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麽我們就要重新了解對方、重新建立信任。”黎朔突然感覺到了來自心髒的一下、一下有力的跳動。這顆心依舊為趙錦辛而顫動,但已經被重重顧慮圍了起來。這次的事件盡管他一萬個不願意發生,但既然已經發生了,也算是他們之間的一個契機,在他名為“顧慮”的心牆上,開了一個透光的孔,如果這次他們能接受真正的趙錦辛,能打破過去的隔閡,回到最初那樣全心的信任和衷情,那就證明他們的緣分足夠羈絆得更久、更遠。


    這就是他黎朔的感情,可以全身心的投入於激情,但永遠也不能放棄理性的思考。


    趙錦辛看了他半晌,突然大笑起來。


    黎朔沉默地看著他。


    趙錦辛拍了拍黎朔的臉蛋,笑著說:“黎叔叔,我真佩服你,還從來沒人敢這麽對我。你的提議我非常喜歡。”他突然噙住了黎朔的唇,略顯粗暴地蹂躪著那柔軟的唇,舌頭頂開牙關,長驅直入,在那濕熱的口腔內肆虐。


    黎朔怔了片刻,也回應了他。趙錦辛的一個吻,就像在他疲倦的心湖上投了一顆石子,打破了表象的寧靜,掀開了湖底的波濤。


    倆人吻的熱切而野蠻,甚至帶著一些難以理解的凶狠,就好像要把對方吃進肚子裏。


    趙錦辛粗魯地拉扯著黎朔的衣服,啃咬著他的胸口。


    “不行,別在這裏……”黎朔推拒著趙錦辛的腦袋。


    趙錦辛充耳不聞,就像跟那些衣服有仇一般,想要把它們撕碎。


    “錦辛!這裏有監控!”黎朔用力推開了他。


    趙錦辛頓住了身體,他低垂著腦袋,讓人看不清他的情緒。


    黎朔整好衣物,他覺得趙錦辛好像生氣了,但卻無法確定。


    “錦辛?”黎朔伸手想去摸他的臉。


    趙錦辛一把抓住了黎朔的手。


    黎朔手腕被攥得生痛,但他沒有出聲。


    趙錦辛把他的手湊到唇邊,親了一下,然後慢慢抬起頭,笑著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齒:“黎叔叔太誘人了,真叫人把持不住。”


    黎朔鬆了一口氣,剛才那一瞬間,趙錦辛讓他倍感壓力。他從沙發上坐了起來:“別胡鬧了,醫院裏到處都是監控。”


    趙錦辛躺在沙發上,抱著他的腰,枕著他的腿:“那我們這樣休息一會兒總行了吧。”


    黎朔順了順他的頭發:“嗯。”他感覺特別特別累,現在隻想安靜的坐一會兒,什麽都不想幹。白天發生的驚險就不提了,他又在剛才的五分鍾之內對自己的感情做了一次裁決,如此高濃縮的,不累才怪。


    他做的對嗎?黎朔自問。


    在他和趙錦辛之間已經不存在信任,而他又同時心懷埋怨和感恩這樣兩種極端複雜的情緒時,也許這真的是唯一的出路了吧。


    第二天,黎先生醒了,黎朔和他媽懸著的心才放下來。


    黎先生倒是很樂觀,還笑著調侃自己差點被嚇沒命了,黎朔母子還沒發話,光叔先把他責備了一番,差點老淚縱橫。


    光叔是個孤兒,十幾歲跟著黎先生,從中國跟到了美國,在這裏娶妻生子、安家落戶,兩家人猶如親人一般,黎先生出事,他的擔憂不比妻兒少。


    黎朔後來完全了解了爆炸案,就像趙錦辛說的,是恐怖分子的汽車炸彈襲擊,死傷過百。這個新聞在幾個小時內傳遍了全世界,而身為事件的親曆者,黎朔一邊為無辜受難的人默哀,一邊也慶幸他父親死裏逃生。


    國內自然也接到了消息,隔天,項寧就打了電話過來,本來隻是禮貌地問一下黎朔有沒有受到波及,卻沒想到聽了一個驚心動魄的故事。


    黎朔說完之後,項寧半天都沒反應過來,直感歎道:“天啊,福大命大,福大命大。”


    黎朔沉重地說:“那是我這輩子最害怕的一次,想起來都還後怕。”


    “過去就好了,叔叔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謝謝你。”黎朔歎了口氣,“項哥,我回國的日期得往後推遲了,我爸這樣,我現在肯定不能走。”


    項寧沉默了一下,苦笑道:“老弟,這時候說這話確實不合時宜,但是你能不能還是抽空回來一趟,哪怕兩天。”


    “怎麽了?”黎朔心裏有些不安。發生這樣的事還讓他回去,項寧又不是沒有輕重的人,那必然是事務所真的有什麽緊急的情況。


    “梁總對你非常不滿,這段時間都是我在幫你扛著、勸著。事務所這一季度的業務量下降了一半,都是因為你的官司產生了負麵的流言。”項寧疲倦地說,“老弟,你再不回來,我真的兜不下去了。”


    黎朔閉上眼睛,深深皺起了眉,心裏又是煩悶,又是愧疚,還有更多的,是對邵群的憎惡,他沉聲道:“項哥,對不起,這段時間我在美國,所有事都是你在張羅,我給你添了太多麻煩。”


    “哎,你對我就不用這麽說了,當初我難的時候,你也是二話沒說就幫了我。但是梁總這邊,他的質疑和憤怒也都是情有可原的,你回來一趟,道個歉,協商一下。”


    “我完全理解梁總,我也完全願意道歉。”黎朔疲倦地說,“但是現在正是我爸媽最需要我的時候,我……”


    項寧又重重歎了一口氣。


    “項哥,你給我一點時間考慮,明天的這個時候,我給你打電話,告訴你我的決定,好嗎?”


    “行吧,祝叔叔早日康複。”


    “好,謝謝你。”


    掛了電話,黎朔打開門,看著躺在病床上的父親和正在喂他吃飯的母親,心直往下沉。


    第29章


    晚上,黎朔回家拿他爸換洗的衣服,這是兩天來他和光叔第一次獨處。


    光叔頻頻從後視鏡偷偷瞧黎朔兩眼,黎朔一開始還假裝沒看見,最後忍不住笑了:“光叔,你想說什麽就說吧,是趙錦辛的事對嗎?”


    光叔輕咳一聲:“嗯。”


    當時趙錦辛親他,光叔可是看得一清二楚,隻是後來太混亂,誰也沒有閑心去想這件事。


    黎朔笑道:“不要告訴我爸媽好嗎?”


    “這是什麽話。”光叔噘著嘴,“我要是真打算告訴他們,還輪得到你說啊。”


    “光叔真好。”黎朔伸出拳頭。


    光叔笑著跟他碰了碰拳頭,然後八卦道:“你們來什麽時候好的呀?”


    “也沒多久,現在還在約會而已。”


    “哦,其實你們很般配,就是小趙先生看上去有點像花花公子。”


    黎朔忍著笑,心想老人家的直覺真強。


    “他屬羊……”光叔煞有介事地說:“說不定就是夫人說的那個真命天子呢。”


    “你也被我媽洗腦了。”


    “哎,有些東西真的準的。你看你們啊,相貌般配,家世般配,小趙先生又這麽英勇帥氣,光叔看好你們。”


    黎朔無奈道:“謝謝光叔。”他和趙錦辛,是真的有緣吧,不管趙錦辛是因為什麽出現在他麵前,但他們確實有緣分相識、相知,甚至有一段時間他覺得倆人相愛了。若是能辯證的看問題,這樣充滿曲折的相處,也可以被稱之為“好事多磨”。


    至於未來會如何,未來一直是他個不願意費心多想的東西。


    他們全家都信佛,佛曰過去、現在、未來三心不取,他自己感悟的是對過去不悔,對現在不爭,對未來不疑,普通人自然達不到心境的上乘,達不到但是努力地想要去達到,所以才叫“修”,所以他努力做不違背良心的事,減少對過去的悔恨,保持端正的心,不對眼前的利益得失太過看中,也不胡思亂想,對未來患得患失,他父親毫無征兆的意外,讓他更加堅信了“未來心不可得”,他隻要在當下,做好當下的事和當下的決定,就夠了。


    當下,他覺得他和趙錦辛最好的相處模式,就是他提出的那樣,趙錦辛收放憑心,他進退有路。


    回到家,黎朔收拾完衣服和日用品,看時間還早,就獨自一人坐在花園裏,看著魚池裏的錦鯉靜思。


    天氣漸漸熱了起來。一轉眼,他回到美國已經三個多月了。最開始他回來的時候,隻打算呆最多兩個星期,他心裏還掛念著一個人。就這麽短暫的時間,一切都變了,事業、生活、感情,變得天翻地覆。他萬萬沒想到,他打拚了十年、以為已經非常穩固的事業,會在他最春風得意的時候,出現危機。


    最初他憎惡邵群,如果不是邵群的惡意陷害,很多事都不會發展成這樣。可冷靜的想一想,他事業出現的危機,是因為他親手種下了惡的“因”,才被外力催生出了惡的“果”,他一念之差,違背職業道德和法律,幫助朋友用假賬騙貸。他才是最該為這次的危機負責的人,他隻是自食惡果。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誰把誰當真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水千丞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水千丞並收藏誰把誰當真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