醒過來後。


    他們不能還是這副亂糟糟的樣子等著他們來清理。


    阮傾妘強撐著將事情布置好。


    又看向身邊的孩子們。


    孩子們失去了精氣神。


    靠在樹樁子上。


    阮傾妘見狀,聲線稍稍變得柔和了一些,“你們去陪陪孟姨。”


    孟瑜月和蘇降麵色慘白的靠在一起。


    孟瑜月背後舒展的尾巴。


    有一尾變成了金色。


    而蘇降的實力更是大漲,他們作為殷念的親生父母。


    血脈同源。


    自然是和辣辣它們一樣,得到了巨大的提升。


    可他們一點都開心不起來,甚至注意不到自己的提升。


    “阮首席。”


    “殷念沒有回來。”


    “殷念姐姐還活著的吧?”


    小孩兒們實在是不安,圍在阮傾妘身邊追問。


    她沉默了許久。


    才說:“我不知道。”


    她向來不擅長說謊。


    小孩兒們的眼圈頓時就紅了。


    “那我們是贏了對不對?”他們有看了一眼天空上依然存在的墮化核心,聲音怯怯,“我們,是勝利了!對不對!”


    阮傾妘抿唇。


    半晌後點頭,“是的。”


    為了勝利。


    死誰都可以。


    阮傾妘這麽想著。


    垂在一旁的拳頭握緊。


    練刀的人,指甲都修剪的很平整勤快。


    可就是那麽鈍的指甲。


    深深嵌入了她的掌心,流下殷紅的血來。


    不出三個時辰的功夫。


    大致的人數就已經統計完了。


    統計完了的單子一層一層的傳了上來。


    最後落到阮傾妘的手上。


    看見人數的那一刻。


    阮傾妘沉默了。


    旁邊周少玉滿身狼狽,眉眼低垂。


    見阮傾妘神色不好看,提起精神問了句:“怎麽了?死了很多人嗎?”


    阮傾妘久久凝固的眼睫顫抖了一下。


    隨後。


    像是終於忍受不了了一般。


    從喉嚨裏擠出了破碎的一聲。


    “不。”


    不是的。


    之前一直都保持的很好的冷靜,理智,在這一刻終於隨著她發抖的手,還有攤開的掌心一起,和斑駁的血跡一起砸在地上。


    落了個稀碎。


    這是一場空前絕後的災難。


    之前任何異常戰役。


    在這一戰麵前,都像是小孩兒打鬧一樣。


    以前的每一場戰役,不管站在那戰役前方的神明是哪一個,至少他們腳下是有土地可依,頭頂還有天空可靠。


    可這一戰。


    他們什麽都沒有。


    什麽都比以前艱難。


    偏偏。


    犧牲的人數,不到以前戰役的十分之一。


    跌入深海中的人被盡可能的舉起來。


    掉入裂縫中的人被盡可能的拉上來。


    被能量波及到的人被盡可能的護起來。


    是他們這些人變了嗎?


    是他們比以前犧牲的戰士更悍不畏死嗎?


    不是的。


    是因為殷念。


    她竭盡了全力。


    她說,她想救下所有人。


    誰都沒認真的對待這句話。


    這句話是明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偏偏她認真了。


    隻有她認真了。


    “艸!”


    拿過這單子一看,周少玉也紅了眼睛。


    張口就爆粗怒罵:“可顯著她了。”


    “要不怎麽說還得是殷念呢。”


    周少玉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等她醒過來。”


    “估摸著又要對我們吹噓很久了。”


    “不過也該她的。”


    “一百年,一千年,都該她吹噓的。”


    周少玉說完。


    低頭,沉默了一會兒,又聲音沙啞的開口:“她會醒過來的。”


    所有人都認為。


    殷念會醒過來的。


    可他們沒想到。


    這一等。


    就是如此漫長。


    一個月過去了。


    殷念和墮化核心都毫無動靜。


    阮傾妘他們還準備了許多威力很大的法器。


    用來應對墮化核心隨時會醒過來的情況。


    連走地蛛們都在積極備戰。


    沙蟲很努力的造出更堅硬的房子。


    不再讓它們會被輕易的撕裂。


    可他們等了又等。


    殷念卻還是沒有醒過來。


    兩個月過去。


    他們想著,也該醒了吧?


    可三個月。


    半年……


    甚至一年過去!


    殷念和墮化核心,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大家從一開始的擔憂期待。


    到後來的麻木,也不再日日盯著殷念不放,開始逐漸有了正常生活的模樣。


    畢竟不管世界變成什麽樣子。


    人總是要生活的。


    可唯有元辛碎。


    他一直一直坐在殷念的身邊。


    春季的雨淋濕她。


    夏季的烈日暴曬她。


    秋日長風吹拂他。


    冬日積雪淹沒他。


    他卻一直都在,從未挪動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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