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天那一抓石破天驚,要是被抓實了,水僵屍的脖子就算是金剛做的也會立刻血漿迸裂!


    電光火石間我什麽都沒想,一個箭步衝上去抬手格擋,瞬間血花四濺,卻是我手臂被硬生生抓下一大塊肉。


    “易風……”易天從牙縫間逼出兩個字,緊接著把我一推,反手刺向亞當。那力道跟一輛坦克迎麵撞來沒什麽兩樣,我踉蹌好幾步,匆忙間隻來得及重重把亞當推向時空隧道外。


    亞當不愧是六百年的維序者部隊首領,千軍一發之際已經飛身向外,被我借力一推,閃電般衝出了空間門。就這樣還是沒完全躲開易天的殺招,側頸被重重抓了一道,傷口頓時泛出可怕的焦黑!


    易天殺性大起,竟然不管不顧又要衝出去置亞當於死地,被我一把攔住:“給我住手!”


    易天喘著粗氣停在我麵前,眼底泛出一層層血絲,看上去極為可怕。這時我才恍然發現他竟然已經比我高了,因為身材有料的緣故,看上去氣勢更加強盛,這樣麵對麵的對峙著,竟然能隱約壓我一頭。


    “他挑撥我們感情,為什麽我不能殺死他?”


    我看著他冷酷的眼睛,知道他竟然是認真的,“易天……”


    “過度寬容換來的就是禍及己身,現在你看到了吧。”亞當在空間門外冷冷道,“你隻看臉就認定了他是你弟弟,有沒有想過你記憶中的弟弟,到底真的存在過嗎?”


    我一動不動看著易天英俊而猙獰的臉,寒氣從骨髓裏一點一點的浸透全身。無數回憶的畫麵從腦海裏掠過,那個從小就知道甜言蜜語緊拉著我的孩子,那個一去多年杳無音訊的少年,那個陰暗晦澀眼神冷酷的弟弟……


    無數詭異的種子早已種下,隻是我醉心於易天給予的兄友弟恭的幻象,刻意忽視了所有不安。


    “……你到底是什麽人?”


    少年眼底血絲漸漸退去,最後竟恢複了英挺冷漠的慣常形象,“我是你弟弟啊。”


    “你到底是什麽人?!”


    “我是你弟弟啊,哥哥,”他無所謂道,“怎麽,那年拋棄我自己走了,轉眼回來就不打算再認我這個弟弟了嗎?”


    我腦子裏如遭雷劈,半晌才緩緩問:“你都知道了?”


    “我從沒不知道過。你上天山以後尤瑟妮那老姑娘來洗我的記憶,不過……”易天突然一頓,古怪一笑說:“你真以為我什麽都不記得了?確實以前有些事我還模模糊糊的,一下想起來一下又想不起來,但現在全都好了。”


    “我的記憶和力量已經全都恢複了,你還想怎麽樣?要打要殺還是再拋棄我一次?”易天視線越過我,望向空間門外的亞當。他眼裏的殺意竟然完全不屑於掩飾,好像隻要伸個手,就能碾螞蟻一樣弄死亞當·克雷:


    “不管你要不要阻攔,今天都是這個僵屍的死期,觸怒我的人——”


    話音未落我飛身退後,而易天落後半秒,竟然也能貼著我一前一後躍到空間門前!


    啪的一聲巨響!我隻覺得被一股奇大的力量迎麵撞上,與此同時“哐當!”重重關上了空間門,在千鈞一發之際把亞當·克雷死死關在了門外!


    時空隧道內驟然黑暗,我被撞得眼前發黑,半邊身體都麻木了。好幾秒後我才發現自己被抵在門上,易天緊壓著我,眼底閃著令人不寒而栗的光。


    “……你不是易天,”我艱難的一字一句道,“你根本不是我弟弟……”


    “前一句話現在說已經晚了,後一句話我讚同,你這樣婦人之仁也確實沒資格當我的兄長。不過算了,你根本不關心我,在你心裏也許從來沒把我當成過弟弟吧。”


    我簡直感覺荒謬:“為什麽?”


    “一個任由弟弟在外流浪這麽多年,見了麵就喊打喊殺的哥哥有什麽資格來跟我說教?你知道我經曆過什麽嗎?在那麽多年漫長的等待裏我的耐心都已經用盡了。現在的我根本一點道理也不想聽,你要是想動手,那就動手吧。”


    “……”我無法理解這種邏輯,但又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歸根結底隻因為我不是你想象中的弟弟罷了。你根本不想關心我,甚至你根本不喜歡我!這樣你憑什麽再來對我說三道四?憑什麽幹涉我想做什麽就做什麽的權利?”


    我腦子裏嗡嗡響:“……你這幾年到底是怎麽過的?”


    “現在才來問已經太遲了,”易天懶洋洋說。


    “你為什麽會上天山?”


    “去問那個老女人。”


    我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他是指尤瑟妮,簡直一團亂:“你怎麽會變成魔虎?!”


    “想討你喜歡。”易天還是那副漫不經心的樣子,但微微側過頭看我眼睛,目光亮得仿佛有兩簇小火苗在裏麵燒,“你喜歡嗎?”


    時空隧道裏一片岑寂,黑暗盡頭仿佛有變幻的霓光;時空潮發出遙遠沉悶的聲響,仿佛某種巨大的古老生物在從胸腔裏呼氣。


    很久之後我終於問:“……為什麽不告訴我?”


    “你沒問過啊,哥哥。”易天把那個“哥哥”的稱呼咬得極重,仿佛有點嘲諷和意味不明:“你根本不關心,所以怎麽會問呢?”


    那天晚上回到家,我還沉浸在極度的震驚和難以置信裏。一進門就直接去書房關上了門。


    我很想冷靜,卻怎麽也冷靜不下來。易天倒是心情很好,哼著歌兒做這做那,到吃飯時間還來敲門。我心裏千頭萬緒,還沒想好要不要讓進,他就自己推開了門。


    暮色從走廊盡頭照到室內,把他頎長的身影拉得更遠。少年抱著臂,懶洋洋靠在門框上,問:“不會這點小事就讓你失去冷靜了吧,易風?你不是這樣的人啊。”


    “……”


    “真稀罕,我還以為你是那種整個世界毀在眼前,都不會動一下眉毛的人呢。”


    我沉默半晌,終於指指沙發,示意他坐到身邊來。


    易天走進書房,卻不坐,直直站在我麵前居高臨下的問:“你還想說什麽?”


    “……你這些年是怎麽過的?”


    “一個人唄。”


    “法術是跟誰學的?”


    “沒跟誰。”


    “易天!”


    易天挑釁道:“你想審問我嗎?”


    我仰頭看他,目光森冷。


    “……”半晌後易天終於妥協,悻悻的道:“我現在不想告訴你,你隻是想滿足身為兄長的控製欲罷了。其實你根本不關心,看,我在家住這麽長時間,你都沒問過我以前過得怎麽樣。”


    我直覺就想衝上去揍他,但想想可能揍不過,隻得作罷。


    “我已經變成這樣,你再問也沒用了。”易天拉起我受傷的手,帶著命令的口氣說:“我替你重新處理一下吧。”


    我到家時已經草草處理過一次,從傷口可以看出他攻擊時還是留了力的。如果他當時對我生出殺心的話,結果怎樣還難以預料。


    我看著易天蹲在麵前,拿繃帶一圈圈仔細纏繞手臂,額前淩亂的頭發在夕陽中反射出淺棕色的光。從這個角度我看不清他眼神,但從肩到腰的肌肉非常明顯,肌理下仿佛蘊藏著一股可怕的爆發力。


    之前他還不是這樣的,也許是變成魔虎後生長加速,或魔界的環境造成了影響。仿佛一夜之間他突然長大了,從桀驁的少年脫胎換骨,變成一個力量強大、城府深沉,讓我都隱隱心生畏懼的青年了。


    我不知道哪裏出了錯,或根本就沒對過。


    “好了,最近別碰水。我的治愈術也就這樣了,要完全治好你找那個醫療組長去吧。”


    易天漫不經心的在綁帶上打結,我看著他刀鋒般俊朗的眉眼,忍不住低聲問:“你還知道多少?”


    “……”


    “你到底還有多少是隱瞞我的?”


    書房裏一片靜寂,易天低著頭,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捂著臉靠到沙發背上,隻覺得滿心混亂。過了好一會兒,書房都靜悄悄的,我放下手睜眼一看,隻見易天竟直直的盯著我笑。


    他長得很好,但笑起來竟透出一股說不出的陰霾。


    那笑容讓我心中一凜。


    “我瞞著你的多了,親愛的哥哥。”


    他把我受傷的手拉起來輕輕一吻,笑著問:“比方說我對你抱著怎樣的心思,你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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