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五章


    “別說那些沒用的了,抓緊把這東西倒出去,這要是錯過了莊子上來收泔水的時辰,那老虔婆還不得將咱們倆吃了!”隻是顯然她說的話,她的同伴楊婆子並不大感興趣,將抬泔水桶的那根木棍敲了敲桶沿兒,一臉不耐煩的催促道,說話的時候,還有些心虛地回頭瞄了一眼身後,好似生怕她嘴裏說的那個老虔婆,也就是負責管理這攤子事情的管事嬤嬤會突然從哪裏冒出來抓她個現行一般。


    楊婆子的話音剛落,半隻腳踩在門外頭的婆子曾氏曾婆子就頭也不回地豎起一隻手指頭兒,對著她做了個噤聲的表情,耳朵都豎起來的傾聽著巷子口那邊傳來的動靜。


    原來是被青芷教訓了兩句的念秋,居然扯著嗓子叫了起來,顯然是被最後一根稻草,壓得她精神崩潰了。


    “咱們在一起當差有幾年了,你可不能為了跟主子跟前賣好就將我賣出去,我這話就和你說過的,要是讓別人知道了,那一定就是你透露出去的,你別怪我到時候拉著你一起死。


    清芠突然就那麽死了,來的人又好像就是正院的那個大宮女琦香,這事是咱們倆一塊研究出來的,我知道,你也知道的,如果我被人殺了,你也別想著往外跑!”念秋尖著嗓子,撕心裂肺的吼著。


    要不說這念秋是個沒腦子的,這樣子指名道姓的外麵說話,誰知道那扇門裏就有人聽著呢,雖然青芷已經很快地捂住了念秋的嘴,但是那話音也是傳了出去了,比如此時,烏拉那拉氏的娘家裏的這兩個守門婆子不就聽了個正著麽!


    “你說是不是我聽錯了?那倆個丫頭說的是咱們府裏的大格格吧?”曾婆子收回了踩在門檻外的腿,一臉驚詫地看著楊婆子,磕磕絆絆地說道。


    楊婆子此時也是一臉呆滯狀了。


    這種要人命的話,怎麽就被自己個兒聽見了,要不說她不愛和曾婆子一塊當差,要不是她這麽好聽牆角,她那裏會麵對這麽可怕的事情呢!


    “快進來!”


    楊婆子的腦子,顯然比曾婆子好用些,她一把就將還要追過去聽聽的曾婆子抓了回來,同時飛快地將院門給掩上了,低聲和曾婆子叮囑道,“今個兒聽見這事,我跟你說,不管她們說的是不是咱們府裏的大格格,咱們都得當沒聽見,這可不是什麽好事情,到時候,咱們別沒討好了主子,反倒聽了主子的短處,連命都搭裏頭。


    要是我家就我一個孤老婆子了,我跟你博一場富貴,也沒什麽了不得的,但是我家裏頭還有一大家子呢,你家裏頭的小兒子可才剛娶親……”


    隻是顯然曾婆子並不是個很好的傾聽者,她不等楊婆子說完,就直接打斷了楊婆子的話,臉上的驚訝和慌亂,也都徹底得消失不見了,笑巴滋的說道:“得得得……


    你是正當我傻子呢,我也就是聽聽就算了,我還真會出去說去,這事連那倆小丫頭都知道藏著掖著呢,我比她們多吃了多少年鹹鹽呢,我連這點事都不明白麽!”


    說完,她就拉著還要說話的楊婆子,將泔水桶重新抬了起來。


    楊婆子知道她說的話,這曾婆子是根本就聽不進去的,所以也不想多廢話了,陪著曾婆子將這差事都幹完了,便給管事嬤嬤那裏打了個招呼,直接找到了內院裏當差的兒媳婦柳氏,略微和她說了說,便領著柳氏一塊回到了後巷一角的一個不起眼的小院子,也就是她的家裏頭,將家裏頭的一些細軟一收拾,便將兩個兒子和兒媳婦都聚到了一塊。


    “娘,您這是幹什麽呀,兒子這差事離不得人呀!”楊婆子的小兒子楊小猴,抓耳撓腮地坐在長凳上,當真是如個坐不住的小猴子似的,不等楊婆子將東西放到桌上就忙不迭的問了起來。


    楊婆子黑著臉,丟過去一記白眼,將兩個兒媳婦叫到近前來,低聲說道:“娘跟你們幾個說件事,當初你們幾個成親的時候,娘豁出去臉麵,又賠了好些個銀子打點,總算是將你們的賣身契都要了出來。


    不過你們不理解娘的做法,你們怨我這個當娘的斷了你們的生路,可是娘也是打心眼裏為了你們的兒女能不必再為奴為婢。


    雖然短時間內看,可能讓你們在府裏當差的時候,好像低人一頭,什麽好差事都落不到自己個兒頭上,每月領的月錢都少了,但是你要知道,這隻有好人家的孩子才能讀書、考秀才,左右咱們現在的小日子過得還不錯,也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了不是,何必為了那點銀子就斷了孩子們的出路呢!”


    難得楊婆子這麽和氣的老婆婆會這麽認真的說話,兩個兒媳婦都有些不適應的看了眼自家男人,隨即連連點頭,表示理解楊婆子的做法,表示她們也不願意自己孩子一出生就烙印上奴才的標簽。


    不過是真是假,那就不一定了。


    楊婆子也不跟她們多繞圈子,因為她知道曾婆子一直都想著能熬出頭的做府裏的管事嬤嬤,就算是會躊躇不定一會兒,但是顯然不會猶豫多久就會去見府裏的主子了,所以她真心沒多少時間和兒子、兒媳婦們墨跡,直接就說起了讓他們兩家子立刻分家,分別離開京城。


    楊小猴兒不等楊婆子說完就迫不及待的接茬道:“娘,您這是為了什麽呀?您看咱們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這不是挺好的麽,小梅她們不是也都處的挺好的挺好的,可是她惹您老生氣了,您隻管教訓她就是了!”


    小梅是楊小猴兒的娘子。


    她原本是二門上做灑掃的小宮女,性子溫馴,簡直就是個麵人兒,半點脾氣都沒有,自打成了家就是事事聽楊小猴兒的,所以這楊小猴兒說起她來,那也是沒有半點留餘地。


    瞧著楊小猴兒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當真是讓楊婆子有一種說不下去的感覺,不過時間緊迫,她也顧不上去糾結楊小猴兒對娘子的態度了,隻說了她知道了一點關於主子家不好的事情,可能會引起不好的結果,左右楊小猴兒他們的賣身契都已經拿在了手裏頭,那就能走一個是一個吧,同時將手邊的細軟分了分,分別交到了兩個兒子的手裏,也將自己個兒這些年攢的一些首飾都交給了兩個兒媳婦,讓她們手裏頭能有個體己錢。


    “娘,沒這麽嚴重吧,咱們當不知道不就行了!”楊小虎是楊婆子的大兒子,為人素來穩重,一直負責府裏的人情往來這攤子事情,看過的事情也多,聽過的事情也多,當然也知道各府都有些陰私的事情,會出現打殺發賣仆役滅口的這種事情,但是到底還是年輕了些,想法有些太天真,所以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要保密,或者是徹底遺忘,而不是如楊婆子一般的迅速逃離。


    楊婆子並沒有理會楊小虎的話,隻認真的看了眼兩個兒子,微微搖了搖頭,繼續說著她的安排,她是家生子,爹娘都是烏拉那拉家的奴仆,但是她的叔叔並不是府裏的仆役,而且在西北那邊過得很不錯,算是個行腳商人吧,每年都會往京城這邊跑兩趟,因為家裏頭沒有孩子,所以每次都要過來看看她這個侄女,最喜歡她的大兒子,她打算就將老大送到西北那邊去,而小兒子那邊,她也選擇了合適他的去處,楊婆子的姥娘家本來是大同府人士,因為遭災才出來的,那邊還有幾個親戚在,這次就準備讓小兒子去那邊,也算是認祖歸宗吧。


    她是將兩個兒媳婦當自己人,卻忽略了每個人都有私心。本來一大家子人都住在一起,她一碗水端平,那兩個兒媳婦自然是對她很是敬重,可是這次她將老大安排去了西北,一過去就能過上不錯的日子,她的小兒媳婦,也就是素來沒脾氣的小梅,別看她不蔫聲不蔫語的,但是卻是個有主意的,所以她這會兒的腦袋瓜就開動了起來。


    兩個兒媳婦又陪著楊婆子說了會兒話,便紛紛回去收拾東西了,而小梅則趁著這工夫,將收拾行李的活計一丟,便直接回到了府裏頭,不過她並沒有直接找上主子們去,反而先去見了曾婆子。


    她是知道自家婆婆,也就是楊婆子今個兒是跟曾婆子一塊在後門上當差的,她也知道曾婆子那人好聽個牆角兒,更知道曾婆子嘴很鬆,所以直接從公中廚房買了一小罐燒刀子就去了後門,直接見了曾婆子。


    曾婆子也沒有辜負那壇子燒刀子,幾句話就將話都說了出來。


    “你家婆婆可是說了,這事是件大事,我是把你當自己家孩子,這才告訴你的,你可千萬別出去和旁人說。”喝得有些微醺的曾婆子,倒是也沒有忘記楊婆子叮囑她的話,又給小梅複述了一番,這才放下心裏頭的大石頭,繼續就著花生米,繼續一碗碗地往肚子裏灌酒了。


    小梅臉色變了又變,最終笑著點了點頭,一副很乖巧的樣子,神色如常的出了後門旁邊的小房間,徑自往內院裏走去。


    “小梅,你這是上哪去呀!”


    “聽說你婆婆摔了,你怎麽沒在跟前照顧著呀!”


    “你家嫂子可是個聰明的,瞧瞧,一聽說你婆婆摔了就忙請了假出府去了!”


    小梅一路走來,交好的小姐妹笑嗬嗬的和她打著招呼,但是說話的內容,卻讓她更加不痛快了。


    本來她打算直接去正院見福晉覺羅氏的,但是一想到柳氏就是三房,也就是剛進四爺府的珍珠格格的額娘身邊的人,她就有了個好主意,打算給柳氏挖個坑,讓楊小虎和柳氏也別想著就這麽跑出去過好日子。


    一個秘密被兩個人知道了就不再是秘密了。


    比如此時,小梅在打算,柳氏就真的那麽乖巧,聽了楊婆子的安排就要離開京師重地,跑到西北去吹冷風,這顯然是不可能的,不過她比小梅考慮得更深些,就在小梅賄賂了曾婆子得到消息之後,她也去見了曾婆子,曾婆子酒意正濃,幾句話就將早上聽見的事情,又給說了一遍。


    不過,柳氏比小梅辦事周到。


    她認為這事就是曾婆子在巷子裏聽見的幾句話,沒頭沒尾的,就算是去見了主子,也說不清楚,興許沒討好了主子,反倒惹了主子不高興,所以她和小梅就走了岔路,就在小梅往三房那邊走的時候,她就往正院湊了去。


    她打算想探聽探聽四爺府裏的消息,確定下曾婆子聽到的消息就是關於府裏大格格的,要是連人物都沒能對上,回到主子那邊,傳錯了消息,那還不讓主子覺得她聽風就是雨,做事不穩重了。


    與此同時,小梅已經將曾婆子聽到的牆角和自己的臆測,添油加醋的告訴了珍珠格格的額娘,也就是三房的現在當家人,聽得珍珠的額娘祁氏那叫一個高興,直接賞下了兩個銀元寶,足足二十兩銀子,更是打發了身邊的近身婢女,親自送著小梅出了院子,讓一直在二門當小透明的小梅,瞬間就找到了一種成就感。


    “你可是幫了咱們福晉大忙了,要說還是你,你說你嫂子,那還是咱們院子裏的人呢,得到了這種消息,居然不想著和咱們福晉說一聲,果真是養不熟的狼,咱們福晉說了,等過兩天就將你調過來,別看咱們這是三房,不如在正院那邊當差,但是咱們主子,那也是正經主子!”祁氏的近身婢女蕘兒,笑眯眯地接過小梅送上的一串錢,絲毫沒表現出對小梅這種吝嗇到極致的不滿,柔聲和小梅說著體己話,一直將小梅送出了老遠,差點就送到二門口去了,這才笑著轉身回了三房的範圍。


    隻是這一回到三房範圍內,她就一抬手將那串錢丟到了身邊跟著的小丫頭手裏頭,滿臉嘲笑地扭頭對著小丫頭說道:“瞧瞧那德行,什麽玩意兒就往這邊湊合,可真是顯到她了,這點個銅子,那我當她一個二門上做灑掃的小丫頭了,便宜給你了!”


    “蕘兒姐姐,那麽個玩意兒,您還真要將她調過來,那不是存心給自己個兒添堵麽?”旁邊的小丫頭也順著她的話頭說著。


    “調過來……


    呸,她是個什麽東西!


    你也是個傻子,咱們主子是個什麽樣的性子,哪裏會要她那麽個玩意兒。


    行了,別說這些話了,平白惹氣生,咱們抓緊回去吧!”蕘兒笑嘻嘻地撇了撇嘴兒,語氣裏滿滿都是諷刺的低聲說道,隻是她正說著話,她就瞧見柳氏笑嘻嘻地湊了過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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