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一算就能知道我們在哪兒,找能打架的人來就行了。”火童子看不出蘭生的心事,但“垂死掙紮”。


    “他沒能算出我昨日什麽劫,又怎麽算得出今日我們被關在何處?”算卦這東西,虛無縹緲,還不如天能可靠,蘭生語氣一頓,“猜得那麽玄妙,不如往實際用腦,有可能是那位宗主離得遠,消息不能立刻傳到。”


    “昨日從這裏走到正殿也不過片刻功夫,我瞧這地方沒多大。”柳今今不認為有這種可能性,“而且你根本不了解天玄道是個怎樣的宗派,不能斷言他們武技不行。”


    “看來柳大小姐很了解。”蘭生反唇相譏,“本以為能喝到你的喜酒,不過他前些日子跟我討有花,要帶她回天玄道去,雖未說到別的,不過男子要女子同他走,總是有點那個意思的。”


    柳今今神情一愣,語氣頓然不好,“車非微要帶有花回天玄道?他親口那麽對你說的?”


    “我何必說謊?”隻不過,省略有花跟著她會有大難的那一段條件說明。


    “不是對你的丫頭有意思,而是你丫頭短命吧。”但柳今今並沒有顯出一點吃醋嫉妒。


    輪到蘭生一愣,沉麵看著柳今今。


    “你不用這麽看我,凡俗入天玄如登天,你丫頭天能通感都普通,車非微願意帶她,全然衝得是你的麵子,能否長壽就看她的造化。無論如何,你是……”


    柳今今聲音陡然低了下去,就在旁邊的蘭生也沒聽清她說什麽,卻無意追問。她不是全知,這時空更有塊神秘的領域可以顛覆她所有的認知,可她不想去打聽,隻想過好眼前的日子。


    “抱歉,不該拿你的感情來嘲笑你。”和柳今今太習慣鬥嘴了,有時就變成人身攻擊,並不磊落。


    柳今今有點詫異蘭生的坦誠,自己就做不到放下架子,仍是撇了撇嘴,“我不在乎。我喜歡車非微,不關別人的事,更不會被你影響。”這麽些能者投奔她,看來也不是沒道理。


    “那就好。”至少柳今今戀愛的三觀還是很正的,蘭生頗讚。


    “你倆嘮完了沒?有那點工夫,不如想想看還有沒有別的法子逃。”火童子卻開始受蘭生影響,覺得確實不應傻等別人來救。


    “你的手怕燙麽?”蘭生似乎問了個不相幹的問題。


    “當然不怕。”火童子拿眼白她,表示她問了廢話。


    “那你還在等什麽?直接燒你的鐵手套不就好了。火球的威力能把牆炸出一個坑,而前陣子一直用你燒洗澡水,有些大材小用,趁這回我好好觀察一下,看你能否擔當大任……”燒玻璃。


    “這是鐵,不是木頭。”怎麽說得那麽容易?


    “鐵怎麽了?遇火不也得鎔?看恒心而已,更何況隻是燒軟就好。”蘭生鳳眼眯笑。


    “你說的,我可不用燒洗澡水了。”火童子說完,雙膝盤坐,腕子翻上,眼睛盯著戴鐵套的手,漸漸歪了嘴,麵部出現一種做鬼臉的好笑表情。


    蘭生嘴角往下抿彎,暗想終於能讓這小子安靜上一會兒了,不過,他還真是好騙到可愛啊。


    “我能做什麽?”柳今今向蘭生討活幹也算破天荒。


    “想辦法提高你看家本事的殺傷距離,讓她們開鎖。”柳今今不會也信她胡說八道?至於心術這種能力,離得近才有可能成功。


    “我有一種藥粉,可惜沒有風,否則是能讓對方乖乖聽話的。這個洞幹燥悶氣,頂上那麽小的透氣眼根本不進風。”要不是昨日那個影門宗主讓蘭生交風者,她會以為是防蘭生的。


    “這個嘛,要緊關頭會有的,也不能為了藏而死啊。”人死了,本事大過天也沒用,蘭生有覺悟。但在這要緊關頭來臨之前,她得先看看,估量估量。


    柳今今懂蘭生的意思,心裏也讚同。蘭生是風者的秘密一旦暴露,比起福來,更大的是禍,而且絕無轉圜餘地的殺身之禍。藏著,趁其不備,或能爭取一線生機。


    “而且,這地方可能不是山洞。”這兩人煩躁不安睡不著的時候,她養精蓄銳;而他們終於捱不過疲累,睡死的時候,她東摸摸西摸摸,就覺出不對勁來了。


    風如果進不來,以那幾個洞眼的形狀來看,至少該有風聲,但她聽不見。氣流波動那麽小,但有自然光線透入,說明上方有擋風的阻物。昨日往上走到那座山殿,按照腳程來估算,也並沒有爬多高。


    她本來想,對方將她們三人綁架,肯定要避人耳目,所以可能還在玄清觀範圍之內。然而玄清觀坐落高勢,周圍的山頭也高聳入雲,風呼不止,又讓她懷疑自己的猜測有誤。


    從她專業的角度來看,洞中不入暖光卻地麵幹燥,石壁的手感不夠自然,洞頂凹凸紋似有人刻意安排布置,雜亂之中讀得出重複的節奏。再說這鐵牢,明明將鐵杆兩頭直接打入石頭中比較省工省力,卻造得像鳥籠一樣方正,鐵柵頂幾乎與洞頂齊高,四麵不碰石壁。這樣的細節,逃不過她的眼睛。建築顯匠心,哪怕是小小一角屋簷下用哪種雕紋,都自有某些用意。鐵牢的安裝,如此化簡為繁,目的隻有一個,避免破壞這個假山洞。


    “是啊,不是山洞,是岩洞嘛。蘭大造主以為這是工地,能發揮你最擅長?說實話,我一直很好奇,你那麽辛苦累不累?明明不用賺那種出力出汗的銀子,卻非要自討苦吃。”柳今今語帶譏笑。


    蘭生不認為自己需要跟她解釋,也毫不在意她的語氣,端看透氣孔的高度,突然問柳今今,“你會爬竹竿麽?”


    “……呃?”柳今今一時轉不過彎,“不會。幹嘛?”


    “那就現學吧,柳大小姐那麽聰明,肯定一學就會。”要不是胳膊脫臼,一時使不上力氣,她也不想麻煩這位。


    柳今今正想問為什麽,卻見蘭生將雲髻上那兩根固發的青紋管簪拔出,兩尾一擰,接成了一根,又把簪頭斜展的絹花花瓣剝了,隻留下兩顆蕊心。那蕊心平滑光亮,能清晰映出人影,有點像寶石麵,又有點像銅鏡麵。


    蘭生轉著花枝,將兩蕊麵調成斜對,交給柳今今,“你能爬多高就多高,一定要將這頭伸出去,從另一頭的蕊麵看外麵是什麽地方。要是看不清,就這般轉動,直至你看見東西為止。”鏡麵折射原理。


    原本是居安造玻璃的失敗品,她看著挺漂亮,突發奇想設計這款花簪,倒沒想到真有能當潛望鏡用的一天。


    柳今今當然不明白,但在蘭生身上,稀奇古怪的事物多了,於是咬住長管,雙手捉鐵欄往頂上攀去。


    “不是會爬嗎?”蘭生挑眉,同時單手幫托她。


    柳今今在上方嗚哩嗚哩,發現自己口齒不清之後,轉而冷哼了兩聲。雖然態度不好,做事還挺認真,照蘭生的囑咐,伸長了手,反反複複調節,竟沒抱怨一個字。潛意識裏,她覺得對方雖讓自己看不順眼,但很知輕重,不至於是隨口說來戲弄。


    盡管如此,當柳今今看到蕊麵出現的影像時,仍感到了新奇,“有一長排的屋子,而且地上鋪著磚,很整潔很平坦。”


    “是玄清觀嗎?”蘭生比較關心這件事。


    “……不記得看到過,但也難說……”柳今今的聲音有些遲疑。她昨日是頭一回進玄清觀,為了保護蘭生,並沒有機會到處看,後來沒跟上蘭生,卻是因為被人撂暈了。


    “道觀的建築和尋常建築的風格完全不同,你仔細看。”蘭生耐心地說。


    “不就是房子嗎?到處都差不多,有屋頂有門窗有台階有石碑……而且這東西也沒照得那麽清楚,又讓草擋了……”柳今今嘴裏不以為然,手裏卻重新轉了起來,“隻看得到兩麵有房子,另一邊好像是門廊,牆簷……呃……伏著龍?”


    她說到這兒,自覺笑了,“難道咱們在皇宮不成?”


    蘭生可笑不出來,“你說看到石碑?幾塊?上麵有字無字?”


    柳今今再看了看,“石階旁兩塊,很高,跟柱子差不多,有字,看不起太清。”


    “那不是石碑,是蟠龍衝天的圖騰柱,泫氏族徽。圖騰柱一共九根,其中七根立在大榮邊界,圍著它們建立了香火鼎盛的大觀,還有兩根鎮在帝都……。”蘭生作為皇媳,在外麵立過幾回了,故而熟悉,“ 柳大小姐,你可知你福氣了,這地方泫氏直係的男子,譬如皇帝太子皇子王爺方能進入,若身為女子,即便貴為皇後皇太後,也隻能恭立在門外邊。”


    柳今今驚訝,“難道是——”


    “內城,九龍山,帝族宗祠。”


    從城外到了城內,不僅如此,還在帝都最神聖最崇高的聖殿下麵,蘭生感到本就模糊不清的逃跑路線刹那漆黑無光了。同時,她內心也更明白她老爹為何讓人攆下台。


    大國師本是掌管所有祭祀之典儀的人,以無極宮為中心,包括宗祠和禮司這些,全都在他的手中。表麵看來是欽天監的權力之爭,其實是影師要從地下轉地上,必須挪開他罷了。


    隻不過,京氏的角色到底有多重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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