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淺麵色不安地來回踱步,聽到腳步聲,見文博武神色如常進了屋,沈月淺往他身後談了談,擔憂道,“書籍是玲瓏在外邊尋來的,前幾日我身子不舒服,不好和龔大夫說讓玲瓏去外邊找了命老大夫,不想惹出這麽大的麻煩來。”沈月淺雙手還打著顫。


    “別擔心,不是什麽大事。”文博武去搖床瞥了眼三個孩子,沒受到外邊影響,睜著眼睡得酣甜,沈月淺湊過來,視線落到三個孩子身上也漸漸安定下來,孩子沒事就好。


    伸出手扶著搖床上欄杆,才看著手指通紅,白皙的手指間,紅通通一片,文博武也看到了,拉起她的手,蹙眉道,“怎麽如此不小心?”定是燒毀書籍的時候燙傷了,捧起雙手湊到自己嘴邊,小心的吹了吹,“我讓龔大夫送點藥過來,皇上中毒,消息怕是傳開了,你在府裏看著孩子,外邊的事情有我呢。”不得不說,禁衛軍真是給了他驚喜。


    “禁衛軍的人都來了,是不是要變天了?”上輩子太子順利繼位,沒有其他皇子和杜家的事情,京城一片安寧,哪像這輩子,一樁接一樁,事情不消停。


    文博武擱下她的手,改為環著她腰身,“變天是肯定的,你不要擔心,待會娘會過來幫你照顧孩子,這幾日上門打探消息的人多,沈家那邊我安排好了,嶽母來的話你再和她說一聲就是了,正統領的意思太子那邊出了事,我先入宮一趟,你讓文貴收拾兩身衣衫,最近估計回不了了,遇著事情去後門找文韜。”


    文博武麵上不急,沈月淺卻聽出事態嚴重,半分耽誤不得,點了點頭,臉上已經恢複了鎮定,眉宇還多了堅韌,“你先進宮吧,之後就讓文貴將你的衣衫送來,對了,我讓玲瓏去鋪子一趟,掌櫃心思通透,一點就通,總不能將一大家子牽扯進去才好。”


    文博武沉默不語,對方衝著文家來的,沈月淺的鋪子不過是個說辭罷了,想了想,抬腳往外走去,禁衛軍不動聲色就衝入了將軍府,中間的彎彎繞繞有得去朝堂爭論呢,杜家此舉隻怕也是狗急跳牆了,錯過了這個時辰,之後就沒杜家說話的份了,文博武陰沉地挑眉,安撫好沈月淺才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院子外已經沒人了,禁衛軍好似一陣風似的,來得快走得也快,院子外的藤蔓被扯斷了,盆栽也散落在滴,幹淨的門口好似狂風暴雨席卷過似的,快到垂花廳了,文貴才不知道從哪兒鑽了出來,神情忐忑,走得急,氣定神閑的臉上竟有些狼狽,“主子,查清楚了,禁衛軍今日沒在宮裏當差,就在我們背後一條街候著呢,剛開始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巡查街上的各種香料鋪子,您回來後,他們就來了將軍府。”


    文貴心中這次處了文博武逆鱗了,一家人在院子裏,不動聲響被禁衛軍攻打進來,正統領養尊處優慣了還好說,真要換成杜家一幫人,隻怕要血流成河了,文藝低著頭,“主子,今日是奴才沒有辦好……”杜家的事情鬧起來後,文博武就在府外派人守著,今日半分沒有得到消息,而那些人手一直是他在管著,出了事,他難辭其咎。


    文博武側了側頭,眼神深不可測,“認錯的話我暫時不想聽,你回雅築院,大少夫人有事情吩咐你。”書籍燒毀了,對方肯定還有其他等著,書籍的事情,沈月淺想賴也賴不掉,收回目光,文博武想起京外軍營的事情,“你讓文忠去一趟軍營,準備好了。”


    文貴身子一顫,神采奕奕地應下,為了和杜家對峙,人馬早就備齊了,隻待一聲令下。


    宮裏邊氣氛慘淡,文武百官都到齊了,提議皇上廢除太子,再立儲君,五皇子遭了秧是不可能了,二皇子下落不明,宮中符合皇位競爭的就還剩下七皇子和太子了,七皇子,文博武反複咀嚼著這兩個字,杜家找錯了人。


    皇上躺在龍椅上已經是氣若遊絲了,殿外跪著一群,內閣一幫人在殿內圍著皇上,嘴巴一張一翕說著,宮人看不下去了,皇上本就數著日子活,外邊的人還不安生,太子向來忠厚老實,中毒一事明顯不是太子和文家坐下的,“皇上,您別生氣,慢慢說,奴才這就去一趟大將軍府……”


    話還沒說完,就聽見外邊說正統領求見,皇上還未說一個字,就聽見咚咚的腳步聲,以及呐喊,“皇上,皇上為微臣做主啊,文家,文家造反了。”跑得急,自己被自己絆倒了,倒在地上,衣衫淩亂地往前爬,麵色驚恐,“皇上,文家造反呢。”


    勸皇上廢除太子的人腰板挺得更直了,“皇上,立儲當立賢,文家兩位將軍戾氣重,太子受人蠱惑,難免會犯下大錯,還請皇上三思啊。”話畢,正統領已經跪到了跟前,抬眸望著皇上日漸憔悴的臉,哀戚道,“皇上,文家造反了,接下來,接下來可怎麽辦?”


    皇上艱難的張了張嘴,抬手指著外邊,宮人明白,朝外道,“太子,皇上要見太子。”


    “皇上何必如此固執?您之前中毒一事已經查清楚了,乃是太子和文家聯手促成的,滿朝文武皆希望皇上能廢除太子。”內閣首輔聲音鏗鏘有力,給旁邊人使了個眼色,一起緩緩上前走了一步,宮人心驚,擋在皇上跟前,“幾位大人要幹什麽?皇上大病未好,你們還能逼迫皇上不成?”宮人心裏著急,太子監國,照理該住在宮裏,偏生遇著太子妃生孩子,有下人說太子妃不好了,太子匆匆忙走了,豈料之後再沒了蹤影,皇上中毒不過是前兩日的事情,他伺候皇上多年,哪看不出來是出事了,心裏已經是大驚。


    內閣首輔緩緩從懷裏掏出一本折子,其中還有詔書,宮人明白,果真是出事了,“你,你敢造反?”自來詔書都是內務府擬定最後蓋上皇上的玉璽,太監一臉驚恐的望著殿內幾人,明顯他們早就串通好了,今日有事商量不過是見皇上的一個借口罷了,太監聲音細柔,剛說一句話就被從外邊闖進來的禁衛軍製服了,“胡鬧,沒有皇上命令,禁衛軍不得……”話沒說完,嘴巴已經被堵住。


    奇怪的是剛才龍榻上的皇上已經沒多少氣了,此時反而活了過來,臉上也有了兩分生氣,內閣首輔身子一頓,臉上閃過害怕,一生他也不曾像現在這樣心跳得厲害,杜老太將軍和他是好友,這件事在京城沒人知曉,兩家為了不起疑,從未聯係過,哪怕就是走動都不曾,太平盛世最是重文輕武,文武勾結乃皇上的忌諱,杜家勸他避著些,他當然願意,謀劃了這麽多年,他要的不過是兒孫不用向人俯首稱臣有自己的領土罷了。


    這時候,外邊傳來另一道尖細的嗓音,“博武大將軍求見。”跟著文博武來殿內的還有滿朝文武百官,內閣想要蒙騙所有大臣,將他們擋在外邊,哪怕失敗,皇上不可能看在文武百官都在的份上而將所有人都發落了,內閣大臣皺眉,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大步上前,握著皇上的手,跪在地上,哭泣道,“皇上,皇上明鑒,太子弑父,其心可誅,江山確實不該交到他手上啊。”


    文博武冷冷一笑,進屋的大臣們心中一驚,昨日內閣提議廢太子,皇上睜不開眼沒見,今日怎麽就同意了?雖然禁衛軍揚言找到了證據,抓出來的小廝是文戰嵩身邊的人,可隱隱有不對勁的地方,麵麵相覷好一會兒心中也沒主意,畢竟,廢了太子,宮裏就還有七皇子了,可七皇子向來不喜歡皇位,連早朝都不願意來,當太子怕是不妥吧。


    文博武慢悠悠上前,正統領見文博武向她他走來,忙伸手捂著頭,“你要幹什麽?我告訴你,皇上中毒就是你大將軍府鬧出來的,皇上……皇上已經下令斬你滿門,你死到臨頭了。”說完,求助的看向內閣首輔手裏的詔書和折子,恨不得上邊有問罪文家的事情才好。


    皇上深邃的目光漸漸有了光芒,一眨不眨的盯著文博武,隨即,就看到文博武一腳踢開了麵前的人,皇上嘴角浮現出一絲笑意,他一直不開口說話,旁人以為他沒力氣,實則,他是虧損了身體,說不出話來了,剛才,也是跟了他多年的太監看出自己的意思罷了。


    內閣首輔不料文博武會對他動手,可惜杜家還沒有命令下來,哢嚓聲響徹整個大殿,內閣首輔哀痛的捂著自己肚子,臉色鐵青,指著文博武說不出話來,氣血上湧,一口氣沒提起來,直接暈了過去。


    文博武拉著皇上的手,好似又回到文太夫人死的那會,“皇上不用擔心,太子妃誕下皇長孫,有太子陪著呢。”他也是今早得的消息,太子府出了奸細,太子心憂宮裏更害怕太子妃出了事,今早遞消息隻怕是前兩日著了別人的道,今早才脫身出來吧,“皇上,微臣已經給太子府去了消息,太子定然會安然無恙的進宮看您的。”


    太子不在宮裏,隻能因為被杜家看上了,文武百官不知情的人占多數,莫名其妙的看著文博武,良久,才看到龍榻上的老人緩緩閉上眼睛,正統領心中大驚,叫嚷道,“博武將軍謀殺皇上,快來人啊……”語聲一落,就聽到外邊傳來打鬥聲,他揚起的嘴角還沒有咧開,就看文博武拔出腰間的劍,利落地插入他胸口,正統領睜大眼,手緩緩捂住胸口,張開嘴,滿嘴鮮血順著嘴角流下,杜家允諾的好處他還沒有得到,怎麽,怎麽可以死……


    文武百官臉色大驚,就連捂著太監嘴的禁衛軍都嚇得不敢動彈了,太監順勢掙脫出來,走到皇上身邊,扯開嗓門喊道,“皇上有令,禁衛軍以下犯上,目無王法,欲與虎為患構陷太子,現被博武將軍正法,內閣官員和禁衛軍統領沆瀣一氣,還請博武將軍領兵,將這次以下犯上作亂的人全部正法……”


    聲音大,宮殿外的人也聽到了,外邊打鬥聲越來越近,文武百官好似還沒回過神來,內閣要造反?內閣向來是天子近臣,受天子重用,怎麽會……


    文博武不給其餘幾人機會,招來殿內的公公將幾名大臣圍起來,內閣官員皆是朝廷上德高望重之輩,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不用站隊,做好本分足以保全家上下大小,之前文博武還在猜杜家給了什麽好處,這麽多人趨之若鶩,現在算是明白了,俯首稱臣,三跪九拜終究沒有自己當王來的誘惑大。


    殿外打鬥聲越來越近,文武百官反應過來,麵露驚恐,不知所措的望著文博武,“將軍,眼下可怎麽辦?”朝廷氣氛怪異,今日來的都是多少存了心思的人,文博武明白眼下不是計較的時候,吩咐宮人,“皇上暈過去,扶著皇上去裏邊。”


    宮人鬆了口氣,他還以為皇上真的死了,試著探了探皇上的鼻息,確實,皇上還活著,宮人喜極而泣,隻聽文博武又重複了一遍,宮人不敢耽擱,立即扶起皇上進了裏邊。


    這時候,門口被外邊的人衝了進來,為首的人一身戎裝,容顏衰老,也擋不住凜凜氣勢,不少人都驚呼出聲,倒吸一口冷氣,隻文博武臉色鎮定,好似早已料到了似的,“老太將軍,好些年不見,我祖父早已投胎為人享富貴,你卻還要活在世間造孽,何苦?”


    文武百官神情一噎,還有沒見過杜老太將軍尊容的人已經小聲向旁邊人打聽,待問清楚了,更是瑟縮著脖子,一動不敢動。


    “不想文家除了文良宏是個孬種,下邊幾位晚輩倒還有這等氣魄,都說上梁不正下梁歪,我看不盡然。”文良宏是文博武祖父的名字,杜老太將軍直呼他名字倒是沒什麽。


    文博武惻惻然抿了抿唇,“倒是杜家,除去您老,再難有繼承衣缽的晚輩了,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我看不盡然。”杜老太將軍是用罵人的話讚揚他,禮尚往來,文博武自然也要稱讚一下杜家的人。


    杜老太將軍不想文博武會回答他,臉色一沉,“終究是晚輩沒多少見識,小不忍則亂大謀,你祖父沒教過你嗎?想來也是,一個整天離不開女人的人,怎麽會教得好孩子。”杜老太將軍嘴裏鄙視文博武,眼神卻充斥著讚賞,杜家謀劃多年的算盤被打亂全是眼前人的功勞,如果不是他在,杜家的下場隻會比齊家謝家還慘上幾分,眼神流露出一種惋惜,奈何他年輕的時候,文博武老子都還在吃奶,兩人要生在那個時候,一較高下倒是人生一件幸事。


    文博武不想提當年的事情,目光望向他身側的杜舟,沒有見到杜仲的影子,文博武勾唇笑道,“老太將軍隱忍多年還是忍不住了?怎麽皖南那邊等不及了?”


    杜老太將軍府臉上閃過一抹厲色,“皖南的事情果真是你一手策劃的?”打聽到文博文去皖南的消息,淮安將軍是個死腦筋,一直不肯同意謀反,否則他不會聽說朝廷派人往皖南的時候策劃路上的劫匪,表麵上是裝作劫匪殺人,可他派去的人一幫一幫都沒了消息,路上的屍體都清掃得幹幹淨淨,一次兩次他沒察覺出什麽,之後才知道中了計,對方是要試探他手裏的兵力……如果不是皖南那邊傳來消息熬不住了,他也不會等這時候……


    目光不由得落在文博武臉上,他打聽過文家上上下下,對文博武的事自然也清楚,不想他年紀輕輕,城府竟然深到如此程度,真要是杜家的孩子,倒是杜家的福氣了。


    “我進殿還未給皇上請過安,多年不見,想來皇上十分想念我吧。”杜老太將軍自稱我,其中意思不言而喻,見識過杜老太將軍手段的人威懾於他的其實,不敢上前阻攔,不認識他的人也聽說過他當年事跡,更不敢上前,文博武嘲諷的望向殿內,這就是皇上要的文武百官,好在今日不是所有人都來了,否則才是讓人寒心。


    “護駕,護駕。”殿內的太監叫了起來,指揮大臣們守在殿內,不能讓逆賊驚擾了皇上,可大家都是貪生怕死之輩哪敢上前阻攔,文博武迎上前,“杜老太將軍真的以為穩超勝券了?”


    杜老太將軍察覺到不對勁,好似少了什麽東西,一時說不上來,“進去將老皇帝給我帶出來。”又看向周圍殿內大臣,“多謝諸位今日幫我杜家策反,事成之後必定加官進爵。”一句話,就將所有人都拉入到他的陣營,哪怕不幫杜家,之後皇上追究起來他們也沒退路了,目光遲疑的看向文博武,文博武身子一閃,拉著旁邊的太監快速閃進了屋子裏,“攔著……”殿裏邊的宮人都是對皇上忠心耿耿的人,且早已準備好了,拔出手裏的刀劍,拚命衝了上去。


    杜老太將軍眸色一沉,他明白哪兒不對勁了,縱然路上的人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宮人,可宮人力氣膽量能有多少?出了事都是到處逃竄的,今日卻都有膽量得很,竟然護著那老皇帝,杜舟拔劍上前,杜老太將軍望了眼關上的大門,轉身走向了太後皇後寢宮。


    皇上自來孝順,抓了太後不信他不乖乖就範,剛走到門口,就見黑壓壓的大軍衝了進來,不是他們早就支走的禁衛軍,而是城外文家的兵馬,杜老太將軍滿眼不相信,宮門口早就吩咐好了,不說大軍進城需要多少時間,便是進宮也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殺開禁衛軍的口子。


    杜老太將軍轉回去,“快將門推開,務必要活捉皇上。”皇上死了,他們也走不出去,都是文家,死死守著謝府和廖府,地下住的一幫人找不到光明正大進出的機會,待都從杜家出去後,又遇了埋伏,杜老將軍府之前不重視的問題又想到了,掏出懷裏的煙花,往天上一放,轟的聲炸裂開來。


    殿內的文武百官也聽到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狠得下心的已經衝了進去,準備賭一把,杜家坐上那個位子,他們可是有從龍之功,之後還不怕不升官金爵,膽小的人忙著往外邊逃,無一例外被守在門口的將士殺了。


    杜老太將軍走到看杜舟還沒闖進去,大步上前踢門,才發現不對勁,木質的門,此時和鐵桶似的,杜舟也留意到了,殺了攔著自己的宮人,抬腳用力一試,才發現,確實踢不開,殿內心慌了,“剛才,剛才公公扶著皇上進去的時候關窗戶是不是因為這個?”


    人多,他們隻當公公擔心皇上受了驚擾,不想還有這一手,杜老太將軍大聲罵了兩句,難怪文博武不疾不徐和他說話,原來早就留有後招了。


    打殿內鬧了起來,而門口傳來新一輪的打鬥聲,不同於之前的打鬥,這次明顯人數多了,文戰嵩帶著人魚貫而入,人數多,很快杜老太將軍一行人就落了下乘,文戰嵩可沒有文博武那麽多的話,殺氣泠然,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將欲自縊的杜老太將軍活捉了,“這麽多年都沒死,要死也和皇上說兩句話也不枉費我忙活這麽多時辰。”


    一時間,京城各地鬧了起來街道上湧出大量人馬往皇宮奔去,準備多年,人人臉上帶著興奮還有即將嗜血的漠然,到了宮門口,杜仲神色凜然,揚起手,大聲道,“今日後,你們便是我杜家的功臣,走……”養兵千日用兵一時,這幫人自小就跟著杜家,杜仲眼神閃過勢在必得的微笑。


    宮門口整整齊齊站著士兵,看服侍禁衛軍無疑,杜仲隻當是自己一幫人,上前問,“老太將軍那邊成事了?”誰知,話剛出口,對方就拔刀相向,杜仲反應快避開了,饒是如此,手臂還是被劃傷了,不可置信抬頭,臉上神情凝固,“你……”


    “杜將軍好久不見啊……”這時候,背後傳來喊打聲,文貴帶著人趕到了,太子冷哼一聲,“來人,將逆賊拿下。”杜家想讓他沒命,他當然不會讓他們如願以償,文博武身邊得力的幾名幹將在,太子不在遲疑,由身邊的人扶著往裏邊走,杜家派去的人確實差點要了他的命,他和文博武議論過何時杜家會出手,還以為會等到皇上閉眼那一天,沒想到如此迫不及待。


    “殿下,博武將軍足智多謀,皇上一定不會有事的,您慢些。”太子府這兩日亂糟糟的,幸好得文家相助,否則才是真正的凶多吉少,“七皇子守著太後和皇後娘娘,剛才派人送信了一切安好,您別操心。”宮人也是聽著文武百官懷疑是七皇子,他是七皇子的人,自己主子自來對那個位子不感興趣,他是擔心有人離間主子和太子的感情。


    太子沒有說話,看了眼宮人,他和文家七皇子商量好各司其職,如果不是太子妃突然要生孩子了,也不會鬧出現在的事情來,沒說,輕輕嗯了聲,七皇子真要是有這個想法,大可以拿太後和皇後威脅皇上,皇上孝順一定會答應的,至於文家,太子目光暗了暗,皇上信任文家,他心中始終有所保留,今日來看,確實是他小肚雞腸了。


    到了皇上宮殿,一切已經恢複了平靜,杜老太將軍如喪家之犬,杜舟全身是傷,文戰嵩上前行禮,聲音擲地有聲,“微臣參加太子殿下,逆賊已經拿下,還請太子定奪。”


    這時候,門緩緩打開,太監站在門口,臉上已沒了恐懼,臉上盡是傷心,“殿下,皇上召見您。”皇上活不過今日了,即便不中毒也就是這十來日的事情,眼下,怕是支撐不住了。


    太子腳步一沉,進屋看到皇上模樣,心下一痛,不等文博武張口,便道,“覃副將領著人到宮門口了,還請博武將軍前往!務必將逆賊全部拿下。”


    文博武點頭,又朝皇上行禮後才退了出去。


    人走了,太子殿下沒了顧忌,上前跪在龍床邊,“父皇。”


    人知道自己要死的時候心中恐懼,用盡一切辦法都想活下來,真到了這時候,心裏反而不害怕了,張口,用盡全身力氣道,“江山交到你手上父皇也放心了,你七皇弟是個好的,文家是功臣,務必不要落人口實了,對了,孩子……”


    “孩子好好的,還請皇上賜名。”雖然皇上聲音低,太子還是聽清楚了,皇上問的是孩子,太子想到什麽,轉身朝太監道,“你追上博武將軍,讓他去趟太子府,將皇長孫接過來讓父皇看看。”孩子生下來,父皇還沒有看過,太子緊緊握著皇上的手,臉上流露出尋常人家父母將死的悲痛,“父皇,您等等,孩子很快就來了。”


    “國泰吧,孩子叫國泰……”皇上會心的笑了笑,慢慢閉上眼,油盡燈枯,他已經堅持不了多久了。


    太子紅了眼眶,生怕皇上不聲不響地走了,說起孩子的事情了,“可能知道生下來沒有皇祖父疼愛,一天一夜才從肚子裏出來,哭的聲音可響亮了,母後常說兒臣小時候嗓門大,懂事了才漸漸克製下來,兒臣看國泰隨了兒臣,也是個嗓門大的,待會抱過來您看就知道了。”


    太子心裏慶幸,慶幸他回了太子府,否則,太子妃隻怕會一屍兩命,準備得再齊全,皆趕不上變化,想著洪素雅在那樣子的地方還能順利將孩子生下來,太子心中就覺得對不起他,探了探皇上鼻息,慢悠悠說起自己小時候的事,“小時候母後總希望兒臣親近二皇兄,您又不喜歡兒臣親近他,那段時間可是苦惱了兒臣,後來兒臣還是乖乖聽了您的話,兒臣私心重,母後對二皇兄和兒臣一視同仁,可父皇偏愛兒臣多些,兒臣自然要向著您,漸漸長大就明白父皇的心思了,又開始和二皇兄親近起來!兒臣不是愚笨之人,父皇不用擔心兒臣,不管什麽事兒臣都會處理得好的。”


    皇上對付幾位皇子皆是因為他,太子想過,時光如果倒退,他定會讓皇上早早看到他的能力,不收斂鋒芒,哪怕幾位皇子加起來也不能動他分毫,這樣的話,皇上就不用那麽操心了,也就會多活幾年。


    皇上慢悠悠睜開了眼,黯淡無光的眼裏帶著喜悅,抬起手,像太子小時候那樣順了順他的頭,視線看向門口,空蕩蕩的沒有人。


    “父皇再等等,博武腳程快,宮門口鬧著隻怕會耽擱一會兒,國泰小,隻會哭,臉紅彤彤的,接生的嬤嬤說過些日子臉上的紅暈才會消散……”多少年了,太子沒有這般和人說過話了,坐在那個位子,他一個眼神下邊人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這時候,他卻像個孩子似的,沒完沒了的說著,口幹舌燥了也不曾停下,他明白,父皇要是再閉上眼的話隻怕就沒有力氣睜開了,說不上來,可是這種感覺他就是知道。


    也不知過了多久,太子雙腿早就麻木了,說到陪皇上去秋獵和七皇子爭奪獵物時候,門口傳來腳步聲,以及孩子嘹亮的哭聲,太子眼眶一熱,別開了臉,“父皇,您看,國泰來了。”


    文博武將孩子遞過去,額頭密密麻麻的汗,文戰嵩押著杜家人還在殿外等指使,今日進宮的文武百官也被抓起來了,不忠之人,朝廷留著也沒有用處,瞥了眼龍床上的老人,文博武默默退了出去,走到門口,聽皇上道,“像你,哭得確實大聲,以後是個有福氣的……”隨後就沒了聲音……


    “父皇……”


    “皇上……”


    文博武就地跪下,心裏不免感傷。人都逃不過一死,誰說天家沒有情分?不過看在哪些人身上罷了。


    皇上的死迅速傳開,文戰嵩跪在地上,手裏的杜老太將軍動了動身子,文戰嵩怒道,“安分點……”杜老太將軍不滿意先皇重用文家,才會想起兵造反,功敗垂成,不想皇帝老兒死了張開嘴,哈哈大笑,杜舟在旁邊不明所以,他生下來就知道自己要麽成為人上人要麽命都沒有,今日,早就在他意料之中,人之將死,總有放不下的人,看了眼文戰嵩,欲言又止,都說文家大少夫人性子好,隻希望她能幫杜家最後一把,所有的罪孽他們擔著,唯一那個從小沒有吃過苦的妹妹,是杜家欠了她。


    沈月淺心中忐忑,哪怕寧氏周淳玉陪著也靜不下來,聽到外邊傳來鍾聲,心中大駭,愣神的神情讓望著她的三個孩子嚇得哭了起來,被哭聲驚得回過神,沈月淺忙輕輕搖了搖鈴鐺,“別哭了,娘陪著你們呢。”


    周淳玉張了張嘴,“娘,皇上……”


    寧氏擺手,讓周淳玉別說了,隻輕輕點了點頭,望著沈月淺,今日禁衛軍來她在分配家裏的東西,裴氏回過神不核對賬冊了,寧氏總該給她一個交代,二房沒有當家主母,寧氏更是不能落了口實,等外邊人說禁衛軍來抓人,寧氏帶著人趕到的時候,一個人都沒有了,府裏看管得嚴,禁衛軍竟然不動聲色闖了進來,寧氏想不通,哪怕現在查出來禁衛軍是從西南角的側門進來的,寧氏仍不太相信。


    再一刻鍾,宮中又傳來鍾聲,這下,寧氏也坐不住了,隻有宮裏主子死了才是敲響大鍾,怎麽可能連著響了兩次,和沈月淺對視一眼,寧氏迅速的彎腰抱起孩子塞到沈月淺手裏,又叫奶娘,“快進屋,抱著小主子,和兩位少夫人一道先離開京城。”宮裏邊鍾聲亂了,隻有一個原因,杜家得勢了。


    沈月淺顧不得傷心,隨手將孩子遞給奶娘,拉著周淳玉往外走,“表姐,你和奶娘一道帶著荔枝他們先走,我讓大山去沈府和周府送個信,現在出城的話還來得及。”她和寧氏想到一處了,杜家贏了,宮裏才會失了秩序。


    周淳玉不明所以被人送上了馬車,原來,沈月淺和寧氏早就準備好了,周淳玉也反應過來,死活不肯走,寧氏勸沈月淺跟著一起,沈月淺搖頭,“三個孩子哪離得了你……”


    話聲一落,馬車上就傳來三個孩子的哭聲,不遠處的街道上傳來叫嚷聲,京城亂起來了,沈月淺抹了抹淚,驅馬的是福祿,旁邊坐著菊花,文博武要寧氏和周淳玉陪著她不就是商量事情失敗後離開京城嗎?文博武害怕她想不開,沈月淺明白,當時文博武挑明了話,沈月淺寧肯被天下人詬病也要拉著他一同離開,她眼裏,沒有什麽,比一家人好好活著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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