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街道上聲音愈發嘈雜,寧氏臉上也顯出急切來,拽著沈月淺衣袖,吩咐身後的丫鬟,“快將大少夫人扶進馬車,你們先走。”三個孩子哭鬧不止,沈月淺不跟著去,出城門隻怕也難,寧氏身側的丫鬟婆子上前幫忙,沈月淺急了,“娘,我要等文博武,我哪兒也不去。”


    吩咐福祿揮鞭子離開,轉而拉著寧氏的手,周淳玉會對三個孩子好的,沈月淺白裏透紅的臉蛋此時滿是淚珠子,說話嘴唇微微打顫,“娘,我們也回去吧,我讓福壽去看看什麽情況。”


    她身後的玲霜等人忙上前將沈月淺從丫鬟婆子手裏解救出來,大少夫人留下來等大爺,她們哪兒勸得了,上前扶著沈月淺。


    馬車啟動,裏邊哭聲越來越大,沈月淺心揪得疼,和寧氏相攜著往回走,有下人說二房三房那邊鬧起來了,約摸因為銀錢的事,宮中動亂沒有大肆宣揚出來,可外邊哭聲喊聲已說明了一切,二房三房此時鬧,隻怕是為了分家不受大房牽連吧,沈月淺和寧氏對視一眼,心中已有了答案,寧氏震怒,沈月淺則麻木地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淚,“我和娘一起去看看吧。”


    大山去侯府和周府送消息了,會將他們平安送出城的,沈月淺深吸一口氣,甚至不敢回頭,哭聲漸漸遠了,她好似才想起,最後都沒仔細看看三個孩子,說說話也是好的。


    本以為三個孩子跟著她是彼此的福氣,如今,沈月淺隻害怕不要給三個孩子帶來麻煩才好,隻願周淳玉平安出城,找一個安靜的地方落腳,文家也算有血脈了。


    結果竟是兩人同仇敵愾,帶著人要賬房先生拿銀子,將軍府的家產也不要了,隻有銀子,寧氏和沈月淺到的時候,文戰昭正一個抽屜一個抽屜抓銀票,賬房管著府裏的銀子,那些都是平日將軍府的開銷,賬房先生看到她,好似有了主心骨,“大夫人,您快管管啊,二老爺和三老爺是要將全部的銀子都拿了啊……”


    文戰昭扭頭瞥了寧氏一眼,乳白色對襟櫻花長裙纖塵不染,麵容一如既往的平靜,他冷笑了聲,“京城亂了,虧得大嫂還鎮定自若,爹留下來的家業我也不要了,折了銀子給我就好。”亂世中,隻有銀子才是安生立命的基礎,文戰昭和文戰責有備而來,身邊帶的全是可親近之人,不一會兒,就將屋子裏的銀錢全部翻了出來裝在錢袋子裏,隨後解開自己衣衫,全部塞進裏衣裏,邊和文戰責道,“馬車估計準備好了,趁著京裏亂,逃出去正是時候。”


    兄弟兩默契望了一眼,外邊裴氏跑了過來,“老爺,你這是幹什麽?”裴氏也聽到鍾聲了,外邊喧囂,差人一打聽才知道宮裏邊亂了,宮門口打鬥激烈,裴氏心裏沒個主意吩咐人找文戰責,誰知道院子裏的人說來了賬房,文戰責雙眼泛紅,“你好好在府裏跟著大嫂,我和二哥有事出去一趟。”


    裴氏跟著他多年,哪會看不出來他是逃命去了,心中刺痛,關鍵時刻,他竟然沒有想過他們的孩子,也沒有想過她,“老爺,將幾個孩子帶上……”話沒說完,文戰昭和文戰責朝身邊小廝擺了擺手,一行人就衝了出去,沈月淺寧氏裴氏站在門口,被兩人撞倒在地,沈月淺禮門框近,玲霜有反應快扶住了她,而裴氏在中間,直接被撞飛了出去。


    文戰責沒有看裴氏一眼,和文戰昭消失在走廊拐角,裴氏身側的丫鬟也六神無主,還是董家媳婦扶起了裴氏,裴氏愣了片刻,隨後嚎啕大哭,這就是她嫁的男人,服侍伺候了一輩子的人。


    外邊亂了套,院子裏卻靜悄悄的,裴氏的聲音悲痛突兀,隨裴氏腳步而來的三房小姐心裏奇怪,牽著裴氏的手問文戰責怎麽了,“剛見著爹爹了,我叫他也沒答應我,跑得急,娘,怎麽了?”


    裴氏坐在地上,頭埋在雙腿間,哭聲真甜,七小姐又抬頭,疑惑地看向寧氏和沈月淺,寧氏歎了口氣,開始吩咐,“文保,關門,將所有人都叫出來,誓死捍衛文家尊嚴。”杜家得逞,第一次要對付的自然是文家,寧氏麵容冷峻,聲音更是冷,好似從胸腔震碎出來似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當日你們賣身我文家就該想著今日了,誰要是趁機逃脫,文保,格殺勿論。”


    文保領命離開,寧氏一步一步上前拉起裴氏,臉上滿是不容人質疑的冷峻,“你要是想離開的話,我讓文保準備馬車。”裴氏是三房的主母,她要走的話寧氏願意幫她。


    幾個孩子察覺到不對勁,七小姐更是急了,扶起裴氏,聲音帶了哭腔,“娘,怎麽了?”裴氏臉上的妝容花了,低著頭,一個勁的搖頭,“我陪著大嫂……”這一步,活與不活對她來說沒多大的差別了,摟著幾個孩子,文戰責做的事情真的難以啟齒,她說不出口,連自己的孩子都不要了,他怎麽可以這麽狠的心。


    寧氏歎了口氣,“來人,扶著三夫人去雅築院。”看了眼沈月淺,“你怕嗎?”抵抗到最後,為了不落到敵人手中,她們的路隻有一條。


    沈月淺堅定的搖了搖頭,她心裏隻是擔心幾個孩子。


    小七和吳家覃家幾位少爺正在聽夫子授課,講到一半就聽響起了鍾聲,夫子擱下書,蹙了蹙眉,小七已經隱隱知道什麽意思了,求證地問夫子,夫子點頭,“待會就會有人來接你們了,今日的課業暫時到這吧。”皇上駕崩,全國上下守孝,就是學堂也是要聽課的,夫子整理書籍,又聽到鍾聲傳來,吳二平時就是和不喜歡學習的,當即認為夫子往回說的不對,“夫子,您之前說鍾聲響就是宮中皇上仙鶴了,一個皇上,難不成會仙鶴兩次?”


    吳二哈哈大笑,夫子神色凝重,宮中主子不隻皇上,隻怕太後也不行了,夫子感慨,聽到院子外傳來喚沈未洛的聲音,夫子擰了擰眉,往常他定然要訓斥兩句的,這裏是念書學習的地方,念及侯府從未出過這樣的事情,夫子將訓斥的話忍下來了,抬起頭,就看見一個高大的男子衝了進來,抱起小七往外邊走,小七沒認清楚人,掙紮兩下,看清是大山後,心裏歡喜,“是不是姐姐來了?”


    大山不欲多說,桂圓得了通知已經知會夫人去了,吳二和覃家幾位少爺心裏奇怪,跟著跑了出來,大山斜了他們一眼,“快跟上,出事了。”


    大山抱著小七徑直去了大門口屁,逢著丫鬟將周氏往馬車裏塞,事情緊急,大山也顧不得解釋太多,朝盧平拱手道,“主子的意思是你們跟著一起出城,還有這幾位少爺一並帶上。”京城亂了,和文家沾邊的人都會出事,大山也是看著幾位少爺才反應過來要帶上他們的,放下小七,大山又轉身走了回去,府裏還有夫子,不能將他留下受死。


    周氏臉色蒼白,身子顫抖個不停,掀開簾子,哆嗦了好一會兒嘴唇才聽見自己的聲音,“小七,快上來,吳二,你們也上來。”周氏不知曉發生了什麽大事,女兒安排的總是好的,心中惶惶不安,很快,大山就扛著夫子走了出來,他肩頭上的夫子嘴裏還念叨著屋子裏的書籍,大山隨手將夫子扔進了馬車,又一隻手一個孩子將他們扔進了馬車,大山讓盧平快上馬車,“宮中出了事,城門口守城侍衛隻怕也六神無主,趁著這時候我們趕緊出城。”


    桂圓遲疑,“大山哥,你們走吧,我娘和媳婦在家裏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我回去看看他們。”他不似他們灑脫,桂圓上有老下有小,眼下怎麽能一個人走,盧平也道,“大山,你快走,夫人和少爺不在,總有要人守著,你們先走,有機會我再出城尋你們。”


    盧平腿瘸了,這幾年他也漲不少見識,他這副身子跟著去隻會拖累他們,何況,此時,府裏已經開始鬧起來了,盧平和桂圓對視一眼,不約而同走了回去,夫子嚷著要出去,男女收拾不親,大山皺眉,小七在裏邊道,“夫子不要亂說,我和我娘一起的,還有吳二吳三,怎麽就是授受不親了?”小七擋著周氏,小小年紀已經知道什麽是名聲了,周氏眼裏隻有死去的爹爹,就是自己最敬愛的夫子,小七都不準他敗壞周氏的名聲。


    夫子低頭,也回味過來,拱手朝周氏道歉,“是老夫愚鈍了。”


    馬車緩緩往城門口方向走,周氏一顆心七上八下,尤其看街道上,人們行色匆匆地拎著包袱到處跑,嘴裏嚷著宮門方向殺人了,周氏放不下沈月淺,“大山,小姐呢?”


    大山專心驅趕著馬車,想著沈月淺多半是不會離開的,抿了抿唇,故作沒有聽到周氏的話,三位小主子送走了,無論如何也要將夫人和小七少爺送出去。


    周氏一行人的馬車越靠近城門,越難往前。


    而雅築院,裴氏情緒漸漸平複,左右圍著一群兒女,對麵的沈月淺和寧氏竟不緊不慢喝著茶,裴氏吸了吸鼻子,才留意胸前的衣衫被眼淚淋濕了,又髒又皺,七小姐不死心的又問裴氏發生了什麽,裴氏搖了搖頭,望向寧氏,“大嫂,大哥他們不在府裏?”


    寧氏讓丫鬟給裴氏泡茶,就是她,也被文戰昭和文戰責的做法驚訝到了,大難臨頭,逃難是正常,可多妻兒不管不顧,真是讓人寒心了,“你大哥他們進宮去了,你先喝杯茶,幾個孩子在,別哭了。”


    寧氏點了點頭,問起二房的幾個孩子,“怎麽沒見煙姐兒,二嫂不在,幾個孩子可怎麽過?”齊氏一死,幾個孩子守孝甚少出來,就是裴氏也甚少看見幾兄妹了。


    “我已經讓人過去吩咐了,你別擔心。”


    裴氏心裏如何不擔心,她不是幾歲大的孩子,自古新舊交替就是死傷無數,她心裏估計也是怕了,是啊,人都要死了,怎麽可能不怕,裴氏摸摸幾個孩子的頭,眼淚不爭氣的又流了下來,“是娘沒用,護不住你們,是娘沒用……”


    沈月淺想到自己的三個孩子,眼裏也蓄滿了淚,他們那麽小已經認她了,她卻不能看他們開開心心長大,不能看他們走路!聽他們說話,更不能陪著他們了。


    寧氏神色一沉,“別哭,等著吧,隻要來得及,京外大軍進城說不定會扭轉局麵。”先皇讓文家戍守京城或許就是為了這一日的吧,禁衛軍和杜家聯手不見得能贏,當然,也不一定會輸。


    裴氏點了點頭,將眼淚憋了回去,氣氛沉悶,大家都沒有說話,沈月淺握著手裏的杯子,好似是她的三個兒子,握在手裏,就不會分開了。


    這時候,天邊一聲滾雷,屋子裏所有人身軀一震,隨即,烏雲滾滾,前一刻還亮堂的天突然黑了下來,大風呼嘯,七小姐緊緊抱著裴氏,“娘,我心裏害怕。”


    “不怕,不怕,不會有事的。”裴氏輕聲哄著,哥兒年紀大些,隱隱猜到什麽事情了,咬著唇,一言不發,等著黑暗快過去,屋子裏更是針落可聞,隨即,一道閃電起,大雨傾盆而下。


    屋子裏沒有掌燈,隔得近,也隻能隱隱看到對方的身形,裴氏張嘴,打破了屋裏沉默,“大嫂,大哥會回來的吧?”關鍵時刻,能給她安全的隻有大房,文戰嵩上陣殺敵無數,文博武更是個有能耐的,裴氏望著沈月淺方向,心裏漸漸有了勇氣,沈月淺在,文博武一定會回來的,她們夫妻關係好,文博武一定不會像文戰責拋棄她那樣拋棄沈月淺的。


    玲瓏回來,一身都淋濕了,氣喘籲籲進了屋,急忙讓玲霜點燈,突然的動靜讓裴氏身子一抖,待聽到聲音後心才重新落到實處,麵對未知的恐懼,裴氏緊了緊手臂,七小姐被她拽得疼,卻一個字不敢說,默默忍受著。


    玲瓏掌了燈,給沈月淺稟明情況後轉身退了出去,到門口,聽到玲霜指著院子裏的人驚呼,“大少夫人,奶娘們回來了,還有三位小主子,大少夫人……”


    聲音夾雜著驚訝,害怕,不等裴氏起身就見沈月淺已經飛奔了出去,心裏覺得奇怪,跟著出去,就見沈月淺從奶娘懷裏抱著孩子,大哭不已。


    文貴在一邊,杜家餘孽已經全部被抓住了,城門口鬧得厲害,文貴隨兵部尚書去城門疏散人群,道路上聽著奶娘的聲音,嚇得大氣不敢出,文家馬車豪華,不少人起了歹意,這麽亂,出了事,事後也找不到追究的人,奶娘緊緊抱著懷裏哭得厲害的小主子,喊著救命。


    救下奶娘驅散人群才知道沈月淺和寧氏的主意,文貴心裏一陣後怕,再看馬車裏的周淳玉,手裏拿著的刀還流著血,文貴不敢想來遲一步會發生什麽。


    “大少夫人,小主子受了驚嚇,您快抱進去,大爺過會兒就回來了。”文貴身上還有事,顧不得周身被打濕,說明了情況,轉身就往雨裏走,玲瓏將手裏的傘遞給丫鬟讓她追上去,自己回屋給三位小主子找衣衫。


    寧氏抱著孩子,眼角也有了淚花,三個孩子驚嚇不小,嘴唇都已經烏青了,奶娘包裹得再好,身上還是淋濕了,吩咐丫鬟熬將薑湯,讓玲霜抱周淳玉懷裏的孩子,“你先找身你大嫂的衣衫換上,別著涼了。”是她誤解了宮裏鍾聲的意思,沒想到太後也在今日……


    皇上駕崩的消息傳到太後宮裏太後就隨著去了,文貴回到城門口,下著大雨,百姓還是往外邊衝,城門堵得一塌糊塗,給文貴送傘的丫鬟沒有追上,回來的時候一臉訕訕。


    沈月淺摸了摸孩子體溫,讓廚房熬碗薑湯,三個孩子臉上沒有血色不說,嘴唇一片烏青,沈月淺耐心輕輕哄著,坐在床上,讓寧氏和玲霜將孩子放下,“娘,您先出去吧,我給他們暖暖身子。”往回三個孩子隻要醒著,沈月淺說話三個人都會目不轉睛的望著她,而此時,臉上沒有一點生氣。


    寧氏點了點頭,想到沈月淺將三個孩子送走的時候,三個孩子像是有感應似的抓著沈月淺衣袖心裏就一陣酸楚,退出去,讓人去請龔大夫,裴氏得知文博武過會就回來了,心下一鬆,閉眼暈了過去,一時之間,屋子裏一陣手忙腳亂。


    玲霜給孩子換衣衫,沈月淺抱著葡萄,一個一個喂奶,可能問到她身上味道了,荔枝張嘴哭了起來,嗓音明顯啞了,像蜜蜂似的嗡嗡聲,沈月淺又開始哭了,“葡萄不哭,娘喂奶,張嘴吃點……”


    這時候,荔枝和葡萄也哭了起來,玲霜給兩人換好衣衫了,怎麽哄也哄不好,沈月淺咬了咬牙,眼淚隨之滑落,學文博武,一隻手抱起一個,脫了身上的衣衫,背過身,慢慢喂奶,等葡萄不哭了又去抱荔枝,三個孩子吸得她疼,沈月淺默默流淚,“娘以後不管發生什麽都不送你們走了,慢慢吃……”


    這一刻,她竟然無比感謝當初龔大夫開的藥方沒有讓她斷奶,不一會兒,床上葡萄又開始哭了,沈月淺鬆開蘋果,蘋果霸道的含著不鬆,哪怕閉著眼,臉上已有不耐,皺著小臉,好似又要哭了,沈月淺心下難受,隻得鬆了剛含著一會兒的荔枝,如此反反複複,等三個人吃飽了才徹底安分下來,不過抓著她褪到腰間的衣衫不肯鬆開,三隻小手極為用力。


    外邊的天還黑著,沈月淺疼惜的將三個孩子放成一排,脫了衣衫蓋在他們身上,自己跟著躺了下去,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他們……


    寧氏許久沒聽到屋子裏有動靜,讓玲霜進屋看看,龔大夫給裴氏看過了,說驚嚇過度,睡一覺就好了,寧氏讓龔大夫再給周淳玉,奶娘把把脈……一圈下來,忘記還有三個孩子了。


    玲霜撩起簾子,看床上身形一動不動,以為是睡著了,床上不時傳來孩子的哭泣聲,玲霜欲上前查看,就見沈月淺坐起身來,“薑湯好了?”


    玲霜點頭,“龔大夫在外邊,說是給三位小主子請脈,奶娘隻怕受了風寒,擔心過了病氣……”


    “找身衣衫我換上,他們睡著了,讓龔大夫進屋吧。”她和文博武內室,除了貼身的丫鬟和奶娘,誰都不準進屋,玲霜聽沈月淺的話一怔,忙去衣櫃找了身衣衫給沈月淺換好,今日經曆的事情多,所有人身上都稍顯狼狽,沈月淺更顯得十分柔弱,一朵嬌花叫外邊的風吹雨打沒了精氣神也情有可原。


    龔大夫給三個孩子把脈後,心裏默默鬆了口氣,“隻是受了驚嚇,大少夫人多和三位小主子親近親近就好。”小孩子眼力不好,可不可否認他們能靠著味道識人了,何況還有血緣關係。


    沒事了,寧氏還要整理府中事情,走的時候讓沈月淺帶著三個孩子好好休息,留下了身邊媽媽,才撐著傘走了。周淳玉進屋和沈月淺說話,大概知道沈月淺要問什麽,不等沈月淺開口她便主動說了起來,“馬車上荔枝就哭得厲害,往城門口走,逃難的人更多了,將道路圍得水泄不通,城門口有侍衛趁機要銀子,說才讓人走,本就是逃難的,百姓就是有銀子也是為了留口飯吃,哪願意給,越鬧越厲害,前邊打了起來……”


    說到這,她緊了緊手裏的衣裙,繼續道,“之後天暗下來,又下著大雨,場麵就更亂了,為了躲雨,七手八腳的看馬車就往上邊爬,奶娘護著三個孩子,福祿厲害擋住了一批人,可還是有人鑽進了大半年個身子。”一道閃電起,周淳玉才看清是三個孩子臉色,即便不到三個月在大將軍府也是養尊處優,睡覺的時候不得有人打擾的,荔枝臉上一片烏紫,瞪著黑亮的大眼睛,張嘴哭不出聲來,周淳玉響起文博文送她的劍,比一般的劍短,比一般的匕首要長,就在馬車底座,她拿起來就往那人身上刺,那時候,她想的唯一一件事就是上馬車前,沈月淺叫她一聲表姐而不是二弟妹,荔枝三兄妹出了事,她有何臉麵見沈月淺和周氏……


    張了張嘴,沒將她殺人的事說出來,“奶娘大喊救命,幸好文貴經過,否則不知道發生什麽事呢。”


    聽完,沈月淺捂著嘴,她不在,也可以想象當時的情況,心裏害怕,淚珠一粒一粒往下滾,“怪我,都怪我,要是荔枝他們今天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要活了。”文博武走得不算匆忙,她怎麽就不仔細問問,都是她的錯,以為宮裏失敗了才會想著讓周淳玉帶著三個孩子走。


    “表妹,你別哭了,好在一切都過去了,文貴說杜家的人已經落了網,皖南那邊也被控製了。”文博文走得時候周淳玉就料到會有危險,文貴說是設的一個局,引誘皖南對他們動手的一個局。


    床上不知道誰哭了起來,剩下兩人也跟著哭,沈月淺擦了擦淚,想起周氏和小七了,叫玲瓏進屋,“你派人去一趟侯府,看看我娘和小七,隻怕他們得了消息也出城了……”


    玲瓏點頭,急匆匆去了二門,一直等有周氏和小七的消息後,玲瓏才折身回來,周氏和小七運氣好,夫子在馬車上,多少有些見識,察覺到情況不對勁,就讓大山駕著馬車離開,得了沈月淺消息他們不敢回去,小七想起之前文博武帶他和沈月淺去的酒樓,一行人去了那邊,正好躲過了□□。


    聽聞周氏沒事,沈月淺一顆心才徹底放下,輕輕拍著三個孩子,嘴裏哼著小曲,很快,三個孩子又睡了,這一晚,文博武沒有回來,周淳玉在沈月淺屋子裏陪著她,夜裏雨大,不時有雷鳴閃電,三個孩子哭醒了許多次,也不知是不是穿得沈月淺的衣衫,再去抱蘋果,兩下就將人哄睡著了。


    來來回回,天亮她和沈月淺才稍微有了空,天邊最後一滴雨落下,院子像被洗過似的,慘不忍睹中又夾雜著清爽和幹淨,沈月淺心中過意不去,“表姐,你回去睡一覺吧,我守著她們就是了。”


    周淳玉搖頭,回屋她哪睡得著,手上好似還有血似的,怎麽洗都洗不幹淨,“等奶娘身子好了再說吧,我回屋換身衣衫過來。”想著換了衣衫三個孩子隻怕又不搭理她了,想了想,“算了,左右這兩日沒人,就穿你的好了。”


    她身材和沈月淺差不多,不過沈月淺生完孩子,到底比她豐腴一些,穿在她身上,有些大了,吃過早飯,聽門房婆子說周家來人了,沈月淺以為是餘氏,和周淳玉去院門口等著,看清是孫思妍,周淳玉臉上多少有些失落。


    “府裏事情多,娘脫不開身,讓我來看看你們。”昨日收到沈月淺消息後,餘氏也準備離開京城的,周老太爺不同意,一家人在京裏,就是死也要死一起,故而周家沒有人動。


    “祖母和我娘身子可好?昨日的事情沒受到驚嚇吧?”想著街道上情形,周淳玉心裏發怵。


    怎麽不害怕?太子和文家失敗了,周家也是沒命的,高氏當即就暈了過去,周老太爺更是讓府裏所有下人嚴正以待,自己帶著周伯槐周寒軒去了宮裏。不過,事情過去了,孫思妍說起來也隻是讓周淳玉擔心,笑了笑,“沒事了,祖父和爹去宮裏很快就送了消息回來,見你們好著,我也好回去和娘回話了。”


    走到門口,聽屋子裏傳開哭聲,沈月淺倉促一笑跑了進去,周淳玉也隨著她進了屋子,孫思妍走在後邊,她帶過孩子,聽出不對勁來,“孩子是不是不好了?聲音不對勁。”


    沈月淺心裏難受,周淳玉說了昨天的事情,孫思妍不料守城侍衛也敢亂來,“真是叫人寒心,守城的估計也是知曉情況才敢開口要銀子,等著吧,太子登基,會慢慢追究的。”


    沈月淺隻關心孩子,哪顧得上其他,孫思妍看沈月淺氣色,安慰起她來,“表妹也別擔心,生完孩子後人本來就比較脆弱,更是不能亂想了,我看你眼下的狀況比我好多了。”孫思妍懷胎本就不容易,好不容易懷上了,餘氏有意讓她身邊兩個丫鬟開臉,人本就是為周寒軒準備的,孫思妍沒什麽值得反對的,心裏多少不舒坦,兩個丫鬟平日也規矩可看在她眼裏就是要害她的,提心吊膽,尋著機會就找周寒軒哭鬧。


    “不是當著你們我也不好說,之前久久沒有孩子,我心裏多少有些孩子,性子執拗雖然偷偷抹淚也不曾找相公哭訴,懷孕後,和相公鬧了好幾次,有一次差點要了我的命。”那次,周寒軒從衙門回來與她身邊丫鬟說了兩句話,她認定周寒軒看上那個丫鬟了,心裏不舒坦,吵得厲害了,周寒軒不耐煩,暗指她是市井潑婦,也不知腦子怎麽想的,她差點挺著肚子跳河死了,如今回想起來,好似魔怔了似的。


    沈月淺身子一僵,細細聽著,“還有呢?”


    孫思妍臉色微微一紅,“生完孩子後,更是覺得全身上下不對勁,孩子哭我也哭,娘過來遇著好幾次以為相公欺負我了,偷偷找相公說了兩次話,相公說我懷孕後變了個人似的,整日泡在淚水裏,我也不知道怎麽了,心裏就是難受想哭,下雨了,看螞蟻搬家都要跟著哭一會兒,回孫家讓我娘找大夫給我看看,我娘說我自己想多了,閑出來的毛病,每日找點事情做就好了,你們還記得我去寺廟為祖母祈福的事情吧?住了那幾日,回來才醒悟過來似的。”


    她沒有生過孩子,還是回娘家,孫夫人說好些女人懷孕後都會那樣子,孫思妍心裏才放鬆了。


    聽了她的話,沈月淺若有所思,確實,懷孕後她性子也變了許多,生完孩子更甚,而且,那個大夫給她看的醫書上記載的確實說這種情況,要自己慢慢改善情緒,去寺裏倒是個不錯的法子。


    有孫思妍一番話,沈月淺心中才總算明白了自己症結,“不瞞表嫂說,我也感覺自己情緒不對,莫名傷感不說,好似自己活不了多久似的,聽你這麽說,我心裏總算是放心了。”


    “我本就是說給你聽的,看你氣色不好,可要好好休息,順便說與妹妹聽,她懷孕後也不會害怕了,都說女人生孩子是在鬼門關走了一圈,可不就是?平安生下孩子,也不見得能察覺到自己不對勁。”


    送孫思妍走了,沈月淺心裏安心不少,安心在屋子裏看顧孩子,等文博武回來。


    這一日,太子順利繼位,和杜家叛變的內閣首輔以及眾位官員全部抄家流放,有罰就有賞,文家護駕有功,文戰嵩封忠義國公,世襲罔替,文博武封鎮國公,世襲罔替,一家人連著出兩位國公,還是第一次,不過滿朝文武也沒了話說,畢竟!若不是文家,江山隻怕都改姓了。


    之後就是國喪,皇陵早就建造完畢,禮部開始布置一切事宜,經過這次,朝廷上的官員被換了四五成,翰林院的人暫時補上空缺的官職,朝堂上的秩序漸漸恢複。


    陰暗潮濕的大牢,杜老太將軍老態龍鍾的靠在角落裏,看著將杜家希望遏斷的年輕人,再無往日的光彩,“你來做什麽?我杜家有今日的地步你可是高興了?”


    文博武低著頭,對這位老人,心中多少還是崇拜的,他為邊關創造了幾十年的安寧是誰都不能抹滅的事實,他祖父,不過是撿了漏,“杜小姐與內子關係不錯,我雖然不能留杜家一絲血脈,可杜小姐……”


    “娟姐兒啊。”杜老太將軍好似漸漸陷入回憶,對這個孫女,他心裏還是歡喜的,從小就是個招人喜歡的,孝順她“祖母”的時候多少會孝順他,整個杜家死氣沉沉的,也是因為她有了歡聲笑語,想到什麽,又冷哼一聲,“當日慫恿娟姐兒查真相的就是你吧。”


    娟姐兒沒有見過她祖母的畫像,下人說是,她自然不會懷疑,何況又疼愛了她一輩子,那日卻拿著畫像,哭得厲害,哭他們騙了她,找個人頂替了她祖母,如今想來,都是被人陷害的。


    文博武沒有否認,是不是他都是文家就是了,蹲下身,聲音清冷如水,“我願意護住她,讓她安安生生過一輩子,隻不過,有件事還請老太將軍解惑。”


    杜老太將軍冷笑一聲,“你倒是個膽子大的,這時候,無非是想問皇帝老兒如何死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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