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本小冊子,上麵的寫著“寶船監造紀要”六個大字。


    丁白瓔臉色一變,因為這東西原本是在沈煉手上,那個家夥不知道北齋是信王的人,曾試圖以此要挾他們放了北齋。


    “這東西怎麽在你手上?”


    “怎麽到我手上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郭真、北齋都在我的掌控之下,一旦交到東廠手裏,你們的公子將百口莫辯,我還聽說那位唯恐天下不亂的林公公正在承辦此案。”


    “好,我答應你。”


    後麵丁泰和丁翀還想說什麽,被丁白瓔揮手製止了。


    “不過在去見公子之前,你必須把它交給我。”


    林躍十分隨意地把“寶船監造紀要”丟給丁白瓔,反正郭真在他手上,北齋的下落他也知道,冊子對他而言意義不大。


    丁白瓔翻開冊子打量幾眼,從椅子上起來:“你跟我來。”


    ……


    入夜時分,林躍在城外一座小木屋見到了信王朱由檢。


    麵目清俊,身材瘦長,腰懸玉佩手握寶劍,一襲英姿勃發的貴公子裝扮。


    外麵天陰得厲害,窗戶縫隙鑽進來的風吹動燭台裏的火焰,連帶著牆上的背影都有些扭曲。


    “救走郭真的人是你?”


    “沒錯。”


    “火燒錦衣衛案牘庫的人也是你?”


    “對。”


    “北齋呢?”


    “在一個安全的地方。”


    “你究竟想要什麽?”


    林躍擠出一個笑容,隻是在朱由檢看來,那一點都不親切,像是魔鬼的獰笑。


    “你先下去吧。”


    見林躍不說話,隻是拿眼睛瞄跪坐在旁邊的丁白瓔,朱由檢扭頭吩咐道。


    “公子……”


    “我讓你下去。”朱由檢麵無表情重複一句,在他看來,短刀蒙麵客做了這麽多事,應該不是為殺他,而是想從他這裏求些什麽。


    老話講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沒有人會毫無目的地去做一件麻煩事。


    丁白瓔深深地看了林躍一眼,拿起地上的戚家刀轉身離開木屋。


    “現在你可以說了。”


    “信王殿下,根據我掌握的情報,你的哥哥怕是沒幾天活頭了。”


    朱由檢的表情很平靜,似乎並不在乎兄長的死活。


    “那張龍椅,你期望很久了吧?”


    朱由檢皺了皺眉:“你到底想說什麽?”


    “我可以幫殿下得到想要的,在這之後,殿下幫我得到我想要的,怎麽樣?”


    “你想要什麽?”


    “饒沈煉一命。”


    “什麽?”朱由檢愣住了:“饒沈煉?就這麽簡單?”


    他還以為短刀蒙麵客會說出更有難度的要求,比如高官厚祿,比如黃金萬兩,沒想到就是饒一個恰逢其會的錦衣衛百戶不死。


    “不簡單。”


    “為什麽?”


    “因為他喜歡上了你的女人。”


    “……”朱由檢的臉色有點不好看,他是要做大事的人,可畢竟是一個男人,心愛的女人現在跟別人在一起,說不在乎那是假的,主要是因為他現在沒有精力顧及那兩個人。想著哪天皇權在手,天下我有,隨便吩咐一句,下麵的人自會悄無聲息地把沈煉做了。


    “好,我答應你。”


    “有魄力。”林躍裝模作樣讚了一句。


    電影裏是沈煉過來找信王攤牌,本來有機會殺之後快,但是沈煉沒有那麽做。後麵朱由校病故,朱由檢成了皇帝,因為掃除閹黨被東林黨等一眾有共同利益的文武官員擁護,地位穩固,自然也就不怕寶船案曝光了……也沒人敢曝光這件事,再考慮到沈煉當初放了他一馬,所以下了特赦令,還讓其到錦衣衛任職,可惜百戶的缺沒有了,於是給了個總旗。


    現在林躍取代沈煉來信王麵前刷存在感以備後用,搞不好這貨登基後扭頭就把沈煉殺了,畢竟隻是畫個叉的事。


    他當然不是在乎沈煉,他在乎的是那1cm。


    朱由檢緊盯他的雙眼:“現在你可以說我該怎麽辦了吧?”


    “昨日陸文昭對東廠太監林三搞小動作,不僅沒有成功還打草驚蛇引來林三的關注,我想他被查是早晚的事,丁白瓔師徒同樣在林三麵前露了相,殿下要想坐上皇位,首先要做的就是讓陸文昭和丁白瓔師徒閉嘴,什麽人嘴巴緊,我想不用我多說吧?”


    “這是第一點,第二點呢……就是爭取魏忠賢的支持。那老東西也知道皇上快不行了,一直在給自己安排後路。你認為他重用林三是為什麽?他是在逼殿下服軟呢,要麽魚死網破,朝綱大亂,要麽一拍即合,天下太平。”


    “對他來講,隻要得寵,兄長當皇上和弟弟當皇上根本無所謂,所以要得到他的支持,說容易也容易,說困難也困難。”


    朱由檢說道:“怎麽講?”


    林躍壓低聲音說了一番話。


    “……”朱由檢沉默片刻說道:“我知道了。”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希望殿下早作打算。”說完這句話,林躍轉身離開。


    “等等……你叫什名字?”


    “在下姓周,名泰。”


    “不對,你做了那麽多,沒可能隻為救一個不相幹的人,你究竟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


    “難道殿下還看不明白嗎?”林躍笑了:“你身邊能依靠的人全死了,以後登上大寶,又能信任誰呢?錦衣衛?東廠?還是文官集團?”


    “你就不怕我把你也殺了?”


    “有勇有謀還敢講真話的人,你覺得天底下能找出幾個?所以我願意拿自己的命賭一把,看你是不是一位明君。”


    ……


    翌日夜。


    眼見地平線那邊出現一片黑影,林躍道聲“慢”,身下棗紅馬由快而慢,踏踏前行。


    他去見朱由檢,第一目的不是將事件走向拉回正規,是去完成主線任務。


    因為這是一項分難度任務,最低限度是得到崇禎重用。繡春刀i裏盧劍星把放走魏忠賢的事情扛了下來,當內閣首輔韓曠要詳細調查這件事時,崇禎嚴詞製止,還說了一句“你想讓朕無人可用嗎?”


    可見崇禎獻祭了陸文昭、丁白瓔幾人後孤家寡人到了何等地步,如今自己給了崇禎一個合乎心意的破局之道,不信崇禎登基後能無視他的存在。


    簡而言之,他的打算是先拿到保底獎勵,後麵再視情況衝擊更加困難的任務要求。


    想想噩夢難度要求的自己做皇帝……他苦笑著這搖搖頭。


    咕咕~咕咕~


    將近廢棄村落的時候,樹林裏傳來幾聲鴿鳴。


    “喵~”


    當他學小貓叫了兩聲,旁邊的灌木叢裏鑽出一個人來。


    “周兄弟,你回來了。”


    “嗯,回來了。”林躍把馬交給殷澄照料:“沈煉和北齋呢?”


    殷澄望那邊小破屋努努嘴,林躍拍拍他的肩膀朝前方走去。


    ……


    沈煉抓住到他家偷冊子的北齋後,林躍便把陸文昭準備殺他們滅口的事說了,一來作為短刀蒙麵客,在案牘庫幫過他的忙,二來城門口確實張貼了通緝布告,三來殷澄對這個叫周泰的男人很是信賴,倆人便在這裏安心住下來,靜觀事態發展。


    沈煉是不想過逃亡生活的,知道陸文昭是郭真同夥後,還指望著把“寶船建造紀要”送給信王換來一條生路。


    “怎麽樣,見到信王沒有?”


    聽到來自身後的問話,蓋著一條毯子假寐的北齋睜開眼睛看向門口。


    “他答應了,說會吩咐陸文昭撤回通緝令,不過這事實施起來有點困難,需要時間,現在京城周邊不安全,讓我們先去南方避一避。”


    “我呢?他有沒有提起我?”不等沈煉說話,北齋先一步問道。


    林躍從懷裏摸出一封信:“這是他給你的信。”


    北齋接過那封信,走到飄搖的炭火前麵,對著光讀了一遍,臉上露出由衷欣慰的表情。


    信的內容很簡單,說京城現在不安全,要她先到南方避一避,等他辦妥了這邊的事情,登上皇帝寶座,掃清閹黨,就給他爹平反,並接她入宮團聚。


    沈煉注意到北齋的反應,心裏有些難過,要知道剛才北齋要水喝,他一口一口給吹成溫水,好容易倆人關係有了進展,結果還不如信王的一封信。


    “接下來我們要去哪裏你有想過嗎?”


    林躍說道:“杭州吧,不過在那之前要選一條安全的路線。”


    他從懷裏拿出一張地圖,在沈煉麵前展開:“由此向南,走水路到聊城,繞開濟南府奔沂山,期間多走夜路,揀小徑一路向南,過了南京問題就不大了。”


    稀裏嘩啦~


    嘭~


    便在這時,猛聽院子裏傳來異響,門嘭的一聲被人從外麵踹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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