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太古仙門開壇收徒那一日開始,千百年沒在門派裏露過臉的小師祖,在新生代們和長老們那裏的存在感,突然就無與倫比地高了起來。


    ——任是再怎麽粗大的神經,再怎麽淡泊的心境,也經不起在門派內受了多年弟子們的恭敬之後,突然就多了一個隨時隨地會冒出來、而且一冒出來就得讓他們集體大禮揖下去跪伏一片的小師祖來。


    而小師祖看起來對於自己給他人帶來的煩惱毫無所覺,依舊是隨心所欲地帶著自己的唯一親傳弟子滿門派地刷存在感。


    對上這麽一位說不得打不得的祖宗,青雲真人都覺得自己要比上一任掌門多夭壽個幾十年。


    心誌已然經過了千錘百煉的大能們都是如此,更罔論那些修為還不夠高、心誌還不夠堅韌的新老門徒們了。幾乎是大多數人,都對那個一夜之間騰飛到整個太古仙門的大師兄位置的青年人生了或多或少的嫉妒心思。


    這自然也少不了幾個沒什麽腦子明裏暗裏都惡語相向的。


    沒多長時間,仙門的那些弟子裏——尤其是外門弟子,不像內門弟子與真傳弟子們那樣自重身份愛惜羽毛——很快就傳開了不怎麽好聽的話來。


    什麽“小師祖多半是瞧上了那個叫懷瑾的新弟子的一張臉和一副好身架”……


    什麽“兩人進進出出幾乎形影不離又一起住在那一座洞府裏,誰知道整日是行些什麽樣的苟且事情”……


    再或者便是“瞧那小師祖生得可真是一副凡間楚館裏的勾人臉,聽說萬年前便是師祖養在身邊任摸耐/操的孌寵罷了”……


    負責照顧自家師尊一切飲食起居——即便是已經辟穀卻仍然要讓他料理三餐——懷瑾早就習慣了在仙門中行走時聽到這樣的話。


    對於前兩者,太古仙門的大師兄向來是不作反應權當沒有聽見,該做什麽做什麽;時間一長,有些人以為他懦弱可欺,再加上修為看起來還是在那可憐的煉氣期七層——和入門時沒什麽變化,便也大了膽子。


    直到有人把第三句話在他的背後小聲譏誚地說了出來,大師兄仍然沒什麽表情,甚至都不見什麽動作——


    旁觀的人隻看見他拎著洞府裏的某個人清晨夢囈著念叨的仙門藥園裏的千年青玉菇,身形一頓,那個在他身後幾十丈位置的築基初期的弟子就大吐鮮血在空中劃過了一個不怎麽漂亮的弧度然後像條死魚一樣被拍在了嶙峋的山壁上,再重重地跌進了枯枝塵土裏。


    霎時間,原本還有些窸窸窣窣的議論嘲弄聲頃刻歸為死寂,一個個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個仍舊是麵上沒什麽情緒的男人。


    卻見懷瑾微微蹙了下眉,然後轉過身去不見幾步就到了那個已經暈死過去的弟子麵前,片刻之後,他的袖中一條泛著淡銀色的軟繩滑了出來,一頭仍舊在袖子裏,另一頭卻自發地纏上了那個已經昏過去的外門弟子的腳踝。


    懷瑾垂了眼眸,像從前的那些時間裏一樣在其餘門人弟子的矚目下淡定地邁開步子。


    與從前不同的是,沒一個再敢開口非議一句,而他的手裏亦多了一個被倒拖著半死不活的外門弟子。


    這不大不小的聲響早就驚動了外門的幾位長老,空氣裏有隱約的神識在這裏掃過,然後便是低低的歎聲。


    ——明眼人都看得分明,被像條死狗似的拖著的人雖然生命無憂,卻已然被之前那一擊傷了道基,此生怕都是結丹無望了。


    他們倒是都走了眼,沒看出那個不聲不響的青年人,出手就是不留餘地。


    正有長老要從虛空中現出身形來主持公道,卻兀然發現了什麽,看著懷瑾離開的方向愣了一下。


    而那些站在原地觀望著的門人弟子,也有那麽幾個自恃些什麽不怕事情鬧大地跟著去了。


    有一有二,自然慢慢地就多了些倚仗“法不責眾”的,再加上途中經過的弟子們,這一路走來,懷瑾身後已然跟著一大幫人了。


    隻是越走這些人臉色越是古怪——他們都猜到了走在最前麵的那個氣質淡泊卻一動可碎山的男人的目的地,隻是越是猜到了就越覺得不可置信。


    直到最後,懷瑾站在了那即便是在仙門的仙山上也少見的威嚴凜立的府閣前,抬眸看著上書的三個大字——


    “執法閣”。


    那雙自始至終不見波動的墨色眸子裏終於興了些漣漪,隻是刹那之後又靜寂下去。


    一早聽聞了風聲的執法閣內執法弟子麵帶古怪地打開了大門。


    執法長老臉色肅然地走了出來,在看到那個如同青鬆一般立在門外的青年時,眼底還是劃過了一絲怔忪和遺憾、惜才交纏的複雜神色。


    隻是懷瑾的身後就是許多雙眼睛看著,執法長老即便想容情也難,索性肅然開口——


    “親傳弟子懷瑾,你可知罪?!”


    將身後半昏厥狀態的人甩了半圈,扔到了麵前,懷瑾抬眸,波瀾不驚:“此人謗議師祖,所言不實,懷瑾身為仙門大師兄,出手懲戒無可厚非。”


    這話音一落,那執法長老濃眉一揚就要說些什麽,卻被懷瑾不疾不徐地蓋過了話音——


    “然懷瑾出手過重,將這位師弟打成重傷,應受宗門戒律懲戒,故前來領罰,候長老發落,絕無異議。”


    說完,青年人不再多一字辯解,垂眸立在原地,一派不動如山的氣勢拔地而起。


    “……”


    執法長老眼裏的複雜情緒更甚,而實際上,他現在已經在心裏快要破了這麽多年的心境修養,隻覺得恨那雲端裏的某位師祖恨得牙根癢癢——這麽一個完美無瑕的掌門接任者,這麽一顆天上有凡間無的仙家苗苗——怎麽就落進那隻……手裏去了?!


    隻是此時那麽多雙眼睛明裏暗裏地盯著,執法長老隻能輕歎了一聲——


    “封真氣修為,哭風崖重笞三百清寒鞭。”


    這刑罰一落,縱然是等著瞧好戲的圍觀弟子也愣了,回過神來都忍不住寒顫了一下——


    哭風崖,別說是挨鞭子了,單是走進去那都是撕魂裂魄一般的痛徹骨髓……


    清寒鞭,別說是在哭風崖,就是在那療傷止痛聖效的溫泉裏泡著都能讓人生生疼暈過去……


    三百鞭,還要封去真氣修為……這是多大仇多大怨?


    兩邊的執法弟子怔了得有兩三秒,見執法長老和懷瑾都沒有說第二個字,這才無奈地上前去將人擒了往哭風崖的方向走去。


    之後再如何無人知曉——那些弟子再大的好奇心都沒膽跟去哭風崖感受一下。


    隻是那日,有人親眼見著青年人步伐雖有些不穩,還是獨力下了哭風崖。


    而從那一日起,執法閣的所有執法弟子,無論修為高低,見到了懷瑾,總是一套完備的禮數做下去,尊稱一聲“大師兄”,等到那人身影望不見才收了禮數站直身去。


    ……


    晌午之時,懷瑾才打開了洞府的大門,步伐穩健地走了進來。


    洞府中沒有人影,懷瑾卻絲毫不以為怪,似乎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場景。


    隻是他剛把手中的千年青玉菇放在一旁的玉台上,原本蜷在一側榻上的純白色的一團東西動了動,從中間攏起了點,一隻微尖的耳朵豎起來,隨之便是兩顆黑葡萄似的眼睛。


    下一秒,白色的影子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準穩地落進了剛剛直起身來的青年人的懷裏。


    毛茸茸的白色大尾巴順勢纏上了男人的脖頸,黑葡萄似的眼睛裏帶著一點天生的媚/意和原主兒的慵懶,在青年人的懷裏輕蹭了蹭——


    “我都餓了……你才回來。”


    而站在原地身形僵了一刹那的男人早就恢複了往日裏的神態,看起來絲毫不見怪地輕撫了下白狐身上柔軟油滑的皮毛:“我去料理,……師尊請再忍耐片刻。”


    聽懂了潛台詞的白狐在男人的懷裏抬起頭來,天生就帶著的媚/色讓對方也怔忪了一秒,然後懷瑾便聽得清和的男聲輕笑了一句——


    “不,乖徒弟抱著我。”


    “……”


    青年的神色裏難得地劃過一絲無奈。


    ——身前這隻白狐的身形可絕算不得小,那毛茸茸的雪白色的大尾巴勾一圈便已經是蓋了自己滿肩,若是要抱著它料理菌湯,還不知道會不會一不小心把這言笑都勾人的白狐送進了鍋裏燉了湯呢……


    隻是還沒等男人再說些什麽,原本乖巧地攀在他懷裏白狐臉色卻變了,那雙黑葡萄似的眼睛裏浮起了些莫名的情緒——


    “你的衣服……怎麽換了?”


    男人看起來毫無芥蒂:“去藥園的時候弄髒了。”


    “就算你隻是煉氣期的修為,也不至於連個泥點都解決不了吧?”


    白狐的聲線還是帶著些不自知的勾人和魅惑,隻是語調已然冷了下來,隨著他的話音,原本伏在男人懷裏的毛茸茸的狐形漸漸拉長,片刻之後就變幻作一個絲縷不著的青年模樣。


    近在咫尺的墨發披盈了雪白圓潤的肩頭,一半垂在身前,隱約遮掩了兩顆櫻粉色的茱萸,其餘的肌膚則是愈發襯得滑嫩瓷白誘人采擷……


    青年的身體在男人怔愣的注目下纖毫畢現。


    ——這是第一次他在他麵前直接從狐形化人,卻連衣飾都沒來得及變幻,就已經微微皺起了小巧的瓊鼻貼上了男人的身體,嗅了嗅之後冷然抬眸——


    “你身上有血腥的味道。”


    “……”


    男人直到此時才慢慢回了神,不由在眼底掠過一絲惱意。


    ……清寒鞭除了當時的可怖疼痛之外,還有讓人寒栗的一點便是在受刑之後的時間裏,會反複因為鞭中入體的界力而掙破傷口——無異於是在之後的幾天時間裏連續受刑。


    而方才他受了眼前這隻狡狐的影響,一時失神不差,沒能控製好自己身周的氣息波動和傷口處的界力,顯然是被這人察覺了。


    沈凡卻沒再給對方借口的機會,依仗著碾壓級別的實力直接將人撕破了上衣——


    血紅的鞭痕在刹那間染紅了沈凡的眼睛。


    “——!——!!”


    須臾之後,整座太古仙山,在一聲驚震天地的恐怖聲響之後,慢慢顫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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