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搶生意爭地盤幫會間的摩擦是不可避免的,商戶百姓也早就見怪不怪了,但那大多是三五個歪瓜劣棗你給我一板磚我還你一悶棍的小打小鬧,一陣雞飛狗跳過後大家該幹嗎還幹嗎,不過是今天把錢繳給你明天繳給他罷了。可今天的氣氛明顯不對了,黑壓壓的兩團烏雲壓過來,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商戶們匆匆地關門打烊,一陣風吹過,街麵上幹幹淨淨再不見一個人影。


    長刀和斧頭用布條打了死結,口中咬著兩指長的短木棍,沒有叫陣沒有開場白也沒有《功夫》裏那華麗的爵士舞,沒有西服沒有禮帽也沒有煙花爆竹甚至連最起碼的一句“我老大是誰誰誰”都沒有,兩團烏雲便象兩個黑色的拳頭悶聲不響地撞到了一起。


    宋陽站在屋簷下默默地看著,看著刀光斧影看著血肉翻飛看著一個個倒下去又爬起來看著血在流看著血在飛,不當不正,不逢不若,不忙不暴,不死不休,這就是我們的前輩先賢了。簡單,直接,沉默,冷酷,原來幾十年前的先輩們竟是如此的坦蕩磊落堂堂正正。這是屬於他們的時代!也是屬於我的時代!我的身體裏流著他們一樣的熱血!


    既然來到這世間,那就必須為他們做點什麽。沉默良久,宋陽轉身扯下一塊白布係在支架上,拎起藥箱一步一步平靜地走過去。


    這是他熟悉而又陌生的世界,前世裏雖然很少有機會親臨一線,雖然平日總是一副斯斯文文的狗頭軍師模樣,可他喜歡這種快意恩仇讓人熱血沸騰的生活,湘玉姐說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其實並不全對,有人的地方很多時候都是一團漿糊,有拳頭有熱血那才叫江湖。就在這刀來斧往鮮血四濺的江湖中,宋陽旁若無人地插了進去旁若無人地蹲下身來旁若無人地豎起旗子旁若無人地打開藥箱,動作神態顯得那麽從容自然,自然得就象他本來就是這江湖的一部分。


    感覺有人撕開自己的衣服,躺在地上的黑衣漢子掙紮著舉起斧頭。


    “別動,一會兒就好”,宋陽打開藥箱,清潔、消毒、縫合、包紮……


    黑衣漢子勾著頭怔怔地瞪了他一會,眼睛一閉緩緩放下手。


    “放下斧頭,自己爬過去”,宋陽解開手上的布條取出口中咬著的短木棍,黑衣漢子猶豫了一下,咬咬牙鬆開手,一點一點地挪到街邊。


    “虎子,你們上樓去!”,老老實實地守著大門的戴子佩瞪著眼睛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一跺腳拎著棍子也衝了出來,“反正爛命一條,老子上輩子欠你的!”。


    “放下刀,自己爬過去”,宋*陽*根本不在意傷者那複雜的眼神,彎著腰拎起藥箱又走到另一個傷者身邊,“吸口氣,對!不要動,有我在你不會有事的”,這話宋陽以前經常說,到底是安慰還是鼓勵隻有他自己知道。


    “你這個瘋子!沒見過你這麽瘋的”,戴子佩彎著腰跑了過來,“要我做什麽?”。


    “蹲下來!你不要命了!”,宋陽一把奪過戴子佩手中的木棍。


    “娘的”,戴子佩看著被砸飛的斧頭激動得一揮拳,“好本事!”。


    宋陽看著這位大哥有些無語也有些感動,話到嘴邊瞪了一眼又咽了回去。戴子佩嘿嘿一笑,老老實實地蹲下身來,“看什麽看?自己不會爬過去啊?是不是要老子背你?”。


    一麵白旗兩個白衣,混在一群黑衣人裏實在是太過顯眼了,顯眼得就象一塊黑牛皮上的兩隻白蒼蠅,雙方頭目很快就發現了他們的存在自然也發現了他們在做什麽,略一錯愕便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呼哨。交戰雙方在這刀來斧往的戰場上竟然片刻間便達成了一個奇怪的默契,宋陽白旗所到之處方圓兩三米之內自然地成了塊安全區,雙方參戰人員都自覺地繞了過去。


    罪不及孥禍不殃梓,講規矩就好,宋陽喜歡懂規矩講規矩的人,他自己也恪守本分,在這裏他是醫生,隻救人不動手。不過畢竟刀斧無眼,偶爾一兩個殺了紅眼的直眉瞪眼地闖進來,這時候宋陽的另一麵便**裸地暴露了出來。知識越多越反動,這話用在宋陽身上一點都不冤枉他,人身上那幾塊骨頭連皮帶肉恐怕在場的沒有誰比他更熟悉的了,冷漠,狠辣,精準,宋陽的出手顯得很突然動作卻自然流暢沒有一點花哨,當特警的那幾個哥們沒事就琢磨怎麽揍人,而宋陽就琢磨他們,幾年下來雖然沒把能把那幾個好苗子發展到公司裏來倒是把他們揍人的本事給學來了。對於宋陽的出手,戴子佩看得眉飛色舞心驚肉跳,交戰雙方雖然很意外居然也都忍了下來,因為宋陽很懂規矩也很守規矩不偏不倚對誰都是一樣,不管你是拿刀還是拎斧頭隻要不進他那一畝三分地隻要不招惹他的傷員他便視若不見。


    刀不及醫者斧不及傷殘,既然我守了你們的規矩,那你們也要守我的規矩!宋陽將自己的規矩明明白白地刻在了拳頭上。


    幾道目光複雜地看過來,宋陽抬起頭,目光平靜沒有憤怒沒有憐憫沒有一絲波瀾。


    一個刀手被同伴一腳踹飛了出去,宋陽低下頭收回拳頭,“麻藥用完了,你忍著點。回去注意不要沾生水不要吃辛辣的食物,七天後回來拆線”,黑衣漢子緊咬著木棍一聲不吭兩隻眼睛卻是骨碌碌亂轉直打眼色。


    “主啊請賜給我勇氣,聖母瑪利亞請賜給我力量,我是勇敢的瑪格麗特,我是最勇敢的瑪格麗特……”,帶著哭腔拖著長長的顫音,有點象蒙古長調卻又偏偏是德文說唱版的,兩隻顫抖的小手伸過來,試了幾次終於把這個剛縫好的腦袋成功地裹成了阿三,宋陽拿著剪子有些發愣,呆呆地看著這個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金發洋妞躬著腰吃力地將阿三拖向路邊,途中被絆一下摔了個屁股墩一個修女過去幫她,然後又跌跌爬爬地摸了回來,拿了卷紗布灰頭土臉蹲在他身邊小雞仔似的哆嗦著,“我是勇敢的瑪格麗特,我是最勇敢的瑪格麗特……”。


    “好吧,你是勇敢的瑪格麗特,你很勇敢”,因為小薇大學主修的是德語,他這個伴讀也勉強能卷著舌頭說幾句。


    “啊?”,金發洋妞顯然沒想到這個黑頭發的家夥居然聽得懂她的話,紅著臉咧咧嘴不知道是哭還是在笑,“你,你也很勇敢,和我一樣勇敢……”。


    宋陽點點頭拎起藥箱摸向另一個傷者,那洋妞也貓著腰要跟過去。


    “你,回去”,宋陽指向那幾個在路邊照顧傷員的修女,“這裏,危險”。咱中國人玩團戰你一個洋奶媽摻和進來叫什麽事兒?


    “我是護士,他們需要我”,洋妞揚起頭也不哆嗦了。


    “不行!”,你這不叫幫忙純屬是添亂,要是不小心傷了你,這十六裏鋪還不要翻過天來?


    洋妞低著頭一步不離地跟在他身後不再理他。


    戴子佩笑嗬嗬地看著有趣,今天算是沒白來趟這一回,黑吃黑滿嘴泡狗咬狗一嘴毛,兄弟橫插了這一杠子連自己這個黑的瞧不上白的不待見人嫌狗煩的小混混竟然也沾了光,威風凜凜地蹲在白旗下享受著雙方敬畏的目光,現在白旗下又多了個洋人,漂亮的洋女人。


    “三哥!我手藝就這樣了,你包涵點自己爬過去!平哥還躺在那邊呢”。


    “小六子!你奶奶的沒長眼啊?”,得意的有點忘了形,剛站起身來就被一股大力猛地摁在了地上,“張老五,老子和你沒完!陽子!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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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疼嗎?”,宋陽酒量很大,戴子佩喝了幾杯感覺有些吃不消了,雖然今天的確值得一醉,“沒見過你這麽瘋的,那是會要人命的”。


    “沒事!”,宋陽無所謂地揚了揚胳膊,“誰叫我是醫生啊,醫生哪有見死不救的道理,那是咱們做醫生的本份”。


    戴子佩象看怪物似的定定地看了宋陽一會,“有種!大哥我很少佩服人,你算一個!”,仰脖灌了一杯,“以後別這麽瘋了,大哥瞧著心慌”。


    “謝謝大哥,我會小心的”,宋陽也仰頭灌下一大杯。


    “戴大哥,他就是這樣的人,您勸也沒用”,晚上匆匆趕過來的項洛也端起酒杯,“哥哥敬你”。


    “宋醫生,我代兄弟們敬你,兄弟們刀口上掙命有今天沒明天的,您菩薩心腸可憐咱們兄弟,咱們都記下了”,羅寧的傷還沒有好全,麵色蒼白雙眼卻賊亮賊亮的,“別的話就不說了,以後水裏水裏去火裏火裏去三刀六洞決不皺半點眉頭”。


    “羅大哥言重了,我是醫生,救死扶傷乃分內之事,不知道也就罷了,見著了總不能撒手不管”,宋陽端起酒杯歎了口氣,“這種話以後就不要說了,我隻恨自己隻有兩隻手”。


    “三隻手那是賊!都這樣玩命了你還想做什麽?”,戴子佩瞪起眼睛,“再想救人也要保住命才行,今天你要是有個好歹你要大哥我怎麽活?”。


    “是,大哥,我記住了”,這句話很熟悉,前世的哥哥們便經常這樣訓他,宋陽聽了親切躬身受教。


    “成天叫我大哥,咱們今天就結拜兄弟吧,羅寧也算一個,我信得過他”,相處了這一段時間戴子佩多少了解這兄弟的性子也不知道自己話他聽沒聽進去,不過他倒是打心眼裏喜歡這個兄弟,“有你這樣的兄弟,大哥我想不上進都不行了”。


    “不管他信不信得過我,我信得過他也信得過你們”,項洛興奮地一拍桌子,“算我一個!”。


    “固所願也,不敢請耳。結識三位是在下的福氣,能得三位哥哥厚愛宋陽深感榮幸”,宋陽和這三人雖相識時間不長但頗覺投緣自是不會拒絕。


    “好!我叫戴春風,字子佩,浙江江山縣人氏,光緒二十三年生人”,戴子佩雙手捧起酒杯。


    “項洛,字子衡,湖南湘西人氏,光緒二十五年生人”。


    “羅寧,光緒二十六年生人,安徽宣州人氏”,羅寧也捧起酒杯。


    “宋陽,光緒三十一年生人,四川重慶人氏”,戴春風?好象在哪聽過,那個倒黴蛋叫什麽來著?天長第九戴南風!不會也是他們家的吧?戴、戴春風?浙江江山縣人氏……,呯!酒杯落在了地上。戴笠戴雨農!哦,賣糕的!我、我怎麽和他拜上把子了。


    “怎麽了?藥、藥在哪?”,眼下這個未來的大特務頭子卻完全沒有偶像的自覺,手忙腳亂地打開藥箱。


    “大、大哥,我、我沒事”,重生到這民國年間也有一段日子了,宋陽卻從沒有過越境前輩們的鴻鵠遠誌王八之氣隻想著能平平安安地活到2003年,可世事難料沒想到竟在這裏遇到這麽一位超級牛人,竟然還要和他結拜成兄弟。


    “三位哥哥在上,受小弟一拜”,就衝你小子敢和小日本死磕,叫你一聲大哥老子就不冤。


    戴子佩、項洛、羅寧鄭重還禮,接下來燒黃紙剁雞頭沐浴焚香這結拜之事非常認真搞得比天地會歃血為盟還鄭重。宋陽知道這是因為他們非常看重這份兄弟之情,自己又何嚐不是,何況……


    “痛一痛也叫你長點記性!”,宋陽心思不純地一咧嘴卻是讓戴子佩誤會了,這個雙手沾滿人民鮮血的劊子手故作凶狠地瞪了一眼,“耍橫的時候想想我們三個,我們可不想失去你這個好兄弟,呸!呸!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呃,這個、這個,大哥,你說那個胡蝶……”,既然都是兄弟了,那他關心自己也是應該的。不過偶像的八卦總是不免讓人好奇,雖然幾十年前的也是一樣。


    “蝴蝶?這是蛾子!什麽眼神”,項洛揮揮手趕開蚊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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