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一醒,秋秋看著眼前的石洞洞頂,一時間沒想起來自己這是在哪兒。


    哦,對,她閉關了。


    居然在水裏泡著泡著就睡著了。


    秋秋從水裏爬起身來,甩甩袖子。晶瑩的水珠嘩啦啦的落回水麵,衣裳瞬間變幹了。


    修真的好處就是多啊。


    秋秋挺感慨的摸出梳子,把頭發梳順,再紮起來。


    剛才好象做了個夢?


    但是夢裏的情形她不大想得起來了。


    秋秋的手停了一下。


    她隱約覺得,剛才那個夢好象很重要,不該忘記。


    但是真的一點兒都想不起來了。


    算了,想不起就不想了,隨緣吧。


    閉關入定的時候,很難察覺時間的流逝,秋秋放了一個星辰盤在身邊計著時辰。第一次正式入定,用了七天時間。第二次則要長得多,三十一天。


    兩次入定之間的間隔,秋秋喝了些水,服了幾粒丹藥,還翻了翻書,大概也就空了一天的時間。


    但是第三次開始入定的時候,秋秋總是有一種……怪怪的感覺。


    不知道怎麽回事,同前兩次入定時的感覺不一樣。


    秋秋睜開眼,看看自己兩手。


    沒什麽異樣啊。


    難道是她求成心切了?


    明明沒有啊。


    可是為什麽她一想開始運功,就覺得有什麽……有什麽在靠近自己。


    就象誰用狗尾巴草輕輕搔她的手心一樣,輕輕的,癢癢的。


    當然,這種感覺隻是打個比方。


    秋秋站了起來。


    這個山洞裏隻有她自己,這個秋秋是可以確定的。


    拾兒送她進來的,然後關上了石門。


    秋秋從裏麵啟動了防護陣法,拾兒肯定也在外麵下了禁製。


    別說是人了,就是一隻蒼蠅螞蟻的也進不來啊。


    可是秋秋總是有一種感覺……覺得這裏好象不止她自己。


    這種感覺真不科學。


    總不會鬧鬼啊。


    神,或鬼,都沒有人見過。


    至於山精樹怪狐妖這些,世間倒是有。


    可是不管是人,還是非人種,在生死之間,都一樣無能為力。


    生、死,這是無論誰都無法控製的。


    一個人不能選擇自己的出生,何時,何地,生身父母是什麽人,資質如何,這些屬於生。


    而死……不管是壽終正寢,還是死於非命。不管是有準備的,還是猝然間遭遇的……死亡從來都不可抗拒,不可逃脫。


    而修真者苦苦修行期待的,無非也就是想堪透這兩個字的奧妙。


    有誰能超脫於生死之外?


    秋秋覺得,這裏一定有什麽。


    但是,是什麽呢?


    在哪裏呢?


    能看到嗎?能摸到嗎?


    她沒有感覺到危險和不安。


    未知總會令人不安的,可是秋秋完全沒有這種感覺。


    剛才,有什麽觸動她的感官時,她那一瞬間感覺到的……是善意。


    柔和,親切,完全沒有威脅。


    這是一種直覺。


    秋秋伸出手去,茫然的在空中摸索了一下。


    她的手掌攤開,又合攏。


    可是她什麽也沒觸到,也什麽都沒有握住。


    太奇怪了。


    秋秋翻了翻自己袋子裏的書,拾兒塞進來的書大多數都和她閉關是有關係的,當然,也有一兩本雜譚閑話類的消遣。


    秋秋掏出一本關於閉關時心境的書。


    閉關時人們會出現各種狀況,有人會有異感,有人會看到幻象,還有人會幻聽,多了去了。


    她也是產生了一種不安的異感嗎?總覺得這裏不止她自己存在?


    這種感覺會是心境不穩產生的幻覺?


    也許是吧。


    畢竟這裏真的不可能出現第二個生靈了。


    秋秋深吸了口氣。


    書劄上說,出現這種感覺,一定要堅守本心,不為外感所惑。


    再往下看,還有一二三條可選。


    她輕輕讀出聲來:“可服清息丸,阻絕五感……”


    秋秋想了想,她沒聞到什麽異味,也沒有聽到異聲,當然,也沒看到幻象,這個選擇應該不適合她。


    再看第二條。


    “可照以下口訣修習,平複靈力躁動……”


    秋秋想想,她的靈力也不躁動啊。


    看來第二條也不適用她的情況。


    第三條。


    咦,第三條的思路真是另辟蹊徑。


    第三條說,異感不會無緣無故的出現,一定有緣由的。比如某人曾經看到的幻象,是自己曾錯手誤殺的人。有人聽到的幻聽,是自己最渴望達到的目標。還有人產生的異感,是曾經受過舊傷,雖然傷勢已經痊愈,可是漫長的養傷過程給他留下了一種畏懼心理,總還覺得傷處有異樣的感覺。


    說真的,秋秋覺得第三條說法很有道理。


    她也覺得異感不會無緣無故出現,一定是有原因的。


    想搞清楚的話,就需要再感受一下。


    秋秋重新坐下來,閉上眼睛。


    眼睛看不到了,四周又一片寂靜。


    其他的感覺反而變得敏銳起來了。


    剛才她是象從前一樣開始調息運功的。


    一開始並沒有異感的。


    靈力在經脈中緩緩的流淌,暖暖的,軟軟的,象是水流。不,比水流還要柔緩。


    象彌漫的霧。


    就是蔥鬱的山林間,晨間升騰的那樣的輕霧。輕盈,縹緲,帶著林木的清香。這樣的霧氣會在太陽升起之後漸漸消失,重新散逸到林間。


    就在靈力在身體裏經行一周,要歸入丹田的時候。


    秋秋的睫毛輕輕動了一下。


    那種感覺又出現了。


    和剛才一樣,輕盈的,跳脫不定。


    就象春季裏飄飛的楊花和柳綿,柔軟得不可思議,飄忽的抓都抓不住。


    這種充盈的生命力,絕對不是她的錯覺。


    有一個有靈性的,有感情的同伴,和她同處在一個空間裏。


    這是誰?


    秋秋的感知向前延伸,輕而緩和的包容住這個不請自來的客人,生怕動靜大一點就把他給驚跑了。


    難道是山間的自然生靈?


    是靈禽?是什麽小生物?甚至會不會是一株植物,一朵花?


    雖然秋秋的動作很輕,那個突然出現的小生靈卻象是受了驚嚇一樣往回縮。


    它的軌跡……


    秋秋詫異的怔在那裏。


    過了好一會兒,那個感覺不再出現了,秋秋才睜開了眼。


    她的手輕輕按在小腹處。


    怎麽會在她的身體裏?


    這是……這是怎麽一回事?


    秋秋表情茫然。


    她有個隱約的猜想。


    但是……這太異想天開了,不可能的。


    可是,現在這種情況怎麽解釋呢?


    她的手掌交疊,掌心輕輕覆在小腹。


    其實要確定這件事並不困難。


    可是她卻猶豫不決。


    應該不是吧……


    應該不是的。


    她一直都有關係,她的情形不大可能……


    秋秋一直否定著自己可能的猜想,可是又抱著千分,不,是抱著萬分之一的指望。


    如果是真的呢?


    要印證很簡單。


    可是她卻害怕的不敢再進一步去求證。


    她怕……


    失望。


    她怕不是。


    她是不是,真的是要走火入魔了?


    剛才那本手劄上說的很清楚,入定中產生異感,大多數時候都是走火入魔的征兆。


    產生異感很可能是心理原因。


    是不是因為她太想要……太渴望了,所以才產生了這樣的幻覺?


    如果真的是幻覺……


    秋秋隻是這樣一想,就覺得胸口涼冰冰,空落落的,異常的難受。


    多半是幻覺。


    可是她貼著小腹的手還舍不得鬆開。


    即使是幻覺,也是幸福的幻覺啊。


    雖然走上了修真這條路,可是她本質上還是上一世那樣普通人的心態。


    和心上人情投意合,當然期望會有個結果。


    有一個見證,還有,延續。


    每個生命都有延續的本能。樹要生長,開花,結果。人要找伴侶,要生兒育女,要把自己的血脈和姓氏傳下去。


    但她卻失去了這種能力。


    這讓她感覺到巨大的缺憾。


    秋秋心亂如麻。


    是因為缺憾和渴求產生了幻覺?


    說不定,那萬分之一的可能,會成真?


    她的手輕輕按在那兒,小心翼翼的,仿佛怕動靜大了,驚嚇了誰一樣。


    她多希望這是真的。


    可是她自己無法確定。


    如果真是幻覺,幻覺真實到了這種地步,她自己會用各種方法說服、蒙敝自己去相信。


    現在的辦法就是,找別人來替她確定。


    秋秋抬起頭來。


    想找別人,就得……


    就是結束閉關。


    為了這樣的事情結束閉關……


    她隻要出關,拾兒一定會馬上感知,並且立刻趕來的。


    自己要怎麽告訴他結束閉關的理由?


    不,不能說。


    如果不是,拾兒也一定會失望吧?


    即使他嘴上不說,但心裏肯定會失望的。


    自己都不確定的事,怎麽可以向他謊報軍情呢?


    可不是不出去的話……


    秋秋左右為難,前思後想。


    要不,還是按原計劃繼續閉關?


    至於這個異感,暫時先忽略它吧。


    反正她這次閉關並不打算閉個十年八年的,多半在幾個月,或者一年內就會結束的。


    如果不是,到時候肯定是一無所獲。


    如果是……


    唉,這種可能性太渺茫啦。


    秋秋拿定了主意,深吸了口氣。


    好,就這麽愉快的決定了。


    秋秋站起來伸個懶腰。


    再吃顆藥?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馬上被另一個念頭頂掉。


    是藥三分毒啊……藥還是能少吃就少吃點吧。


    她絕不承認自己是為了照顧……肚子。


    根本沒什麽好照顧的嘛,自己決不是為了一個不確定的猜測才不吃丹藥的。


    當然,她也不承認自己重新盤膝打坐的時候,動作變得比先前更加小心和謹慎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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