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說,那魔物可能在將來的某一天還會卷土重來。


    秋秋以前看書上寫的那些傳說事跡,總覺得正道俠士們實在太心慈手軟了,總是不能一次斬草除根。姑息養奸哪,能一次辦完的事為什麽偏偏要留個隱患。


    可是現在她懂得,不是他們不想,而是人力有時窮,有些事,真的是辦不到。


    就象剛才,也許將來有一天旁人也會說,為什麽拾兒不一次把那個魔物給徹底殺掉?剛才等它全部爬上地麵之後再用誅魔法陣殺了它不就一了百了了嗎?


    不親自經曆,是無法全麵了解當時的情形的。


    如果真讓那個魔物完全爬出了裂隙到達了地麵上,可能她和拾兒現在根本就不存在於這個世上了。而且,勝利的大概也不會是它們。


    “你沒事嗎?沒受傷嗎?你現在覺得怎麽樣?”


    劇烈的緊張之後突然放鬆下來,秋秋覺得手腳都酸軟得沒有力氣了。


    拾兒臉上那道血痕秋秋看到了。


    她伸出手去輕輕觸了一下:“疼嗎?”


    “不疼。”


    秋秋張開手臂攔腰抱住了他。


    也許剛才就差那麽一點點,現在的結局就是另外一個樣子了。


    剛才她並不覺得恐懼,可是現在一切都已經結束了,她才慢一步的嚐了到了惶恐無措的滋味。


    這個人,他……


    他剛才那樣的手段,那樣的布局,肯定不是一天兩天謀劃出來的。也許從很久之前,從她第一次在奉仙閣看到他麵前攤開的巨大陣圖,或者比那更早的時候,他已經在籌劃這件事。


    而且,這件事情居然她一點都不知情。


    就在拾兒決定施行他的計劃之前,他還把她送回了九峰。


    秋秋現在明白了,也許拾兒從一開始就知道九峰的動亂是有驚無險的。歐長老的重傷可能是個意外,但是紀雲霆的失蹤他肯定心裏有數。


    他也知道那些人不是真的衝著第七峰來的。


    秋秋從一開始壓根兒就不用回去!


    他是有意把她支開的。


    秋秋劇烈的喘著氣,惡狠狠的瞪著他!


    這個人……這個人……


    真是太過份了!


    如果她沒有在此時恰好趕回來呢?


    他一直都沒告訴她,他有這樣一個計劃,她從頭到尾被瞞在鼓裏。


    他打算一個人麵對——


    秋秋甚至想到,如果她沒有趕回來,如果剛才他稍有疏忽……


    他們可能從此天人永隔,再也無法相見了。


    拾兒安靜的看著她,輕聲說:“別哭。”


    誰哭了?!


    秋秋憤怒的抹了一下臉,揪起他的領子:“你騙我!”


    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的語氣。


    他把她騙回九峰去,他竟然敢這樣對她。


    他是不是打算即使他死了,也要讓她好好活下去?


    這怎麽可能呢!


    如果這世上沒有了他,她如何才能一個人活下去?


    拾兒的唇輕輕印在她的眼睛上。


    她的眼睛熱燙,而他的唇卻很冷。


    冷熱相觸,秋秋忍不住全身發抖。


    不是因為這激烈的溫度,而是因為後怕,還有被欺騙的憤怒。


    “你別以為……這樣我就會原諒你……”


    她隻要一想到萬一的那種可能性,就難以控製住自己的情緒。


    在這世上,她愛的人,她親近的人,隻有他一個。


    如果沒有了他,秋秋不知道自己的生命中還會剩下什麽。


    那是多麽可怕的假設。


    這個世界可能會徹底的失去顏色,隻剩下一片黑白。也會徹底的失去聲音,她再也無法正常的聽到一切。更有可能會失去所有的情感、快樂,甚至光亮,她從此後隻能生活在無際的黑暗之中。


    他在她的生命中是如此的重要。


    不,他就是她整個的生命。


    “對不起,下不為例。”


    就這樣輕飄飄的一句致歉,就想把事情蒙混過去?


    一句對不起,一句下不為例?


    拾兒接著說了一句:“我相信,如果你遇到這件事,也會做和我一樣的選擇。”


    秋秋高漲的怒氣被這句話瞬間擊潰。


    就象用針去紮破鼓漲的氣球一樣。


    如果是她,她會怎麽做?


    如果有選擇,如果兩個人裏隻需要付出一個人做代價就能徹底解決此事,她也會做出和拾兒一樣的選擇嗎?


    是的。


    她會。


    一個輕盈的吻落在她的唇上。


    他們在誅魔法陣還未平息的萬道光柱中緊緊相擁。腳下巨大的封印泛起亮光,象水銀鏡子一樣平滑無瑕,倒映出他們依偎在一起的身影。


    秋秋緊緊的抱住他。


    陷入情愛的人們總是會渴望和對方變成一個人,從此不再經曆分離隔閡相思,從此對方的一切都能感同身受,一切都共同分享,共同承擔。


    秋秋現在的心中也是樣想的。


    她眼中有淚水,看到的洞穴的穹頂因而顯得模糊而動蕩。光柱折射出無數道璀璨的光芒。


    她這時心裏完全是一片空白。


    整個世界對她來說,隻剩下了身邊的這個人。


    這個人,就是她的整個世界,就是她生命的全部意義。


    拾兒扶著她緩緩向外走。


    秋秋看著腳下鏡麵一樣的封印,再抬頭看了一眼漸漸變淡消逝的誅魔法陣的光束。


    她回過頭去,整個封印顯得那樣完美和明亮,一點看不出剛才曾經發生過的生死搏殺的痕跡。


    她想起剛才的情形,簡直宛若一夢。


    拾兒剛才認真的樣子,專注的眼神,最後施展絕殺一擊時候那種迫人的氣勢——


    讓她覺得既熟悉,又陌生。


    很……有魄力,也很有魅力。


    秋秋轉過頭看了他一眼。


    可惜剛才那一幕隻有她自己看見。


    秋秋真恨不得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拾兒剛才做了怎樣了不起的事,這種激動與亢奮,比她自己做出了什麽驚世偉業還讓她自豪和驕傲。


    她的愛人是個多麽了不起的人。


    他剛才的舉動也許是救下了世間無數無辜的鮮活的生命。明天太陽還會一樣的升起,花會象昨日一樣開放,黎明前會響起第一聲雞啼……人們會如常的醒來,象往常一樣生活。


    也許他們對這一切早已經習以為常,不會覺得這一切有多麽珍貴,也不知道險些他們就要失去這一切,要經受無數的苦難。


    拾兒對這些也並不在乎。


    秋秋一邊走,一邊悄悄的微笑。


    是的,她知道這不代表最終的勝利,世間還有許多的魔物,它們也許沒有這麽厲害,可是也能給人們帶來不小的麻煩。要徹底鏟除它們絕不是一個輕鬆的活計,也許一年,十年,甚至上百年都辦不到。


    越是微小和分散,尋找和消滅它們的難度就越大。


    可是那些都不重要。


    秋秋想,他們剛才收獲了一場勝利,盡管她什麽都沒做,還害得拾兒因她受傷。


    可她仍然覺得與有榮焉。


    秋秋緊緊抓著他的袖子,過鐵索橋的時候她幾乎站不穩當,拾兒用力握住她的手,帶著她過了橋。


    站在橋那邊的人紛紛迎上來,臉上都帶著迫切和惶恐。


    剛才裏麵的動靜他們雖然看不到,可是卻能夠聽得到,那些不同尋常的聲響,還有那種象水銀泄地一般朝外彌漫過來的邪惡陰寒氣息。


    其實現在拾兒和秋秋兩人完好無恙的走了出來,而不是從裏麵衝出一隻魔物來,已經很說明問題了。


    不過人們總還要親口問一聲,親耳聽到回答,才能證實這個好消息。


    親眼看到拾兒點頭,眾人先是沉默。


    就在秋秋心中感到疑惑的時候,人群中爆發出歡呼聲,甚至有人喜極而泣。


    巨大的聲浪在空曠的地底顯得特別的宏亮,傳得也格外的遠。


    喜悅是可以互相感染的。


    如果說剛才秋秋心中的喜悅是一簇小小的火苗,那麽現在,就被眾人的熱情和歡躍感染激蕩成了一把熊熊燃燒的大火。


    她的眼睛閃亮,臉頰通紅,看起來明豔照人,臉上帶著歡喜而驕傲的笑容。


    如果不是拾兒積威甚重,也許麵前歡慶的人們會衝上來把拾兒抬起來、拋起來。


    拾兒冷靜的站在那裏,看著麵前的人們。


    他好象永遠都這樣鎮定,冷清的看著身周的一切,總讓人覺得他在置身事外。


    勝利了,當然高興。


    可是拾兒的損耗必然是巨大的。


    他現在需要的不是慶祝、恭維,更不是別人的景仰。


    他需要的是好生調養和歇息,不論是心神還是身體。


    還是曹長老有眼色,笑著打圓場,讓眾人退開,示意九峰的門人護著拾兒和秋秋往前走。


    秋秋小聲問:“累嗎?”


    拾兒隻是握了一下她的手。


    當然很累,這是一定的。


    秋秋盤算著乾坤袋裏有哪些可以恢複人精神體力的藥物補品,東西太多太雜了,要想從中挑出最有效最拔尖的,還真是要頗費一番功夫。清心露不錯……可是好象不夠滋補。那混元湯也很好,可是她隻有材料,要做成湯的話還得現配現烹,得等。


    她可等不及的。


    嗯,好象聚寶丹不錯。既養心神,又補元氣。


    這條石階在這時候顯得特別的短,人們熱火朝天的議論歡笑聲驅散了原來籠罩在此地的陰暗森寒。


    秋秋笑著看著人叢中一張張歡喜的麵孔。(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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