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攸並不知道,如果不是前一次前往秣陵,他可能早已經被袁紹處置了,而也正是這一次許攸才算是徹底擺脫了袁紹對他的懷疑,其實當曹操內部那麽多人按照與他聯絡的一刻,袁紹就非常擔心,自己的冀州有沒有這種吃裏扒外之人,雖然他也非常清曹操那邊之所以會有這麽多人按照與他聯絡,更多的原因還是因為他的強大,而自己這邊他相信這類人並不多,但是他仍然不放心,還是決定暗中調查,而以為與曹操交往甚密者幾乎都被革職。


    很多人因此而不服氣,但這並不會太影響袁紹,在鄴城求職者遠多過在職者,今天免去一人,明天就會有數十人被推薦上來,所以袁紹根本就不會有劉瀾的苦惱,也不會因為罷免紀毣官員小吏就會出現大量空缺,這一點如果換在秣陵,那十有八九很有可能一些部門就會因此而陷入癱瘓,想要彌補上來容易,但是要換上合格的人選,就太難了。


    而許攸本來就在被替換的名單,甚至他是為數不多進入被處死名單中的人選,但一趟出使秣陵的試探,讓袁紹可以確信自己這位發小是值得信賴的,所以他不僅沒有被處置,反而還官複原職,袁紹對他更加信任了,而這些許攸當然非常清楚,隻是經過這一次的試探,他在內心深處其實已經與袁紹有了隔閡,畢竟他的人是安全了,可是名聲卻臭了,在鄴城在整個天下他的性命或許可以忽略,但是名聲卻太重要了。


    而許攸如今在鄴城的情況就屬於如此,在一些事情上,雖然許攸都積極參與,可是最終卻石沉大海,反正除了他什麽人都有可能被啟用,這對許攸的打擊是極大的,如果都是郭圖、荀湛那他也認了,他們本來就是主公的五大智囊,主公最終選擇他們也在情理之中,可最後卻是那些平日裏聽都沒有聽過的人成為候選,這對他造成的打擊實在太大了。


    雖然他成功活了下來,但他是才那一天起他就算是徹底無所事事下來,成了鄴城內最閑的一個人,這一切因為什麽原因他當然清楚,可是他卻無力去改變現狀,隻能這樣耐心等待機會,遙遙無期,而就在這時突然傳來消息說袁尚到來,他幾乎是彈坐而起,他隻得自己等待的機會到了。


    許攸的年紀比袁紹小很多,但也四十出頭,如果讓他繼續等待機會,他不清楚要等多久才會有希望出現,但是袁譚的到來,讓他終於有了一絲希望,雖然不確定到底需要他做什麽,但是他終於等來了這一日。


    經曆了低穀,早已不再年少輕狂的許攸終於明白了他現在的追求是什麽了,第一時間開啟府中門,親自迎接,對於許攸如此隆重,連袁尚都有些驚訝,畢竟誰不知道許攸之前多麽自傲,能讓他開啟中門迎接,除了父親還沒有任何一人有這樣的待遇。


    當需要讓他從中門進府的一刻,他可是真的有點害怕了,讓他享受與父親相同的待遇,他還沒這個膽子,而與他站在一起的許攸是多麽精明之人,立時就意識到自己犯下的錯誤,心中暗惱的同時卻是打了個哈哈掩蓋過了此刻的尷尬,同時卻是邀請袁尚與他一同從側門入府。


    “都是下人誤傳,說是大將軍親臨寒舍,讓賢侄苦惱了。”


    “世叔啊,您這是要折煞侄兒啊,誰不知許府這中門除了家父走過,再無他人,您這打開中門,可著實嚇壞了侄兒了。”


    “賢侄年輕有為,深受大將軍重視,可謂是前途不可限量,這世子之位絕地不會旁落。”


    “侄兒現在可不敢想這些。”


    許攸幹笑兩聲,雖然之前的語氣中充滿了市儈,但袁尚如何能聽不出來他的深意,隻是他這個時候越是距離那個位置近,就越要小心,絕不敢大意,他深深明白一個道理,爬得越高,摔的越慘,現在他們越是這樣示好,他就越要小心:“侄兒今日來此是有公務,還望叔父能找個隱蔽的空間,我們進屋詳談。”


    “好,賢侄隨我來。”


    兩人一起來到了議事廳,分賓主落座之後,許攸對袁尚非常誠懇的說道:“這次公子來府上不知所謂何事?”


    “最近劉瀾在廣陵的部隊有異動,父親希望世叔再去一趟秣陵,與其強調下賞賜簽訂的協議,畢竟沒有人比世叔更熟悉那裏的情況了,當然這一次與之前不同,父親已經決定會做出一些讓步,不過……”


    說到不過,袁尚卻是突然一頓,然後壓低聲音道:“不過讓步的程度有多大侄兒卻是不太清楚,父親並沒有名言,不過侄兒相信父親一定會在走之前見叔父一麵親自交代一些事項。”


    “又是前往秣陵?”許攸現在聽到秣陵兩字就頭疼,他這一次倒黴可就是倒黴在前往秣陵,但他並不清楚之前一回倒黴其實不僅不是因為去了秣陵,反而是因為去了秣陵救了他一命。


    所以他第一反應就是拒絕,可他剛有了推脫的意思,袁尚便立即打斷了他:“這一次是父親親自點了叔父的將,叔父如果要拒絕的話,可能要當麵拒絕父親了。”雖然袁尚說的客氣,但是明眼人都聽得出他話中的意思是什麽,許攸看著他那人畜無害的臉龐,可心中卻是一陣痛苦,因為他的反應讓自己心中有說不出的厭惡,這是袁氏兄弟要把自己往絕路上逼啊。


    “既然如此,那我隻好親自去見大將軍了。”許攸經過在考慮再三後,還是覺得去見大將軍一趟最好,有些話他必須要說清楚,心裏有委屈不假,但有火才是真的,尤其是袁紹現在這樣對他,讓他覺得極其不公平,所以他必須要把自己的事情說清楚,要不然他絕對不會再當這個使節,當然他也明白這次去見袁紹對他以為著什麽,可他同樣也清楚,如果這一次他還不把自己的態度表明,那麽日後他在冀州絕對不可能再有機會,要不然除了每次出使秣陵袁紹會想到他,其他時候袁紹根本就不可能想到他這個人。


    這對他來說意味著什麽他非常明白,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他寧願換一個地方,之前不是懷疑他私通曹操嗎,那如果袁紹還是放不下對自己的戒心,他不介意假戲真做,當然他不可能當麵全部都說出來,但是他會含蓄地表達自己的不滿,讓袁紹明白他不僅能在這些小事瑣事上出功出力,還能在其他方麵建立功勳。


    袁紹還在書房,甚至這一個多時辰他連位置都沒有移動半步,當然袁尚也隻是在把許攸帶到了院落之中,並沒有隨他一同進屋,而許攸在進屋之後,袁紹卻好似根本就沒有看到他,這就使得許攸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都保持著躬身施禮的狀態,直到許久之後,袁紹才關上了窗戶,轉身盯著他上上下下大量。


    “看樣子你很生氣?”


    “卑職不敢!”


    “你我這麽多年的交情,你會第一時間來見我,絕對不可能是因為你已經決定前往秣陵,說吧是對我這次安排不滿意?還是有什麽其他的情況,讓你這麽急著來見我?”許攸雖然保持著克製,可是他這一切的表現都已經讓他把自己內心的所有想法全都暴露給了自己,他居然有所顧慮,那袁紹還真想聽聽看他到底是怎麽想的,或者說他到底是因何而不滿。


    許攸有不滿,或者說他有自己的心病,所謂心病還需心藥醫,如果無法對症下藥,那許攸這趟前往秣陵還真不一定能成行,而這絕對是袁紹之前所沒有想到的,可越是這樣,袁尚心中對他的那絲忌憚反而就減輕許多,兗州的那一絲冷意,也徹底消失不見。


    如果許攸真的已經暗中做了吃裏扒外的事情,那他是絕對不可能有這份勇氣來找自己表達不滿,所謂做賊心虛,反之他不僅來見了自己,還表達了心中的不滿,這就說明他對冀州對自己的在意,可以說他真的沒有想過去許都,但凡他有一絲異心,今天就絕對不會出現在這裏。


    這讓袁紹很自然的想到了當年他從雒陽逃出來的時候,願意跟隨他走的就那麽幾個人,而許攸和逄紀便是其中之一,這個時候所有的一切,他與許攸以往的點點滴滴他都已經想起來了,在最危急與落魄的時刻他都沒有離自己而去,又怎麽可能會選擇在他春風得意的今天選擇背叛?


    許攸不僅不傻,反而還非常的聰明,他當年把未來幾十年的賭注都壓在了袁紹的身上,現在好不容易到了終於要花結果的時候,他選擇背叛,對內對外都說不通,但如果袁紹一直這麽打壓他,讓他變成一個閑人,每日無所事事的話,那他就真的要對自己的前程考慮了。


    可是他來之前想的很好,那慷慨赴義的樣子讓他都有點熱血沸騰,然而到真真真的場合,與袁紹見麵的一刻,他卻被袁紹那強大的氣場所壓迫,哪裏能把之前所想的那番話說出來。


    許攸最終也沒有說些什麽,原因有很多方麵,但最為關鍵的一刻還是因為今時不同往日,如果是早期渤海時期的許攸,那他們還真不會有這些顧忌,畢竟那時的袁紹隻有他們南陽氏族在全力支持,而在南陽氏族之中,又以他許家和逄家的勢力最大,要不然袁紹哪有可能掏出雒陽,又怎麽可能順利組建部隊。


    可以說早期的袁紹部隊雖然隻幾萬,糧秣也不多,但那都是他們這些南陽氏族鼎力相助的結果,所以袁紹能在渤海快速崛起,與遠在萬裏之外的南陽氏族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而袁紹也很懂得感恩,或者說是投桃報李,他和逄紀可以說在當時得到了人生隻字最大的榮光以及最高的地位。


    而他們也沒有讓袁紹失望,討董之戰,入主冀州,每一場謀劃,都有他與逄紀的身影,可以說那時的二人與袁紹一樣意氣風發,憧憬著美好的未來,然後他們兩人仕途開始黯淡的轉折也正是因為入主冀州。


    隨著大量潁川氏族舉家遷徙而來,隨著冀州氏族陸續出仕,向來自詡能識人會用人的袁紹開始陸續啟用潁川及河北氏族,南陽為首的他與逄紀徹底成為了邊緣人物,當時的二人雖然有怨言,但也隻能接受這一事實,畢竟他們二人的權勢太大了,在當時的情況下,袁紹做出這樣的決定來削弱他們的權利,也是正常。


    雖然他更冷靜,但是逄紀的魯莽行為還是讓他們徹底失去了站在前台的機會,沒有他就沒有冀州,這句話何其刺耳,雖然他與逄紀都乃南陽氏族子弟,但是他更是袁紹的發小兄弟,逄紀因為這句話被處理,說不出袁紹一個字來,最少他是站在袁紹這邊的。


    不得不說,比起逄紀這種愛恨分明之人,他過於圓滑了,所以逄紀有了東山再起的那一天,而他卻一直沒有受到重用,他心裏不舒服,也不服氣,可是逄紀成為南陽氏族的領頭人卻是不爭的事實,更是無法改變的結果,他現在以及未來不管如何努力,都沒有這個可能了。


    遺憾甚至是失望,對於南陽氏族內的影響力,對於冀州全力的掌管對他都是極大的刺激,但現在他是真的可以無視這些了,徹底沒有機會了,想到這裏,他就覺得渾身疲憊不堪,好像所有的力氣都消失不見,努力的目標與方向,也徹底消失不見。


    鄴城冀州已經不是他能繼續待下去的地方了,如果繼續留在這裏,他將永無出頭之日,雖然心裏有所不甘,雖然心裏並不服氣,可是他卻必須接受這一現實,可是現在除了袁紹,他還能投誰?


    劉瀾,不,這是第一個被他否決的勢力,不僅是他不會前往秣陵,他的家族也不會選擇,放棄袁紹選擇劉瀾,這是多麽愚蠢的選擇,這不是帶著家族往火坑裏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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