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等殷念說什麽。


    那幾人像是一陣風一樣,隻是一眨眼的功夫,就來到了殷念麵前。


    殷念覺得額頭冰冷。


    一個人已經將自己的額頭抵在了她的額頭上。


    皮膚相貼。


    殷念覺得貼著自己的那塊皮膚陰冷潮濕,還散發出一陣陣的腐臭惡氣。


    就好像是在死水裏不知道泡了多久的一塊爛豬肉。


    元辛碎一把護著殷念。


    帶著人就往後退了三步。


    這才脫離了那些人的包圍圈。


    殷念退出去之後,看見那幾個人還呈現一個包圍圈的趨勢,站在他們方才站著的位置上。


    正閉著眼睛在深嗅著什麽。


    “大胡子!”


    他們聲音尖銳,對比現在的聲音,剛才和大胡子打招呼的聲音真的算得上是友好。


    “你竟然敢帶著外人來我們這裏!”


    “你不知道這裏的規矩嗎!”


    他們抬起頭,陰寒的眼神冰冷刺骨,盯著殷念,大片的眼白左右翻動著,眼珠子不正常的顫動,“滾出去。”


    元辛碎臉色微沉。


    抱著殷念的那雙手又緊了一些。


    剛才還看他們很不爽的大胡子這時候卻甕聲甕氣地說:“不是我帶進來的。”


    “是自己跟來的。”


    “應該是被父母不知怎麽丟在這裏的。”


    “夜深了,這會兒趕出去必死無疑。”


    “明兒一早我就把他們丟出去。”


    “如何?”


    大胡子將後麵一隻獵物拖上來,拍了拍獵物上的肥肉,“將東西獻給巫之後,我還能多出一隻肥獐子。”


    “這兩個小孩兒不會吃村子裏的口糧。”


    那幾人並沒有因為大胡子的這些話就給殷念和元辛碎一個好臉色。


    張開嘴正想說什麽。


    他們身後拖曳在地上的鈴鐺卻紛紛響了起來。


    幾人麵色巨變。


    就連大胡子也顧不上太多。


    直接朝著殷念兩人喊了一聲:“跟我走!”


    便拉著自己的一串獵物往前跑去。


    元辛碎二話不說抱著殷念就跟在大胡子身後往前跑。


    那幾人也顧不上他們了。


    一把抓起身後的鈴鐺就匆匆和它們背道而馳。


    被元辛碎抱著。


    殷念可以扭頭去看那幾個人離開的身影。


    他們佝僂的背這時候竟然挺的筆直。


    也是這時候,殷念才模糊發現他們並不算矮。


    隻是平常含胸駝背的。


    這才看起來很矮。


    大胡子一路帶著他們來到了一處堆滿了獸皮散發著骨肉惡臭的屋子。


    一把就將元辛碎和殷念兩人推進了屋子裏。


    隨後將門狠狠一關。


    他喘著氣說:“不想死就別開門。”


    “等會兒不管聽到什麽聲音。”


    “瞧見什麽人。”


    “都不要開門,知道了嗎?小子!”


    他雙眼有些紅,那些大胡子上不知什麽時候凝聚上了一層細細密密的霜。


    隨著他呼出來的熱氣融化後縮成一顆顆的小水珠。


    “小子。”


    “你自己的妹妹,自己看好。”


    他留下這句話。


    就拖著自己的獵物往外麵跑去。


    殷念立刻從元辛碎的懷裏跳下來,趴在窗口看。


    不遠處傳來了很多聲音。


    隻見巨大的篝火在遠處猛地亮起。


    驅散黑暗。


    一個穿著黑袍的男人出現在那篝火之上。


    手持雙珠高聲吟唱。


    “那是……什麽東西。”殷念喃喃。


    而另一邊。


    在殷念她們剛才待過的地方。


    混沌藤撥開了自己肩膀上的一片葉子。


    遠遠的。


    他似乎是聽見了吟唱的歌聲。


    臉上露出一個笑容。


    “找到了……”


    混沌藤遠遠的看著那衝天而起的篝火,那篝火是明黃色的。


    但在混沌藤眼中確實雪白熾烈,而這連綿的座座高山上,籠罩著一層又一層乳白色的光芒。


    微弱如螢火,但隨著夜幕的到來,它也變得明顯起來。


    而此刻,混沌藤站著的這位置,正好就在最近的一個乳白光罩的外圍。


    罩的邊緣像是一條不可隨意進出的分界線,就落在他的腳旁。


    混沌藤試探著往前走了一步。


    當他的腳腕沒入那一條雪白的分界線時。


    能看見無數惡孽便從他的腳腕像是被水漲大了一般伸出來,狠狠扣在了他的腳腕上。


    那尖長的指尖直接將他的皮肉挖開,動作竟是比之前還要殘忍百倍。


    那惡孽所化的手掌上長出了一張又一張的嘴巴。


    發出了尖銳的笑聲。


    “嘶。”


    這樣的痛苦,即便是習慣了惡孽時不時撕咬的混沌藤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將腳抽了回來。


    一隻手撐在旁邊的一棵鬱鬱蔥蔥的大樹上。


    胸口起伏,冷汗驟出,可臉上卻是瘋狂的笑意。


    口中喃喃不斷重複著:“找到了,哈哈,我找到了。”


    他盤腿坐下。


    看著那懸浮在篝火之上的漆黑身影。


    混沌藤用手腕捂住了自己被抓的皮肉翻卷的腳腕,很快腳腕上的傷口就消失了。


    他耐心的盤腿坐在地麵上。


    眼眸幽深的看著那身影。


    不知道在想什麽。


    他遠遠看著,聽著那雌雄難辨的聲音,半晌後,輕笑了一聲。


    幾分諷刺幾分遺憾。


    “要是能近一些看就好了。”


    ……


    “好近!”殷念喃喃。


    之前隻是在窗口看著那攤火堆。


    可慢慢的。


    她竟然發現那火堆還會挪動呢。


    慢慢的那巨大的篝火堆就挪到了她身邊的位置。


    而那高大的身影也慢慢變得清晰起來。


    是個很高的人。


    籠罩在黑袍裏。


    但是身形又很消瘦,唱歌的聲音柔和。


    並不像是男人的身體特征。


    “難不成是個女人?”殷念趴在那窗口上喃喃問道。


    就在這時。


    辣辣卻聲音激動地說:“主人你看,是那個大胡子!”


    果真是大胡子。


    他已經將所有的獵物都放在了篝火旁。


    一臉嚴肅,口中不斷地叨叨著什麽。


    然後提起獵物就開始割喉放血。


    那血一圈圈的灑在篝火旁邊,變成了一個複雜的陣法。


    殷念下意識看向元辛碎。


    可元辛碎卻皺著眉頭,神情凝重地盯著那個陣法。


    “怎麽了?這個陣法有什麽不對嗎?”其實殷念能看出,這應該是在舉行什麽儀式,所以到處充斥著怪異荒誕的感覺。


    可元辛碎卻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蝸蝸下意識驚歎。


    要知道。


    天下陣法。


    幾乎都出於獻族。


    哪怕是有些家族出了一些擅長精神力的奇才,自己創造出了陣法。


    也是會拿去獻族讓獻族完善的。


    畢竟獻族可不會將陣法的創始名字據為己有,他們人好,一旦出現了別的精神力天才,而且還是能自創精神力的天才,他們都會不求任何回報的去幫助他們。


    畢竟是因為太過善良而被滅族的一個存在。


    所以現在元辛碎說他不知道這個陣法的時候。


    蝸蝸是震驚的。


    殷念:“說不定是什麽陣法延伸出來的呢?”


    元辛碎一口否認,“不會。”


    “若是二次更改的陣法,我一定能看出它的原陣是什麽。”


    “但是這個我看不出。”


    “我們獻族從未有這種陣法記錄。”


    這就奇怪了。


    殷念再度往外看去,身子剛繃直一些。


    就被元辛碎壓著頭摁了下去。


    “小心。”


    “有人來了。”


    殷念兩隻小短手趴在元辛碎的手臂上。


    頂出半個腦袋努力踮腳往外麵看。


    窗前出現了大量的人影。


    可詭異的是這些人影幾乎沒發出什麽聲音,連腳步聲都不曾聽見。


    男女老少皆有。


    有衣著富貴的。


    也有穿著戰甲的。


    還有衣不蔽體的。


    很奇怪。


    像是一鍋亂燉。


    隻是看起來都不太好,臉上很髒,看不出五官。


    他們有序的繞著篝火坐下了。


    身上都有濃重的血腥味兒。


    殷念下意識捂住了鼻子。


    而一個厚重的身影就坐在他們的窗前。


    擋住了他們的視線。


    殷念無比遺憾。


    她還想看看這是什麽儀式呢。


    “這些村民看起來怪怪的。”殷念趴在元辛碎耳旁輕聲說,“你看,他們彼此之間好像也不交流呢?”


    但是這些人確確實實是從山上的屋子裏走出來的。


    元辛碎和殷念和窗邊保持了一定距離。


    那歌聲很有穿透力,雖然他們此刻因為那高大身影的遮擋,看不見外麵的情況了。


    但依然能聽見那歌聲不斷。


    周圍靈力的翻滾開始變得濃鬱急促起來。


    殷念深吸了一口氣。


    突然。


    她眼睛的一角好像看見了什麽一般。


    猛地瞪大。


    她的手還被元辛碎拉著,為此她握著元辛碎的手不自覺的用力,讓元辛碎將視線投了過來。


    殷念對著那背對著堵住窗的龐大身影。


    豎起了一根手指。


    指向他的肩膀處。


    屋子裏沒有燈光,因為屋子裏壓根兒就沒有放什麽可以用來照明的東西。


    但外麵似乎是出現了一輪圓月。


    月光灑下。


    讓元辛碎看清楚了殷念指著的那一角。


    那堵住窗的人確實是背對著他們的。


    但他右肩的肩膀上,卻不知何時還抱著一個小孩兒。


    那小孩兒臉頰凹陷,臉上皮膚灰黑潰爛,露出鮮紅肉裏。


    一雙眼睛死死往外凸起。


    她的唇沒有了。


    牙齒和牙齦都裸露在外麵。


    她看見了殷念。


    正衝著殷念咧開了自己的嘴,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


    那沒有了外唇包裹的唇下,牙齒就顯得更加滲人,被拉開一個弧度,露出裏頭好像短了一截的舌頭。


    她的手就落在那窗上。


    一下,一下的對著殷念招著手。


    從一開始。


    她應該就看見殷念了。


    隻是殷念一開始沒瞧見她,也不知道她對著窗戶這邊招了多久的手。


    動作有些大。


    殷念覺得她的眼珠子都要從眼眶裏掉下來了。


    兩人視線一對上。


    那小孩兒好像看起來更加興奮了。


    她的手開始拍打窗戶。


    砰砰砰!


    那聲音讓整個屋子都開始震顫起來。


    元辛碎臉色微變,抱著殷念直接進了旁邊的房間。


    避開了那小孩兒的視線。


    “噓。”


    看著辣辣他們想要說話。


    元辛碎聲音很輕。


    “外麵那些人很詭異。”


    “安靜些,先看看。”


    辣辣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重重點頭,表示自己還是非常聽話的。


    元辛碎低頭看向懷裏的殷念。


    “念念,你別怕。”


    剛才那場景確實是有點嚇人。


    他有點擔心懷裏的殷念被嚇到了,便輕聲安撫,“我們現在看不見她了……”


    隻是一低頭。


    就看見殷念不僅沒害怕。


    還兩隻手撐在他的肩膀上,腦袋一個勁兒的往外抻,一臉‘讓我康康你是個什麽東西’的神情。


    被元辛碎帶進這屋子之後。


    她甚至還有一點遺憾。


    元辛碎掰回殷念戀戀不舍的腦袋,提醒她:“念念,我們現在要謹慎點。”


    殷念點頭,“我知道啊。”


    “但是那大胡子讓我們不要出門。”


    “出門後果自負。”


    “也就是說,不出門,是沒問題的。”


    “我很謹慎的,放心,我都思考過。”


    “她敲就讓她敲嘛。”


    “我又不害怕。”


    旁邊的半翅抱著辣辣要哭不哭。


    辣辣也搓了搓自己立起來的毛。


    它害怕啊。


    鐺鐺鐺。


    外麵傳來了鈴鐺的聲音。


    殷念眼睛一亮。


    看得出她對除了母樹領地之外存在的這些地方都很感興趣。


    “沒事的睡睡。”


    “我就去看一眼。”


    她從元辛碎的懷裏跳了下來。


    直接奔著外麵走。


    將腦袋從門後伸出去,就看見有月光從窗外灑進來。


    殷念:“嗯?”


    她站直了身子,大步朝著有窗子的那地方走去。


    剛才那龐大的身影消失了。


    窗外也沒有人堵著了,那小孩兒也不見了。


    殷念從窗邊往外看去。


    發現那些人都圍到了那篝火旁邊。


    篝火上放上了一個巨大的藥鼎一樣的東西。


    隻是比藥鼎大太多太多了。


    那藥鼎上也刻著無數複雜的花紋。


    可仔細一看。


    那些不是花紋。


    是和剛才那陣法有些像的其他陣法。


    而那大鼎裏,咕嚕嚕的正煮著沸騰的肉湯。


    殷念一看。


    那些用來祭祀的動物皮都被割了下來掛在一旁。


    很顯然,是大胡子獵來的那些肉都被煮進去了。


    霸道的香味從外麵飄進來。


    那些人很安靜的圍坐在那大鼎前,正捧著碗安安靜靜的吃肉。


    殷念的肚子開始不爭氣的。


    咕嚕咕嚕。


    殷念:“……”


    該死。


    沒有靈力之後。


    總覺得肚子餓的特別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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