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秋打量著坐在四周的這些人,她的目光完全不受距離的影響。境界提升帶來的便利與好處當然遠不止這些。


    她垂下眼簾,她能感覺到大殿裏頭這些人身上散發出來的靈力,那些強弱不同的氣團有著不同的顏色和屬性。紅的,綠的,黃的,藍的,綠的。那些功力較淺的弟子們們身上的氣場也較弱,都是一片深深淺淺的白,象是彌漫的霧氣,有的甚至是灰色的氣息。但是那些強者的顏色就不同了,他們散發出來的顏色各異。每個人都有偏重的屬性,有的人氣息是淡綠的,象是生長的青草一樣,透著一股清新,但是這種氣息非常,非常的少。


    秋秋也可以感覺到自己身上的氣息,是象湖水一樣青蒙蒙的。


    場中最多的是深淺不一的紅色甚至是黑色的氣團。手下有了人命,甚至本性嗜殺的人,氣息都會漸漸染上血腥的顏色。那不象沾在身上的血腥,用水一衝就會漂洗幹淨,那是永遠不會消沒的顏色,會與人一直糾纏直到他從這個世上消失。


    這種感覺並不特別鮮明,而且在這樣人多的地方秋秋也不能夠一直保持這種狀態。這種境界須要靈台空明,毫無雜念。


    她手指微微顫了一下,然後神識就象從深深的水底竄起落回了自己身上,帶著股冷森森的涼意,讓人精神一振。


    方真人拿出了一封書信,遞給了歐長老。


    大殿裏的許多人目光都落到了那封信上頭,目光如此熱切,象是恨不得在那封信套上燒出幾個洞來,好讓他們窺見信中到底寫的什麽內容。


    可惜他們看不到。


    於是這些目光又從那封展開被閱讀的信件移到了歐長老的臉上,象是想從他的神情變化中推測出信上寫的什麽東西。


    歐長老匆匆掃了一眼,把信遞給了拾兒。


    秋秋眼角的餘光掃到了信紙,那上麵寫的都是人名。


    滿滿的三頁紙上,起碼寫了超過一百個人名。


    秋秋不知道這些人名是用什麽途徑得到的,總之,這絕不會是一個輕鬆容易的過程。


    拾兒把這名單交到了管衛的手上。


    管衛要記住這些人名,也隻需要看一眼。


    他大步朝前走去,步伐不見得多快。然後他很快停在一個人的麵前。


    那人臉色慘白,幾乎癱在了椅子裏頭。


    管衛身後的一個弟子上前一步:“於掌門,我們掌峰有事想請您後殿敘話。”


    話說得十分有禮,但是隻要稍留神下就能發現,這個人前後可能逃脫的退路都已經被不落痕跡的封死了。


    那人嘴張了一下,可是卻沒發出聲音。


    眼前這個人一身殺氣,威勢壓得人連一點反抗的力氣都提不起來。


    他做過什麽事,他自己最清楚。可是原來抱著隨大流撿便宜的心理才應下的事,他沒真打算做什麽。她隻是,他隻是想著,如果鼓動他的那個人占了上風,而九峰成了砧上的肥肉,那他當然可以混在勝利者的隊伍中分得一杯羹。如果九峰勢大,那自己就什麽都沒做。反正自己也沒留下什麽把柄給人,隻是口頭上約定了一聲,不會惹禍上身的……


    於掌門的腿軟的幾乎無法支持他站起身來,兩腿都在發顫。


    他怕他跟這些人一走,從今往後世上就再沒他這號人物了,而且不會有人給他出頭,他那幾個不安份的師弟隻怕還要鼓掌相慶,認為他死得好,死的恰得其所。


    於掌門不爭氣的哆嗦起來:“管,管掌峰,我真的沒做什麽……”


    管衛根本就懶得與這樣的說話,還是他身後的弟子出聲:“於掌門,快走吧。”


    不,不能跟他們走。通往後殿的殿門看起來烏黑一片,在於掌門看來那簡直是一道鬼門關,隻有進,絕沒有出。


    “我知道別的事,對你們肯定有用處。”他轉過頭,左右看了一眼,手準確無誤的指著一個人:“是他,就是他來找我,是他鼓動我的,我隻是一時糊塗,隻是虛應著他,根本沒打算和他……”


    被他指著的那人勃然大怒:“別胡扯!你幹了什麽事兒你自己清楚,我和你有什麽瓜葛?你這是臨死還想拉個墊背的啊!”


    這些人的心誌和品性卑劣得簡直刷新了秋秋的三觀。還是修真之人,就憑這些人的心性,修個幾百上千年能有什麽進境?如此狹隘,醜陋,自私……


    於掌門和剛才被他指認的那個人,一起都被拖出了大殿。


    接著又有好幾人被帶了出去。


    不是沒有人打算來硬的,甚至還想奪門而逃。可是……


    在管衛絕對的實力壓製下,這些人的困獸之鬥隻是白費力氣。


    有個人甚至抽出劍衝著管衛而來,眨眼的功夫,他的劍就被淩空擊飛,管衛都沒有出手,他身後的幾個弟子同時出劍,就象齊齊點燃的焰火,在空中劃出流曳的光華。


    出手的那個人身上的同時被數劍擊穿,簡直象是撞上了蛛網的飛蟲一樣,剛躍起的身軀重重的又摔了下去。旁邊兩名弟子一起出手,長索把這人捆了個結實,朝一邊迅速的拖走。


    這人還沒斷氣,可是等著他的下場絕不比死路要強到哪兒去。


    拾兒沒有讓人當場格殺,而把這些人都擒住,肯定是有他的用意的。


    經過這麽一輪清洗,場中又有不少椅子空了下來。一開始還臉上露出忿忿不平之色的很多人,現在根本頭都不敢抬起。


    這世道就是這樣,弱肉強食,誰拳頭大誰說得話就是真理。


    他們中許多人抱著別樣的心思而來,現在都恨不得把頭埋到桌子底下去藏起來。


    九峰自從數十年前的變故之後元氣大傷,峰主與掌峰一職都空缺許久,很多人不免漸漸起了小覷之心,等聽說現在九峰的峰主是個病弱的少年之後,更覺得九峰現在已經沒什麽好懼怕的了。


    他們八成覺得,現在這情形就象一個三歲孩子捧著奇珍異寶在鬧市行走。


    事實狠狠的迎頭扇了他們一巴掌,把他們全從狂熱之中給抽醒了。


    九峰的峰主和掌峰已經用實力證明了,他們這些人的想法是多麽荒唐可笑。


    剛才摔碎玉盞之後的一團混亂中,不是沒人想趁機離去,可是大殿中的陣法困得他們寸步難行,別說破門而出了,他們根本就沒法接近殿門。其他的地方他們也琢磨了,長窗,天窗,甚至有人想打破牆壁,無一例外全都失敗了。


    這就象一群豺狗,以為麵前是一匹病弱的老馬,人人都想上撲上去狠狠咬一口,結果走到跟前了才發現,麵前站起來絕非軟弱好欺的牲畜,而是一頭雄健凶殘的獅子。


    九峰的新峰主,這是借著這機會,在這場合向他們立威。


    沒錯,就是立威。


    從前的峰主們不用這樣做,因為那些人大多是壯年上位,已經有了足夠的實力和名望,他們的地位與他實力相匹配,別人當然不敢虎口奪食。


    但是現在拾兒和管衛、林素他們這一撥人,都太過年輕了,想要別人的尊重敬服,想要九峰以後安穩太平,就得狠狠打消他們的妄念貪婪,一次打疼,打怕他們。


    更何況,在背後策動這些人的,究竟是誰呢?秋秋想,可能隻是一些小人物,或是拾兒說過的九峰的那個宿敵。可是眼看太平日子沒有幾天了,魔物蹤跡隔了幾百年又重新出現,這些人一點危機意識都沒有,估計也沒誰想著應該共同禦外。


    魔物的可怕畢竟早已經是久遠的傳說中的事了,現在在場的人除了秋秋和拾兒,別人根本沒見過魔物,體會不到它們的可怖。


    所以他們到現在都隻盯著眼前的一點蠅頭小利,相互算計。


    秋秋想到,如果這一切不是偶然的,還有魔物混跡在其中,也許正是魔物在背後挑動驅使,才有了今天的場麵。畢竟失魂引那種藥可是魔物才有的東西。


    現在誰都不可能心軟,也不可能停下向前的腳步。九峰現在看起來在這些人麵前占盡上風,可是實際上內憂外患,風雨飄搖。


    搖尾求饒的於掌門等人看起來確實可憐,但是如果今天形勢倒轉,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時候,那些人可絕不會對他們手下留情。


    秋秋轉頭看了一眼身旁的人。


    拾兒沒有動,但是在袍袖之下,他的手緊緊握住了她的。


    他的手掌很穩,沒有一絲慌亂不安。


    他對自己要走的路,要做的事情堅定不移。


    秋秋也轉過頭來,看著大殿中那些人。


    她會同他一起走下去,不管前路有多麽艱難莫測,她都會和他在一起。她陪伴著他,他也依偎著她。


    他們會給彼此勇氣與激勵。


    又一個人被叫到了名字。經過了前麵的教訓,這人盡管也怕得麵無人色,可是他既沒有困獸猶鬥,也沒有破罐子破摔再拖一個同伴下水。他戰戰兢兢的站了起來,跟著九峰的弟子往後殿走去。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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