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帝聽完,點了點頭:“是個很省心的法子。”


    “在當時來說,不能算錯。”


    “當時應當是混沌藤在實驗自己的那個法則之力,但是人族討不了好,蟲族也沒辦法討好,所以這個法則之力他用不了,就沒有出現第二城池淪陷的。”


    “但是現在已經沒有蟲族了,混沌藤巴不得我們這邊的情況混亂起來。”


    “在生死之間,人性是受不起任何考驗的。”


    “外麵那些人,我們不僅要管,還要竭力安撫他們。”


    “讓他們知道,隻要有我們在,什麽都不用擔心。”


    “傷害別人的人,必當被我們視為和蟲族一樣的家夥。”


    “賞罰齊下,才能安撫人心。”


    安帝已經聽大家說過了。


    母樹早些年為了斬斷那些世家腐爛的根須,還有懺悔自己因為‘情’而犯下的錯誤。


    生生將自己的情根拔了,而她對殷念所有的‘偏愛’並不是出自她內心的情感,而是因為殷念是所有孩子裏,天賦最好的,最能承受得住她肩膀上的擔子,這不是偏愛,而是一種選擇。


    拔了情根,好處是多過壞處的。


    但也不是全無壞處。


    比如現在這種情況,就需要一個更有‘人味’的辦法,但是很顯然,母樹是辦不到的。


    不過那也沒關係,安帝不覺得這是多大的問題。


    他們這些人不就是為此存在的麽?既然受到母樹的庇佑,理所當然要為她補上不足的地方。


    “如果您放心的話,可以將這件事情交給我來辦。”


    “您說的沒錯,法則之力不能用靈藥來治療,那根本就是無用功。”


    “但法則之力,是可以用別的法則之力化解的。”


    “念念帶回來的那株神花,我們可以找找,有沒有能克製這個詛咒法則的新法則。”


    安帝語速不慢,但是說話的時候就給人一種鎮定從容的感覺。


    明明事態緊急,但是聽他這麽說著,便也覺得不算是什麽太大的事情。


    一顆躁動的心很快就被安撫了。


    “當然,這個可能性很低。”安帝仔細想著,隻皺了一會兒眉便重新舒展開來。


    “真正可以試用的法子,便是讓殷念回來。”他想起了殷念那恐怖的能力。


    “從他們身上提取出詛咒法則的規則。”


    “您也知道,那個孩子學東西非常快。”這才是殷念最大的天賦,任何困難的靈術,隻要她想學,都能學會。


    “法則能放也能解。”


    “隻要她學會了,這些人就有希望。”哪怕隻是緩解一些,也不至於讓場麵失控,變成混沌藤想要的那樣。


    “不隻是殷念,既然是詛咒類的法則,那麽找來一些操控詛咒物或者有這一塊天賦的孩子,讓他們一起研究那些人身上的法則。”


    “想必也能找到一些緩解的法子。”


    靈天檸沒想到,她隻是想著讓那些人先進來,怎麽看守好那些人,不讓他們有機會將這詛咒傳出去。


    或許也想過怎麽安撫那些人,但這樣的念頭也都被排在了‘鎮壓’之下,隻是一閃而過的想法,下意識的不想去重視。


    但人家已經將怎麽解決這個問題的答案,一個兩個三個的羅列了出來。


    不管這幾個辦法能不能成。


    至少她現在已經有被鼓舞到,更何況那些已經中招的人。


    難怪殷念不管怎麽樣,都想要將這個老師找回來。


    不隻是因為安帝是她認為的家人。


    更是因為安帝的存在,確實會成為人族的一大助力,靈天檸現在非常深刻的了解到了這一點。


    母樹深深看著安帝,開口說:“那若是你們一直都沒研究出成果。”


    “有些人熬不住,死了怎麽辦。”


    她說的這些話並不是危言聳聽,而是以前詛咒籠罩一城的時候,確確實實發生過的事情。


    “情緒會傳染,蔓延,直到引起騷亂。”


    想起當年那混亂的一幕,母樹依然覺得畫麵清晰,如昨日之景。


    安帝坐在輪椅上,神色平靜:“世間安得雙全法,要麽他們拚到最後一刻才崩潰。”


    “要麽。”


    “現在就崩潰。”他似乎毫不畏懼母樹,銳利的眼神直視她。


    “母樹,您想看他們轉投混沌藤嗎?”


    旁邊靈天檸心髒有些揪起來了,下意識看向母樹。


    她總覺得安帝這樣問,顯得火藥味很濃。


    甚至伸出手拽了拽安帝的袖口,朝他投去一個擔憂的視線。


    安帝像是看出了她在想什麽似的,從容不迫道:“別擔心,母樹不會生氣,既然已經沒有了情絲,便不會有憤怒的情緒,因為我說的是對的。”


    明明他才來這裏。


    但靈天檸愣是覺得。


    他看起來要比自己更了解母樹多了,他是非常認真的在同母樹商量,權衡利弊。


    母樹確實沒有生氣。


    其實從一開始,她就知道不管外麵那些人是不行的。


    “白林地不是您心中看守他們的第一人選。”安帝不卑不亢,道破母樹的心思,“我們萬域才是,您不是不同意,您隻是想讓我先開口,將事情攬下來,是嗎?”


    靈天檸心中一震。


    是這樣嗎?她一開始還真以為母樹打算對外麵的人一刀切。


    母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而是朝前抬手,無數光斑從她指尖跳躍到了安帝身上,一個個小小的光球就那樣停留在他的肩膀上,隨著一陣風來,一抖一抖,像是小一團柔和的露珠。


    “去吧。”


    “這件事情就交給你解決。”


    母樹的身形漸漸散去。


    靈天檸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還真讓安帝說準了。


    剛才她磨破了嘴皮子,母樹都沒有鬆口,是因為信不過她這邊的人嗎?


    她內心難免生出一點挫敗感。


    但還是振作起來,對安帝說:“我推您出去。”


    安帝點頭。


    視線在這個年輕姑娘臉上一掃而過。


    突然笑了起來,“失落嗎?因為母樹沒有將這個任務交給你?”


    靈天檸本來想搖頭的,可安帝已經看透了,遮掩也沒什麽意思,索性點頭幹脆承認,“是。”


    “你還是年輕了些。”


    安帝眼尾的視線一掃就能看見小姑娘手上的各種老繭和傷口,這個時代的孩子總是更加早熟,更何況靈天檸自小就承受的比旁人多幾分。


    但這樣的孩子,也總是更習慣性的會壓逼苛責自己。


    她是這樣。


    殷念也是這樣的。


    一想到自家那些孩子們,安帝看向靈天檸的眼神不由得變得越發柔和。


    “能將白林地帶成這樣,已經十分不錯了。”他溫和的笑。


    “她將人交給萬域,是因為我們那邊的人都團結,至少是一致對外的。”


    “白林地的人很多,你帶領他們,會比我們帶領萬域的人更艱難些。”


    安帝說的真誠客觀。


    他不是為了安慰靈天檸受挫的內心。


    而是真心認為她確實做的足夠好了,並且未來會變得更好。


    靈天檸神情微動,趁著這個功夫問:“如果是您的話,您會怎麽管理白林地呢?”


    其實這些問題。


    她都問過她父親。


    可靈昆並不像安帝,教人都是手把手教導。


    他更喜歡一邊教,一邊讓孩子實際去感受。


    這樣會更有感觸一些。


    但這樣速度就會慢一些。


    說不得哪個更好,畢竟方向上來說是不同的。


    隻是現在好不容易有機會,靈天檸也想聽聽安帝是怎麽說的。


    她覺得安帝也不是那種明明知道你需要建議,但因為你不是他那邊領地的人,就憋著不說的。


    果然。


    安帝聽聞這個話,眉眼都展開了。


    “我現在還不太了解你們白林地,但是就這麽幾天的觀察下來,那邊還是……”


    一個人說。


    一個人側耳仔細聽著。


    原本還有些距離的路都顯得沒有那麽長了。


    外麵那些哭嚎的人,都已經喊累了。


    現在臉色青黑的靠在外麵的結界口。


    一個兩個蹲坐在原地,連自己隨身帶來的包袱散開了都沒人去收拾,他們現在沒有靈力,隻能將值錢的家當都收進包袱裏。


    現在連包袱裏的東西都顧不上了,可見內心多挫敗絕望。


    他們經曆過剛才聲嘶力竭的懇求,現在一個兩個安靜的讓人心慌。


    垂著頭好似再也抬不起來,自己的腦袋要折斷落在地上一樣,使不上半點力氣。


    有人慢慢拿著自己的包裹站了起來,“好了,他們不會讓我們進去了。”


    “原來蓮花村那群人說的是對的。”


    “得了這個病的人,隻有死路一條,母樹難不成真的打算讓我們自生自滅嗎?”其實這都還算好了,他們真正擔心的是,母樹會殺了他們,一勞永逸。


    “我們……”


    他絕望的話還沒說完。


    背後靠著的結界突然就像是泡膜一樣融化炸開了。


    他話都沒說完,人就一個倒栽蔥,直接跌了下去。


    “怎麽,怎麽回事!”他一臉驚慌,手腳並用從地上爬起來。


    眼前突然伸出了一隻手。


    將人從地上直接撐了起來,叫他問問站在原地。


    他順著那滿是老繭和傷口的手看去,瞧見一個坐在輪椅上的男人,是他從未見過的麵孔,也沒聽說過哪個了不起的人是坐在輪椅上的。


    “沒事吧?”


    他笑了笑。


    肩膀上那一顆顆的光團覆蓋在那些結界膜上,很快那一層層的結界如同冰雪消融。


    而男人身後不知何時,已經站了不少人,正安靜的看著他們,眼中沒有敵意,反倒滿是善意。


    人群裏不知道是誰發出了一聲難耐的泣聲。


    本來都已經絕望了。


    再怎麽樣,母樹都不會管他們了吧?


    就在這種想法逐漸在心底紮根的時候。


    親眼看見這些攔著他們的東西消融,心中生出無限安慰來。


    這一路上,死死忍著沒有傷害別人,守住底線的行為也變得有意義起來。


    “諸位放心。”


    “這不是病。”安帝不介意一次次重複這句話,這時候他說的越多,這些人心裏隻會越安心。


    “這是蟲族用來對付我們的新招數,一個小詛咒罷了。”


    “大家在這麽艱難的時候,都沒有順著蟲族的心意,自相殘殺,而是守住了底線,母樹自然不會放棄大家。”


    所有人都一臉驚喜。


    如果說一開始隻是希望母樹能接納他們的話,那現在就是預想之外的驚喜了!


    “真的嗎!”有人的鼻涕還糊在臉上,“那,那我們現在可以進去了嗎?”


    他們一路風塵仆仆,不敢動用一點靈力。


    還要擔心像蓮花村村長那樣的惡人來吸取他們的靈力。


    早就又累又餓。


    “當然。”


    安帝聲音平和,很快就安定了他們那一顆顆惴惴不安的心,“受了詛咒的人,住進第一學院的學院宿舍之中。”


    “你們放心。”


    “我們已經找來了許多鑽研詛咒一術的人才。”


    “會解決你們身上的問題的。”


    “以前沒有解決是因為當時大家都覺得這是一種病,隻想讓靈藥師來解決,從方向上就錯了,其實這詛咒不算什麽。”


    他們瞳孔時不時就顫抖一下。


    臉色青白交織,精神已然是極度緊張的時候。


    這是最容易行差踏錯的時刻。


    這種情況下,和他們實話實說這東西不一定能解決,反倒是愚蠢的決定。


    他們要做的是安撫。


    保證。


    其實那些人何嚐不知道這是在安慰他們,可在這種極端的時刻,他們會願意相信的,並且從中汲取力量,讓自己清醒過來。


    不少人都重新露出了笑容,雖然還有些勉強,但緊繃的神經終於可以鬆懈一些了。


    “太好了。”


    “那,那我們快進去吧。”


    安帝在前麵帶路,聲音溫和,領著幾個一路逃難過來的,年紀還小的孩子,一邊給他們分肉幹,一邊說:“等到了學院宿舍,大家先吃點東西,安頓下來之後,再給你們的家裏人報個信。”


    “想必大家在別的村子,肯定還有些親戚朋友的。”


    “他們也該擔心了。”


    這話說的所有人鼻尖一酸,心口脹痛。


    同時更放心了。


    他們沒有要徹底監禁他們,還主動叫他們與親朋好友聯係呢。


    誰在外村還沒幾個家人朋友了?


    這至少說明他們不心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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