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全康不知道林躍為這件事蓄謀已久,還以為那位餘先生當了一回英雄,真就生出幾分悲天憫人的情懷,決心把自己這些天得到的各種獎金、慰問金、社會捐款拿出來成立一個慈善基金。


    按照他的想法,胡和平今天在會場向餘歡水發難,餘歡水會不會出賣白年康他不知道,反正一定會為電視台製造壓力,迫使他們停止宣傳餘歡水,並給輿論降溫,這場鬧劇最後會以軟著陸的方式結束,大家都沒撕破臉皮,日子還能往下過。


    誰知道胡和平這個王八蛋收了他幾萬塊錢跑了,他又不能當眾拆穿餘歡水不是抗癌鬥士的事實,真要這麽做了,丟人就丟大發了。


    現在餘歡水說要把那一百萬拿去搞慈善基金,他還能拖著不給嗎?可以想見傳到社會上會對全康集團造成多麽惡劣的影響,另外餘歡水說弘強電纜的魏總、梁主任、趙經理都表態支持,還拿出不少錢來,如今他就在現場,作為最近和大英雄走的很近的人,作為全康集團的董事長,作為剛剛在台上發言要擔起社會責任的人,他能視若無睹,當成跟自己沒有任何關係嗎?


    是,很多人懂不能道德綁架別人做慈善的道理,關鍵是他才慷慨激昂地發過言啊,要是一點態度都沒有,慈善家的人設不就崩塌了嗎?


    “我怎麽就稀裏糊塗上了這條賊船呢?”


    他在心裏吐槽一句,衝想要上台說話的女主持人擺手示意暫停,完了重新登台,走到話筒前麵欣然說道:“餘大英雄的演講字字句句感人肺腑啊,我在這裏宣布,以個人名義拿出一百萬人民幣,來為嘉林市的慈善事業和餘大英雄的崇高理念添磚加瓦。”


    嘩~


    又是一陣熱烈的掌聲。


    “謝謝,謝謝。”


    嶽全康嘴裏說著謝謝,心裏氣得罵娘,一百萬就不是錢了?一百萬也是錢呀!還有白年康那個王八蛋,他故意的吧。


    在他看來,餘歡水的演講稿都是白年康寫的,他不可能不知道餘歡水要幹什麽。


    白年康還真不知道餘歡水要幹什麽,當他看到嶽全康說要以個人名義拿出一百萬支持餘歡水的慈善事業時,這才恍然大悟,自己被餘歡水擺了一道……不,還有嶽全康。


    一百萬一直拖著不給,好嘛,也就兩三天時間,拖來拖去拖成了兩百萬,關鍵是從獎勵金變成了善款,這下跟餘歡水是不是抗癌鬥士已經沒有關係了。


    壞啊。


    太壞了。


    損啊。


    真損啊。


    這時林躍瞄了他一眼,目光犀利得像能看穿他的心事。


    白年康不由自主打了個寒噤。


    林躍從兜裏掏出一塊糖放進嘴裏,甜得笑彎了眉眼,叫你買通胡和平陰我,叫你拖欠我的辛苦錢,玩不死你我惡心死你。


    ……


    當天下午。


    弘強電纜總經理辦公室。


    魏廣生將現場視頻發給梁安妮和趙覺民兩人。


    “你說這個餘歡水,他究竟安得什麽心?兩千萬人民幣,那麽一大筆錢說不要就不要了?”


    梁安妮看了趙覺民一眼,沒有說話。


    魏廣生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會不會癌細胞擴散到腦子裏了?真當自己是救世主了?”


    趙覺民說道:“看他說話挺利索啊,不像燒壞腦子的人。你們說……他是不是手裏沒有u盤,這麽做是在詐我們?”


    梁安妮嗤笑道:“就算他手裏沒u盤,手機裏那些東西也足夠把我們送進監獄了。”


    魏廣生說道:“現在糾結這些還有什麽用?他的方案你們都同意了,碰上這麽個無所顧忌的瘋子,要是中途變卦,搞不好他連談判的機會都不給我們,直接把材料送到檢察院。”


    趙覺民想了想,認為這不是危言聳聽,就看餘歡水敢把這些天得到的獎金都拿去做慈善不是留給他兒子,可知是個做事全憑喜好,無所顧忌的家夥。


    “既然這樣,那我明天去找合適的基金管理公司了。”梁安妮說話時臉上表情充滿無奈,好像吃了多大虧一樣。


    “他要搞基金還得我們給他操辦,這個王八蛋,一天天淨折騰人了。”趙覺民不服啊,他在餘歡水那裏吃了一次又一次虧,但就是有種咽不下這口氣的邪勁,u盤明明在他手上,事情怎麽就走到這步田地呢?


    “行了,行了,都別發牢騷了,現在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魏廣生想不明白餘歡水為什麽這樣搞,兩千萬不給自己兒子,要他們以私募基金的方式委托給基金公司打理,盈利所得錢財用於慈善事業,這樣一來錢保管在第三方手裏,資金委托人的名字也是他們,相當於沒有利息的定期存款。


    餘歡水說隻要他們不動這筆錢,他就不會去檢察院揭發他們。


    三人昨天商量了一下午,梁安妮和趙覺民都同意這麽做,那他也沒有別的選擇了。


    魏廣生不知道的是,梁安妮為什麽同意?因為她跟林躍睡一張床,趙覺民呢,u盤在他手裏,自認為隻要熬死餘歡水,並在這段時間銷毀廠房裏的罪證,就天下太平了。


    ……


    傍晚。


    由廢棄工廠改造的畫室內。


    唐韻推開房門,由外麵走進客廳,隨著熟悉的顏料味撲麵而來,她把手提包往旁邊桌上一放,完事換上拖鞋,回頭一瞧愣住了。


    呂夫蒙正站在二層平台的樓梯口看著她。


    “你幹什麽去了,我打了那麽多次電話都不接?”質問的語氣。


    唐韻說道:“去見一個朋友。”


    呂夫蒙冷哼一聲:“朋友?什麽時候餘歡水成你的朋友了?”


    唐韻一聽這話,臉一下子陰沉下來:“你跟蹤我?”


    “我隻是想知道破壞我們感情的那個人是誰。”


    “呂夫蒙!”唐韻緊蹙雙眉:“我去見餘歡水是去還錢,還你借了五六年沒還的借款,並代你向他道歉。”


    “他在今夜訪談那樣對我,你還要上趕著跟他還錢賠不是?”


    “我早就告訴過你不讓你去,是你非要去,還拿給大壯討公道做借口,當他麵對攝像機鏡頭說出自己身患絕症時你依然不肯放過他,呂夫蒙,你不覺得自己做的很過分嗎?”


    “我過分?這麽多年來我一有時間就去看望大壯他媽,我比誰都清楚她這麽多年來過著怎樣的生活,你能想象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苦嗎?你能麽!”


    “所以你就要給大壯和他母親複仇?無論餘歡水是不是另有苦衷,就連他見義勇為救了一個年輕人又查出罹患胰腺癌,都無法動搖你報複他的決心,呂夫蒙,我最近一直在想,你口口聲聲說為大壯討公道,你有問過大壯的意見嗎?他在九泉之下看到你們鬧成這樣,會開心嗎?當年的事從本質上講是一場交通意外,餘歡水想讓大壯死嗎?不想吧,為什麽你一直揪著這件事不放?是因為他毀了你的事業?是因為你需要把害死大壯的罪責都推到餘歡水身上才能換來內心的平靜?還是說現在的餘歡水太耀眼,你在麵對他的時候會自卑嫉妒,不由自主地想要打倒他。”


    “我……”


    “你看他今天上午的演講了嗎?我看了,如果我有像他這樣的朋友,一定會加倍珍惜,隻可惜……”


    唐韻說話的時候走到北牆前麵,那裏掛著一幅畫。


    “唐韻,我不想在這件事上跟你爭論,咱們還是談一談……”呂夫蒙想跟她談談畫展的事,完了說幾句軟化探探她的口風,看有沒有接回家住的可能,然而從樓上下來,看到北牆前麵的畫愣了一下。


    “這幅畫也被退回來了?”他記得這幅畫賣掉了,買家給出的價格很美麗,並當場喊人把畫帶走了,沒想到它跟之前賣出的好幾幅畫一樣,都因為今夜訪談的事被退貨。


    唐韻沒有說話,從包裏取出一份文件遞給他。


    “什麽東西?”呂夫蒙拿過來看了一眼,臉色驟變:“解約書?唐韻,你知道這麽做的後果嗎?”


    唐韻說道:“我知道。”


    “你知不知道,沒有我的人脈,你不可能有今天的成就。”呂夫蒙直盯盯看著對麵那張畫著精致妝容的臉:“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現實了?”


    他除了是唐韻的男朋友,還是作品代理人,現在她竟然因為一時的困境要跟他解約。


    唐韻搖了搖頭:“不是我變得現實了,是你讓我太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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