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六章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丫兒放下心底的最後一絲矜持和善念,收拾好複雜的心情,整理好妝容,拎著放在床鋪下用慣的工具就按照崔公公的吩咐進了桃花林中。


    林子裏微風陣陣,一片片桃花瓣兒就如一個個姿容秀美、身段妖嬈的舞姬一般自樹梢飄然落下,本該是一幅絕佳的美景,可是對於要負責打理這整片桃花林的丫兒來說,卻是一件頗耗時間的辛苦工作,尤其是她還打算要趁著四爺和爾芙過來遊玩的機會,在四爺跟前露露臉,便更覺得時間不夠用了。


    好在,她素日與人交好,在這些小宮女、小太監中的人緣不錯,她才拎著家夥式進了桃花林,兩個與她年歲差不多的小宮女就也各自拿著東西跟了上來。


    其中一個小宮女走到丫兒的身邊停了停步子,左右打量一番,見沒人注意,這才偷偷摸摸的從袖管裏摸出了一個皺皺巴巴的小饅頭,塞到了丫兒的手裏,低聲道:“你真是個好逞強的,崔公公是個什麽性子,你還不清楚,怎麽好好的就和他頂起來了呢,這最後吃虧遭罪的還不是你自己個兒。


    這饅頭是我午飯的時候藏起來的,本打算晚上當零嘴的,便宜你了!”說完,小宮女就丟給了她一記催促的眼神,拎著掃帚簸箕的往一旁走去,免得被崔公公的耳目看見,又惹來不必要的麻煩,這在這種皇親國戚的府裏當差,雖說在外看著風光,可是那真是稍有不慎就可能會丟了性命。


    丫兒感恩地凝視了一眼小宮女,笑著點了點頭,將饅頭小心翼翼地塞進了衣襟裏麵的內兜裏,這才拿起放在腳邊的家夥式,繼續打掃起了樹下的花瓣兒。


    與此同時,綰春軒那邊,那就更熱鬧了。


    崔公公把桃花塢附近幾處住所的宮婢和小太監都被調了過來,各自攤派了些差事,拎水的拎水,擦地的擦地,正從上到下、從裏到外的收拾著,便是崔公公他自己個兒,那也假模假式的拿著一個雞毛撣子,東掃掃,西蹭蹭的裝著很勤勞的樣子,隻是一雙眼睛賊溜溜地往綰春軒外麵的石徑小路的盡頭瞟著,顯然是打算四爺和爾芙一過來就趕上前去賣好。


    他記得這位側福晉是個脾性很好的主子,待手下人也和善,更是個好哄騙的單純性子,隻要他有機會上前去,憑他這能言善道的勁兒,說上幾句好話,不愁不能離開這個倒黴的、連個主子都沒有的桃花塢,混到府裏做個有頭有臉的管事太監。


    “快著點,都別在那蒙事,咱家跟你們說,這側福晉可是個了不得的主子,要是讓側福晉覺得受到怠慢,拿你們下去問罪,別說咱家不幫你們!”崔公公一邊用雞毛撣子劃拉著五彩彩繪橫梁,一邊踹了一腳在落地罩旁邊偷摸躲懶的小太監,尖著嗓子吼道。


    這能在府裏頭當差的,還真沒幾個不知道輕重的,被崔公公這麽一說,登時速度就提了起來,還不等蘇培盛領著人過來幫忙,這綰春軒裏裏外外就被收拾得窗明幾淨的了,連窗邊長條幾案上擺著的幾個花瓶裏,也都插上了新剪下來的桃花枝,顯得雅致極了。


    等蘇培盛領著從各處調過來的小太監緊趕慢趕的趕過來的時候,崔公公已經完成了一係列的收尾檢查,讓小太監替他換了一套年前發下來的新太監袍,重新梳了腦後有些毛騰的辮子,綴上了新編的辮子穗兒,如參加什麽隆重典禮似的守在了房門口就等著爾芙等人過來了。


    “呦,你小子是個聰明的,這收拾的蠻不錯的,也沒想你說的那麽亂麽?”蘇培盛與崔公公算得上是老熟人了,別看許久沒打過交道了,可是到底有幾分情分在,也樂得在旁人跟前捧捧他,笑著伸手摸了摸細枝末節的地方,見清理的都很是幹淨,便十分賞臉的誇了幾句,一幅與崔公公很是熟絡的樣子,說說笑笑的來到了小河的旁邊,一塊等著四爺等人的到來了。


    爾芙是個心疼奴仆的,很是明白應付檢查的痛苦,所以一路來就算是有了那麽點讓她不痛快的小插曲,可還是領著四爺在人工河上繞了好半天,曬得幾個人的腦門都有些見汗,她這才讓小船船艄站著的掌舵宮女往桃花塢方向劃去。


    船停在河邊,宮女熟練的將小船固定好,又將蘇培盛早就準備好的長條橫板搭好,這才讓開了位置,讓蘇培盛上前攙扶著大小主子們下船。


    四爺最先下了船來,便推開了要上前扶爾芙的崔公公,扭頭對著蘇培盛問道:“拾輟妥當了?”同時,四爺還不忘對上前獻殷勤的崔公公丟去一記嫌棄的小眼神,仿佛在責怪他沒眼力見,不懂得將這種刷好感度的機會讓給自己個兒似的。


    蘇培盛忙上前,將已經被幾開的崔公公,擠得更往外了些,重新湊回到了四爺跟前兒,恭聲說道:“奴才都已經按照主子的吩咐安排妥當,綰春軒內外都已經打掃幹淨,桃花林那邊,也命人特地收拾了一番,隻等著主子們過來了!”


    “你幹得不錯!”四爺伸手接過爾芙,扶著爾芙在岸邊站穩,又將弘軒和小七都從船上抱了下來,便領著爾芙往綰春軒走,便丟給了蘇培盛一記讚賞的眼神兒,從頭到尾都沒有再看崔公公一眼。


    仿佛被遺忘了一般的崔公公,看著蘇培盛貓腰弓背的跟在四爺跟前那副諂媚樣子,恨得是牙根癢癢,卻也不敢多嘴,連一句為自己個兒裝點門麵的話都說不出來,隻能默默地跟在了最後邊兒,看得丫兒等幾個在桃花林裏,收拾落在地上的那些殘花敗葉的小宮女都是一陣偷笑。


    “那就是咱們主子爺呀,長得真是英武不凡!”一個微胖的小宮女半邊身子藏在樹後,看著一步步走遠的四爺等人,扭頭對著丫兒說道,那豔羨的小眼神兒,當真是不要太明顯。


    丫兒對此,不以為然的搖了搖頭就笑了。


    這佛靠金裝,人靠衣裝,誰穿著那些綾羅綢緞的好衣裳,還能邋裏邋遢的不像樣子,何況在這偌大的圓明園當差,進來就連個正經男人都看不到,估計就算是看見個撮把子都覺得是威風凜凜的大英雄了。


    “丫兒,你是咱們姐妹裏最漂亮的了,你就不想做個府裏頭的格格,好好享享福。”小胖妞並沒有察覺到丫兒眼底的不屑,笑嘻嘻地湊到了丫兒身邊,很是鬼祟地對著四爺離開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語帶調侃的揶揄道。


    “別胡說了,這要是讓人聽見,怕是咱們都沒有好果子吃!”一旁看著就很是穩重的宮女聞言,不等丫兒說話就接過了小胖妞的話茬,狠狠戳了戳小胖妞的後腰眼兒,板著臉教訓道。


    這哪個主子能不忌諱有爬床心思的宮婢,這要因為這麽句玩笑話就惹上潑天大禍,那不是冤枉透了,這穩重的宮女也不是看不慣小胖妞,而是真心害怕那些個動輒就要任性的女主子們,尤其是有了園子裏新來的那位小烏拉那拉格格丟下的下馬威,她就更害怕了。


    小胖妞也知道她自己個兒說的話有些過了,賠罪地笑了笑,便不再說話了,卻沒有注意到丫兒眼底閃過的一絲色彩,那是一種豁出去的瘋狂神情,隻是因為稍瞬即逝,她又是故意低著頭,躲避著其他人的視線,所以哪怕是離她最近的人都不可能看到。


    綰春軒裏,幾扇花格窗大敞四開的灑下大片陽光,窗邊撒了水的桃花枝就如用上好的玉石雕琢一般的晶瑩剔透,幾條自梁上垂下的輕紗帷幔,隨著微風微微擺動,帶來窗外淡淡的花香,倒是一處乘涼避暑的好地方。


    爾芙和四爺笑著接過宮女奉上的溫熱茶水,微微抿了一口,等蘇培盛將搬過來的畫案和紙硯筆墨擺好,便讓瑤琴和古箏她們領著小七和弘軒去桃花林裏玩耍了。


    “爺,您瞧我這個姿勢怎麽樣?”爾芙接過宮婢送上的帕子擦了擦臉兒,重新補了補粉,笑著來到了窗邊,如凝脂般的玉手,一手翹著蘭花指的微微搭在一朵含苞待放的桃花上,一手扶著半敞著的花格窗,半側著身子,回眸看向站在畫案後的四爺,柔聲問道。


    “瞧著就是個頑皮的,你也不怕一會兒累斷腰了!”四爺聞言,手下的動作不停,一邊用鎮紙壓住畫紙的一角,一邊抬頭看了眼爾芙,笑著搖了搖頭,邊說就邊來到了爾芙的身邊,將爾芙扶著的那支插著桃花枝的花瓶,挪到房間當間的圓桌上擺好,又把倚著窗子擺出s形曲線的爾芙拉回到了桌邊坐好,緊貼著爾芙的耳邊,略帶調侃,又似是調/情的低語道,“這個位置就很好,不需要那麽故意的拿捏著姿勢,還是那麽嫵媚的姿勢,這要是讓外麵來往的宮婢瞧見,還不都要笑話你的,若是你當真喜歡那個姿勢,等改天爺在你房裏給你畫就是了!”


    被四爺一句話就說得麵紅耳赤的爾芙,抬手就往他的背上敲去,雖不重,卻也不輕,很是不依不饒地揪住要跑的四爺,故作凶狠的磨著牙根兒,從牙縫裏,擠出了一句話,“爺也是個堂堂親王爺,大白天的就這麽戲弄妾身,也不怕妾身一時羞憤就投繯給你看!”


    “別胡說,本就是夫妻間的情趣,哪有你說的那麽嚴重!”四爺很是不喜歡從爾芙的嘴裏聽見什麽死呀、不活了的話,登時就有些鬧了,長臂一攬便將爾芙抓到了懷裏,重重地拍著她玲瓏的翹/臀,板著臉教訓著。


    對於四爺的突然發難,爾芙是既覺得害羞,又覺得興奮,忙推推搡搡地將四爺推遠,躲到了落地罩與牆壁間的角落裏,單手捂著****,紅著臉,嘟著嘴兒,用無辜的小眼神,表示著對四爺的譴責。


    四爺也知道這裏不是和爾芙玩鬧的地方,再鬧下去,怕是爾芙就真的要惱了,忙轉移爾芙注意力似的指了指繡墩,示意她抓緊坐下,他也轉身就回到了畫案的後麵,不再往爾芙跟前湊合,與她胡鬧了。


    這畫畫本就是個考驗耐性的事情,可爾芙就是個沒耐性的。


    就在四爺勾勒出穿著一襲淡雅衫裙的爾芙的大概輪廓後,爾芙就左搖右擺的坐不住了,很是沒有耐性的嘟著嘴,歪著腦袋瓜兒催促道:“爺,到底還需要多久呀!”


    “快了,快了,你要是覺得累了就動動!”四爺寵溺的笑著。


    這也就是他替爾芙作畫,他事事都讓著小妮子,盡可著小妮子胡鬧,不然要是換了宮裏頭那些喜歡端架子,喜歡精雕細琢的畫師,怕是早就將這刁蠻不講理的小妮子給轟出去了。


    雖說爾芙嘴上吵著坐不住了,可也知道這畫畫是個細致活,在現代的時候,在路邊畫個素描,她還得老老實實地坐在那裏等一會兒工夫呢,何況是四爺現在畫的這種工筆畫,又要勾勒輪廓,又要挑選合適的顏料上色的,那麻煩的便不是一點點了,所以她也並沒有順著四爺的話就起身活動,頂多就是小範圍的活動下脖子和手腕等幾個已經酸痛的快沒有知覺的位置,便繼續擺著造型,眨巴著水汪汪的大眼睛,滿是期盼的望著畫案後的四爺,等著四爺那一句猶如天籟般的“好了!”


    隻是她低估了四爺的吹毛求疵,也高估了自己個兒的忍耐力,當她出了一身又一身的虛汗後,她終於坐不住了,揉著發酸發硬的腰肢和肩膀就站起了身子,來到了畫案旁,低頭欣賞著四爺的大作。


    要說這古代的貴族男子,還真是多才多藝。


    別看四爺平日裏都沒有顯擺過畫技,可是那畫出來的人像,亦是栩栩如生,尤其是入木三分的眼神,哪怕是爾芙一掃而過,也能從中看到獨屬於自己個兒的那抹過於活潑的色彩。


    “還喜歡麽?”四爺細細的畫好淡藕色的裙擺花紋,放下了沾滿燃料的畫筆,扶著爾芙回到了圓桌旁坐好,一邊替爾芙拿捏著肩膀解乏,一邊笑著問道。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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