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六章


    “蕘兒姑娘!”柳氏未語先笑,忙不迭的將一枚精致的香囊,遞到了跟前,柔聲說道,“前幾天就聽姑娘說是想要繡個新的,我也就這針線活兒還行,便冒昧地做了一個,姑娘可千萬別嫌棄呀!”


    這人都是愛聽好話的,蕘兒也不例外。


    她那張陰沉著的臉,總算是有了絲笑模樣,矜持地接過了柳氏送上的香囊,細細打量一番,摸著裏麵硬邦邦的銀角子,低聲道:“柳姐姐,您這是做什麽,您可是咱們院子裏數一數二的繡娘,您要是在這麽謙虛,那可就是在罵我了!”


    “嗐,那都是大家夥兒賞臉唄。


    蕘兒姑娘,您看咱們主子這會兒可有空,我有些事想和主子回稟下,挺要緊的!”柳氏笑著擺了擺手,接茬道。


    “旁人來沒空,那柳姐姐來,咱們主子自是有空的。


    正好,我這邊也要去給主子回話,你就隨我一塊過去吧!”要不說,這銀子送到位,就算是蕘兒這樣子的大丫鬟,那也是可以隨時放低姿態的,她笑眯眯地拉住了柳氏的手,一副和柳氏很是親密的樣子,便這樣有說有笑的回了三房。


    三房的小院子裏,祁氏正踩著軟底繡花鞋繞圈子。


    當然,她並不是在散步消食,她是在考慮怎麽將這事變得對自己更有利些,不同於珍珠的單純和無腦,祁氏是個頭發絲都長空了的聰明人,別看她一門心思的將珍珠塞進四爺府,好似是不那麽理智,其實她早就已經考慮的很清楚了,甚至連珍珠未來的路都安排已經安排了,這次小梅送過來的消息對她來說,可以說是意外之喜。


    “庶福晉、側福晉……嫡福晉也不是不可能的!”祁氏抿了口微涼的茶,喃喃自語道。


    ————


    與此同時,得了柳氏送上的好處,蕘兒也做了個順水人情,將小梅剛才來的事情,悄沒聲的告訴了柳氏,同時還點明了祁氏對小梅的態度,將她剛才親自送小梅出去的事情,一一告訴了柳氏,讓柳氏心裏有數,免得莽莽撞撞的進去,別好處沒拿到手,反而藏著掖著的,徹底惹怒了祁氏。


    柳氏自是感激不盡的說著感謝的話,同時又將一枚約有三兩重的碎銀子塞到了饒是的手裏,這才斂了斂衣襟,眼觀鼻、鼻觀心的垂首進了上房。


    “你來了,可是研究出什麽新花樣了?”柳氏一進門,祁氏就笑著問了句,那模樣還真看不出來她剛才還如熱鍋上的螞蟻似的繞圈圈呢!


    柳氏聞言,心下一抖,知道這小梅是將她坑到了骨子裏。


    好在她也不是個特別傻的,不等祁氏的笑容消失,她就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那脆生生的動靜,聽得祁氏都替她疼得呲了呲牙。


    柳氏端端正正地跪在祁氏的跟前,叩首道:“奴婢來是有事情和主子說,還請主子寬恕,奴婢太過前怕狼、後怕虎的,猶猶豫豫地拿不定主意,這才耽誤到現在來給主子回稟!”


    “什麽事情?”祁氏嘴角的笑容一斂,淡聲道,那模樣,還真看不出來她這會兒的新請來,可是熟悉祁氏的蕘兒姑娘,那可是為柳氏捏了一把冷汗,暗自替柳氏在心裏點了根蠟,默默祈禱著。


    柳氏性子穩重,做事周全,這是她的優點,她很清楚。


    為了拔出小梅紮在祁氏心底的那根釘子,柳氏將她的優點發揮到了最大,將她從曾婆子那裏聽來的話,還有楊婆子那副子天塌下來的忐忑樣子,以及她剛才從正院覺羅氏那邊探聽到的消息,一一擺明了開,端出了一種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的架勢,將她的猜測最後才說了出來。


    相比於小梅那種臆測滿滿,聽風就是雨的稟告,顯然柳氏這種很靠近事實的評述,更讓祁氏滿意些,她也從柳氏的話裏,聽明白了柳氏比小梅來晚了一步的原因,所以這心裏頭的火氣,自然而然的也就消減了不少,笑著給柳氏賜了座,又拉著柳氏說了好些個家常話,這才又一次打發了蕘兒將柳氏送出了門去。


    要說這蕘兒,這一會功夫就將柳氏和小梅這兩妯娌倆都送出了門一趟,自然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加之柳氏剛剛去過正院,各種各樣的猜測就如雨夜後,那牆角旮旯長出的鮮蘑菇似的鑽了出來,連素來不喜歡管府裏頭這些閑事的覺羅氏都從貼身的婢女那裏聽到了消息。


    作為努爾哈赤的子孫,覺羅氏那在府裏也是說一不二的,一聽說這麽詭異的傳聞,其中還有些和她最驕傲的孩子烏拉那拉氏藍沁的有關,她直接就將三房針線上的柳氏和二門上的灑掃小丫頭小梅都叫到了跟前,除此之外,她還將曾婆子,以及楊婆子,還有楊婆子的兩個兒子都一股腦的招呼到了院子裏,湊齊了府裏各種傳聞中的當事人,又打發了人去了四爺府見烏拉那拉氏,這才在各人忐忑不安的心情中,穿著一襲暗褐色卷雲紋的大襟旗裝,頭戴鳳鈿,手握金鑲玉雕五福臨門如意的出現在了眾人跟前。


    “藍沁那丫頭出嫁有些年了,想來大家夥兒是都有些忘記了她是本福晉身上掉下來的肉,本福晉這個當家主事的大家長還沒死,也不知道怎麽那些風言風語就鑽了出來,不知道的還以為這裏不是藍沁的娘家呢,這娘家人都不給藍沁那丫頭長臉,那也就難怪被旁人欺負了。”覺羅氏動作熟練的一斂袖子,抬手就拍了拍太師椅的扶手,渾身無一處細胞不在表示著她的心情很糟糕,可是說話的語氣卻是格外的柔和,柔和得就好似在和下首跪著的眾人說笑話、扯閑篇似的,聽得柳氏、小梅都是渾身瑟瑟,再沒有了在祁氏跟前回話時候的那種竊喜感覺。


    除了上麵覺羅氏施加給眾人的壓力外,柳氏和小梅這兩個自作聰明的兒媳婦,此時還要承受著楊婆子這位正經婆婆和兩位丈夫如刀子拌的銳利眼神,以及曾婆子丟給她們倆的不滿眼神,那身上的冷汗就成串成串地鑽了出來。


    楊婆子此時,當真是無比的痛恨著這對她親自挑選的媳婦。


    她所有的事情都預料到了,連柳氏她們離京的時間都已經預留出來了,卻疏忽了各人的野心是多麽的可怕。


    覺羅氏都知道了這種消息,她和曾婆子自然是不敢再隱瞞了,作為第一個聽到這種姚明消息的人,兩人知道的遠比柳氏和小梅知道的更詳細,就在祁氏以為自己個兒又抓到烏拉那拉氏一個把柄的時候,這個把柄就這麽沒有半點預料的被覺羅氏消滅在了萌芽狀態。


    那天,祁氏安排在正院外麵等著人,再也沒有看到曾婆子和楊婆子一家人出現,管事嬤嬤那邊也另外安排了人手去頂替了幾個人的差事,這幾個曾作為一時風雲人物的人就這麽華麗麗的消失了。


    而與此同時的烏拉那拉氏,也是滿腦袋的愁雲。


    家裏頭額娘送來的消息,讓烏拉那拉氏有一種不真實的錯覺,可是卻又不敢大意,忙吩咐了福嬤嬤在府裏頭盯著,便帶著琦香和琦香兩個人,在自己人的安排下,坐上了一輛不起眼的油氈小馬車,連個護衛都沒帶就偷偷回了娘家,見額娘去了。


    覺羅氏,可謂是打小就從戰鬥中活下來的極品一枚,早在烏拉那拉氏回府前就將尾巴處理個幹幹淨淨了,她讓烏拉那拉氏回來,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教訓烏拉那拉氏。


    她不生氣自家女兒手沾血腥。


    畢竟像她們生活的這種深宅大院裏的女人,哪個手上沒有人命,要真有那種心慈手軟的,也就是如七皇子家的那個嫡福晉納喇氏似的了,被個側福晉趕到莊子上去清修了,要不說這人就是吃一塹長一智的,沒看連那個軟包子的都已經學會反擊了。


    覺羅氏是氣憤烏拉那拉氏在不該心軟的時候心軟,在該心軟的時候不心軟,一個背主爬床的小丫頭能影響到烏拉那拉氏的利益麽,能影響到弘暉那孩子的利益麽,那自然是不能的!


    那烏拉那拉氏還是這麽做了,做也就做了,覺羅氏不覺得一條婢女的性命算什麽玩意兒,可是還留下這樣子的尾巴,這不是給自己個兒找麻煩麽!


    不論說四爺是個什麽樣的心性,但凡是個男人都不會喜歡自己的妻子是個心狠手辣的女人,且這個心狠手辣的女人連個處理問題的能力都沒有,現在覺羅氏唯一的希望就是烏拉那拉氏在四爺心目中的印象足夠溫婉了。


    烏拉那拉氏低頭斂目的聽著覺羅氏教訓,一直到覺羅氏說得口幹舌燥,她才恭敬地送上了一杯熱茶,規規矩矩地行半蹲禮,矮身抬眸看著覺羅氏,眼泛淚光的咬牙說道:“額娘,藍沁不是個不知道是非輕重的糊塗人,藍沁這麽做就是想要給那個狐媚子和四爺之間添點矛盾,隻是沒想到這事出了錯漏,虧得額娘發現的及時!”


    “你說的就是你府裏那個瓜爾佳側福晉吧?”覺羅氏歎氣道,“額娘多少次告訴過你,這嫡庶尊卑是早已經既定的事實,隻要你自己不亂了分寸,她就爬不到你頭上去,弘暉在,有這麽個嫡長子在,就算是四爺怎麽偏疼她生的那幾個孩子,也不會將她的那個孩子送到宮裏的上書房去讀書,你說額娘說的對不對,你怎麽就連半點容人之量都沒有麽,難道你忘記了額娘在你出嫁前夜對你說的話了,永遠不要對皇室出來的男子動心、動情!


    額娘是正經的皇族人,自小就看著那些人是個什麽樣子長大,對那些皇家男子的性子最是了解,遠的不說,旁支也不說,就單說這帝王家的一脈,從太宗皇帝、世祖皇帝,再到當今這位皇上,哪個不是重情的,可是你看看他們哪個是從頭到尾就寵著一個女人了。


    說句犯上不敬的話,當今這位,前前後後有三位皇後,哪位皇後死的時候,那都是一副悲愴難以的樣子,結果耽誤他選新人填補後宮了麽?


    你要是真糊塗,真的計較這件事情,那就辜負了額娘對你的教誨!”說到這裏,覺羅氏就又是一聲低沉的歎息,若是有可能,她真是不希望她的藍沁嫁到皇家去,隻是……


    嗐,算了……


    到底是自己個兒身上掉下來的肉,看著烏拉那拉氏如鵪鶉似的縮脖端腔的樣子,倔強的抿著嘴角,她是真心疼的,那些更難聽的話,她也就說不出來了,隻能無奈地在心底連連歎息,將藍沁從地上拉了起來,開始了另一輪的溫煦教育。


    反正等烏拉那拉氏從娘家的後門離開的時候,烏拉那拉氏是已經是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她微抿著唇,渾身沒有半點力氣地倚在迎背靠枕上,眼神縹緲的凝神思索著——難道她真的錯了,她就不應該對四爺動心麽?四爺是她的夫君,更是她的天,是她的依仗,是弘軒的阿瑪,是她烏拉那拉氏要相守一生的男人,若是她將四爺當成一個陌生人的話,當成一個普通人,那她算什麽呢?就算她能做到將四爺當成一個陌生人,當成一個與她關係不大的人相處,可是那送出去的心,當真能收得回來麽?


    烏拉那拉氏不知道,但是她知道額娘有一句話說的是對的,她必須趕在這事被四爺發現之前,將這件事徹底解決掉,至於那兩個看到了琦香半張臉的人,倒是不急著解決,也不需要解決了。


    不錯,清芠的死就是琦香動的手。


    烏拉那拉氏不是沒想過讓清芠好好活著,也好給爾芙繼續添堵,可是她發現清芠是個不知足的,魏長生更是個腦生反骨的,她不想將這麽一個有著致命短處的人留著給自己找麻煩了,所以她很果斷的下了決定。


    不過就算是如此,她也想要往爾芙的身上扣個鍋,所以她安排了琦香出手,讓清芠悄無聲息的死,連選用的凶器都是爾芙身邊的青黛常用的順手武器……


    隻是事事有意外,老天爺太坑人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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