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朔哽咽著:“……謝謝。”此時此刻,除了謝謝,他已經不知道還能說什麽。這個男人在他這輩子最脆弱、最絕望、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出現,把他拖出了深淵。


    從來沒有一個人,能給他黎朔這樣的心靈震撼。


    趙錦辛用指腹抹掉黎朔眼角的淚痕,他強壓下心頭的悸動,微微一笑:“沒想到黎叔叔還有這麽楚楚可憐的樣子,你真是……你現在要我摘月亮,我說不定也會答應呢。”


    黎朔勉強笑了一下,眼淚依舊在眼眶裏閃爍,隻是忍著沒有掉下來。


    趙錦辛輕輕吻了吻他的眼睛,柔聲說:“別怕。”


    第28章


    黎朔把趙錦辛扶了起來,趙錦辛臉色還是不太好,這種突然集中爆發式的消耗體力,肌肉會受損,短時間內肯定有後遺症。


    “能走嗎?”


    趙錦辛歪倒在黎朔身上,虛弱地說:“不能,腿好疼,手也疼,全身都好疼。”


    黎朔很是愧疚:“我背你?”


    “不用了,你扶我就行。”


    黎朔扶著趙錦辛坐到了椅子上:“你先在這裏休息,我還要去急救室。”


    趙錦辛抓住黎朔的手,把他拉到旁邊椅子上坐下:“你讓我歇兩分鍾,我跟你一起過去,到時候心髒科醫生應該也到了。”


    黎朔頻頻往急救室的方向看,他心急如焚,可他知道著急也沒有用,他又不能衝進去幫他爸。他調節了一下呼吸,問道:“你知道爆炸是怎麽回事嗎?”


    “聽說是恐怖襲擊,汽車炸彈,爆炸點離你的車隻有一公裏多。”趙錦辛想起律師大喊著“第七大道爆炸”時,那轟然襲上心頭的恐懼,直到現在還讓他瘮的慌。從公司跑到第七大道的幾分鍾裏,他一直不敢去想黎朔會出事的可能,直到看到這個男人好好的站在那裏,他懸著的心才落回肚子。


    這樣的經曆,他真的不想再有第二次。


    黎朔握緊了雙拳,抵著額頭,心裏充滿了憤懣。


    他爸幾年前突發過一次心髒病,但那次不嚴重,為了身體著想,還是提前從事務所退休了,可又因為閑不住,去給趙榮天當起了財務顧問。這些年飲食清淡、作息規律、堅持運動,看上去非常健康,如果不是今天驚嚇過度再次突發病變,周圍人幾乎都忘了他的病。


    在那樣混亂的情況下,如果不是趙錦辛突然出現,他真的無法想象後果。


    趙錦辛用溫厚的掌心一下一下順著他的背,沒再多說什麽。


    休息了兩分鍾,倆人一起往急救室走去,恰巧醫院的高層也帶著心髒科權威專家趕了過來,同時進行急救。


    黎朔坐在急救室外,度日如年。


    趙錦辛拉過他的手,用兩隻手包住,指腹輕柔摩挲著那溫熱的皮膚。


    黎朔此時根本懶得去想什麽邵群、什麽欺騙,他隻關心他爸能不能渡過難關,他隻知道現在任何人給予的一點善意,都是安慰。


    漫長的四十分鍾後,急救室的燈滅了


    黎朔站了起來,僵硬地看著醫生推門出來,身體克製不住地顫抖。


    趙錦辛緊緊握著他的手。


    醫生笑了,“cpr起了很大作用,再加上送醫及時,已經沒事了。”


    黎朔一直忍著的眼淚唰地掉了下來,他蓋住了眼睛,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光叔直搓著自己的心髒,又哭又笑。


    趙錦辛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他把黎朔攬進懷裏,溫柔拍著他的背:“好了,我都說不會有事的。”


    黎朔蹭掉眼淚,輕輕推開了趙錦辛,危機過去了,他才覺得不好意思起來,他調整了一下情緒,再次鄭重地說:“錦辛,謝謝你。”


    趙錦辛攤開手,露出爽朗的笑容:“願為你效勞。”


    黎朔噗嗤一聲笑了。


    黎先生還沒有醒,就被運上了直升機,轉去了更好的醫院。黎朔和趙錦辛一路陪著,光叔則回家去接黎夫人。


    黎夫人趕到醫院的時候,眼睛都哭腫了,黎朔那時已經恢複了淡定,柔聲細語地安慰他媽。


    趙榮天和夫人也趕過來探望。


    一口氣折騰到天黑,黎朔才把所有人、事都安頓好。他媽堅持不肯回家,要留在醫院,黎朔哄著她吃完飯,才終於能靜下心來歇一會兒。


    他離開病房,坐在茶水間的沙發裏,閉著眼睛假寐。


    這一層都是高級病房,配套設施堪比五星酒店,因此人又少、又安靜。這一天太漫長、太疲倦了,他感覺自己坐著就能睡著。


    突然,耳朵裏傳來一陣很輕的腳步聲。他睜開眼睛,看到了正走進來的趙錦辛。


    “你怎麽還沒回去?”黎朔驚訝道。他以為趙錦辛已經跟父母一起走了呢。


    “留下來陪你啊。”趙錦辛坐在了他旁邊,笑盈盈地看著他。


    黎朔抹了把臉:“你還沒吃飯吧。”


    “沒事,我不餓。我剛才跟教授溝通了一下伯父的病情,這次是突發狀況,其實他這些年保養得很好,這次也能恢複過來的,別太擔心了。”


    黎朔點點頭:“我爸平時看著挺健康的,有時候我都忘了……”他越說聲音越弱,“這麽多年,我為了追求自己的事業和自由,把他們兩個人扔在這裏……”


    趙錦辛揉著他的頭發:“不要這麽想,你能開辟自己的天地,他們都很為你高興。”


    黎朔微微笑了笑。今天發生的事,讓他重新考慮起自己的決定,當時一意孤行要回國,其實很大程度上是為了擺脫他爸的蔭澤,如今他已經用十年時間完全地證明了自己,而父母日漸老去,他如果還隔著太平洋盡孝,是不是太自私了。


    他想了想,問趙錦辛:“你也是獨生子,叔叔把你派回國,不會舍不得嗎?”


    “當然會,但我的經驗是,有點距離反而讓我們更親密,所以我時常不在美國,但我也經常回家團聚。我小的時候,他們對我保護過度,讓我產生了非常強的逆反心理,所以我喜歡探險,喜歡極限運動。”趙錦辛邊笑邊搖頭,“我總是想證明自己即便再接近危險,也能全身而退,小時候真是特別幼稚。不過正是因為有那樣的時期,我父母才放鬆了對我的管製,我也更理解他們。所以你不用為以前的決定自責,因為有一點距離和思念,相處起來會更融洽和包容。”


    黎朔靜靜地看著趙錦辛,雙眸在黯淡的燈光裏顯得異常明亮。黎朔越來越看不懂這個男人了,撒嬌賣嗲的是他,虛偽騙人的是他,今天那個從天而降、拚盡全身力氣幫助自己的,也是他。


    趙錦辛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他是把真實的自己隱藏在了麵具後麵,還是這每一麵其實都是他,隻是會隨著對象和情緒而改變?


    趙錦辛眨了眨眼睛:“幹嘛這麽看著我,是覺得我今天實在太帥了嗎。”


    黎朔笑道:“真的很帥……”他頓了頓,“我不知道該怎麽感謝你。”


    “感謝啊……雖然這時候說是趁人之危,不過……”趙錦辛湊了過來,軟軟地吻了吻黎朔的嘴唇,“以身相許怎麽樣?”


    黎朔定定地望了趙錦辛幾秒,才鄭重地說:“好。”


    趙錦辛挑了挑眉:“寶貝兒,我其實是開玩笑的。”


    “你不是開玩笑,我知道你是認真的。”黎朔輕捏著他的下巴,“你今天救了我父親的命,讓我怎麽報答你都不為過。我黎朔做事恩怨分明,從今往後,你和邵群聯合騙我的事,我隻字不會再提。”別說是“以身相許”,這個時候趙錦辛不管提什麽,他都會答應,他是個不願意虧欠別人的人,如果把他父親的性命和任何一件別的事放到天平上,他發現他什麽都願意付出。


    趙錦辛的表情凝固了一瞬間,然後露出一個僵硬的笑容:“哦,你真的想用自己報答我啊。”


    “為什麽不啊,跟你做確實很舒服,我又不會犧牲什麽,當然,你有別的要求也可以提。”


    趙錦辛的嘴唇抖了抖,嗤笑道:“你以為我今天做的一切,就是為了要挾你上我的床?”


    “不是,你救人隻是因為你的悲憫之心。但你從我這裏想要的、而我也能給的,不就是這個嗎。”黎朔雖然承諾以後不再提邵群的事,但倆人之間的信任已經崩塌了,他能給趙錦辛的隻有這個,他覺得趙錦辛想要的,也就是這個。


    黎朔想,鑒於趙錦辛花名在外,沒有負擔的床伴關係,應該是他最想要的。


    趙錦辛的指腹輕輕摩挲著黎朔的臉,聲音帶著絲絲蠱惑:“如果,我想要的不止這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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