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如鄭玄,起初從第五元先學習《京氏易》、《公羊春秋》,是屬於今文經學派的儒經,後來他又跟張恭祖學習《周官》、《左氏春秋》、《古文尚書》,而這些又是屬於古文經學派的儒經,也正是他並不專守一師之說,尊一家之言,而是博學多師,兼收並蓄,到後來更是在馬融門下受業多年,雖馬融算得上是最早出現的通儒,但其本質仍為古文經學大師,而個人傾向也更向著古文經學一邊。


    但鄭玄並不遵守當時經學中師法、家法那一套,他以自己淵博的學識遍注古文經,注中並不專用古文經學家的釋義,同時也采用了許多個今文經學家的解釋。即以古文為主,兼采今文,擇善而從,方才有了後來博稽六藝,成為一代通儒大家。


    而在此之間,大漢朝發生了黨錮一事,鄭玄被禁十四年,也正是在這十四年間,他可以遂潛心著述,而隨著黨錮禁解,集古文經學之大成,更使古文今文融為一爐的鄭玄徹底將今古文合二為一,大通學時代出現了。


    而在當時的曆史時期,通學乃是大勢所趨,又經過馬融等數帶通儒發展,使得鄭學一出現便成為士人焦點,並逐漸自靈帝末成為“天下所宗”的儒學。


    例如,鄭玄所注的古文經學費氏《易》流行,而今文經的施、孟、梁邱三家《易》便廢止了;鄭注《古文尚書》流傳,而今文經的歐陽、大小夏侯三家《尚書》便散失了;鄭玄箋注了古文經的《毛詩》,而今文經的齊、魯、韓三家的《詩》也就不顯了。鄭學的出現,使經學的發展產生了重要的變化,正是他才使得儒家經學進入了一個“統一時代”。


    而期間還有一件事是需要大書特書的,那就是用了十七年時間寫成了《公羊春秋解詁》的著名今文經學大師何休。他對《公羊》一書內容多有研究,從他的《公羊墨守》、《左氏膏肓》、《穀梁廢疾》三文中可見,他認為《春秋》三傳中隻有《公羊》義理深遠。像墨子的城防一樣無懈可擊。而《左氏》與《穀梁》二傳則存在嚴重的缺點,根本不值得研究。


    鄭玄乃針對他的觀點。著《發墨守》、《針膏肓》、《起廢疾》以駁斥之。他認為三傳各有其優缺點,《公羊》並非十全十美。何休讀了鄭玄的文章,也帶著歎服的口氣說:“康成入吾室,操吾矛,以伐我乎!”


    意思是說鄭玄能從他的文章中找出矛盾,用他自相矛盾的說法來駁倒他的立論。由於鄭玄對何休的批駁十分有力,使經師和學者們十分驚服。據說當時京師之人稱何休為“學海”,而稱鄭玄為“經神”。鄭的聲望遠超過何。當時求學者不遠千裏投到鄭玄門下者甚眾,他的徒黨通於天下。


    可以說一切的轉折點要從鄭玄四十五歲被禁錮,到了五十八歲蒙赦令這十四年說起,也就是在這十四年的期間內,鄭玄打破了經學的家法,注釋與著書“幾百餘萬言”,創立了鄭學,而到黨禁解後更是朝臣屢辟舉不就,一心著述授學的鄭玄後來更是為了躲避征辟不得不遠辟小沛,建起杏林。在這裏他用充足的時間遍注了眾多儒家經典,收入九經、十三經注疏,尤其是他門生遍天下。地位超然,深受天下士林推崇,其後士子更是尊其所注經學為鄭學!


    劉瀾進得茅屋,老壽星亦如始見時那般健朗,油光粉麵的容頰看上去像是剛出生的嬰兒,此刻正眼放精芒的看著他,對於這樣的知識分子,禮數必須周全,更何況他現在有求於人。


    “鄭先生。多日不見,您老身子骨亦如初見時那般健朗。真是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哈哈!”


    鄭玄朗笑了一聲。還了一禮,道:“劉州牧百忙之中前來茅舍,不知所謂何來?”


    徐州的生活讓劉瀾厭倦,每日活在麵具之下,甚至要換上數副麵具去見人,這樣的生活苦不堪言。但他卻真的喜歡和鄭玄這樣簡單的交流,沒有任何的勾心鬥角,就像是忘年交,沒有身份和地位,沒有利益的錯綜複雜,隻是簡單的把酒言歡。


    劉瀾是發自內心的喜歡這老頭,他沒有那些腐儒的作態,像是一位平輩而交的知己,在他麵前無需算計,敞開心扉就好。


    即使是孩子麵對父母,即使是深交的知己也會有些難以啟齒之事隱瞞,更何況隻有幾麵之緣的老者,但就是這樣的老者,卻能讓他坦誠相見,可見鄭玄個人魅力。


    劉瀾毫無隱瞞,直言來意:“德然此次前來小沛,一是為兗豫二州蝗災之事,二是順道探望一位故人還有先生您,第三嘛,就是想請先生出麵,幫襯遊說一位大才出仕!”


    鄭玄點點頭,示意他落座之後,道:“蝗災之事,是為**?是為天災?我輩之人都道天災,天降災厄,焉能避免;如今災降兗豫,誠為郡守之失,孟德、奉先連年交兵,致使百姓苦不堪言,上天降禍,咎由自取。”


    若說地震冰雹這些是天災還差不多,但蝗災若也上升到天災,難免有些誇大,雖然不知蝗災的形成原因,但在劉瀾心中卻更願意將之稱為‘**’,而不是上天降禍之‘天災’,反駁,道:“先生所言瀾不敢苟同,所謂蝗災,如同猛虎食人,猛虎是吃人,蝗蟲是吃穀,人力可抗,又豈能稱之天災!”


    “是**,是天災,是天意,是人為如何能猜,儒家講德不配位,必有災殃,但前不久聽聞黃承彥對天災之辯,老夫卻也有一絲讚同,關西之地前有董卓之亂後有李郭之禍,若論天災,當降此處,又為何獨避三輔而來兗豫?”


    “先生所言甚是!”


    鄭玄擺擺手,又道:“再者,劉州牧所據沛縣。興阡陌,扶工商,百姓以此得以富足。如此良牧,蝗災亦來。此事便不可不細想,為何上天獨厚李郭之徒而薄使君?”


    “瀾深以為然,此非是天災,而是‘**’,隻要小心防備,組織民夫抗災,就是猛虎,亦有打虎的英雄。就是蝗蟲,也有滅蟲的好漢!”


    “若為**,老夫又不敢苟同!”鄭玄重重歎了口氣,蝗災之事,是天災他不信,但是**,他也不信,可究其原因,卻又無法解釋。


    劉瀾對蝗災之事也是一竅不通,不然以後世的信息。到也能為鄭玄解惑,但此時他卻從中了解了一點信息,古代所謂的**。乃人力為之,如蝗災這樣古人認為不受人力所控的災禍,自然就同地震聯係到了一起,成為古代帝王甚至是某地郡守失德誘起的原因之一了。


    “我輩不知,後輩有解,此事暫且不提,隻是不知德然應災之事可謀劃周全?”蝗蟲之事鄭玄已經不想深究了,不管是天災還是**,甚至是其他。救災濟人才是重中之重。


    “瀾已頒下軍令,憲和也下達召集令。若蝗蟲來時,全力撲殺。絕不使蝗蟲傷徐州一寸禾苗!”劉瀾能猜到鄭玄的反應,蝗災之禍實有食人之事發生,使人捕殺,豈不是罔顧性命,再加上蝗蟲在小民心中如同神明降罰,各郡郡守沒有一人敢擅自捕殺,劉瀾這兩條政令不僅在小沛惹來了洶洶議論,料想鄭玄也會舌橋不下。


    鄭玄的反應絕對超出了劉瀾的意料,但這也在情理之中,畢竟他心中對蝗蟲之事並不像其他百姓那般認為是天災,自然對劉瀾捕殺蝗蟲沒有太過誠惶誠恐,隻是感慨了一句:“膽子好大!”


    劉瀾苦笑著搖搖頭:“膽子夠小了,不然徐州早已如小沛般實施了新政,也不至於像現今這般因為救災而捉襟見肘!”


    “你啊,現在變得越來越滑頭了,你這樣做是不是在等老夫誇獎?”


    鄭玄見他一臉茫然,難不成他真不知曉其中關鍵?笑容變得古怪,道:“如果你是真不知,那就是你走了運,若你是在老夫麵前裝糊塗,那也是你審時度世,沒有步了新朝王莽的後塵!”


    劉瀾毫不隱瞞,道:“先生所言甚是,王莽之政與我殊途同歸,但井田之政小子卻不以為然,這也是為何小子有信心新政必成而王莽必敗的原因,至於世家,小子欲行緩策,先收民意,在緩圖世家,如此世家之禍可除矣!”


    鄭玄怔了怔,卻冷不丁的換了話題,道:“這幾日杏林學子舉行了幾場清議,這清議啊始於桓帝,盛在靈帝,如今我看早已是清談了!”說完卻是唏噓不已的搖頭感慨。


    漢末清議,本是學子百姓暢談國事,這也是曹操始終沒有稱帝的原因之一,但隨著時間推移,清議卻演化成了清談,學子誇誇其談,不僅毀己更毀國,求教著問:“先生此言不知有何深意?”


    “昨日學子清議,老夫前往聽了一聽,其中一位學子暢談黃巾之禍,不知德然有何見地?”


    老壽星昏濁的雙眸看向劉瀾,想了想,隨口說道:“黃巾無法成事,無外乎兵甲不利,糧草不足,人心不齊,號令不一,必敗實屬應當!”


    “此算一點,還有嗎?”


    劉瀾心中苦笑一聲,想了片刻又道:“黃巾之敗,皆在軍紀不嚴,每攻一城,不僅搶官更搶民,不僅殺兵更屠城,如此毫無仁義之師,焉有不敗之理?”


    “此誠不為取敗之道也。”


    鄭玄搖頭說道:“昨日有子也如德然一般言說黃巾以此而敗,老夫深切不以為然!”


    “何解?”劉瀾一副求教的口吻。


    “如項羽,如高祖,殺民搶民之事何其多,但亦能滅秦,此天數;如黃巾,即使不殺民不屠城,事亦不會成,德然以為呢?”


    “正是!”好似醍醐灌頂一般,他當然知道曆史就是武力贏了仁義然後再講仁義來約束百姓,隻是鄭玄是儒家,講的就是仁義,為何卻對我說出這番話來?


    “秦末陳勝吳廣雖然最後內部分化,但其之所以成事,是在於秦雖滅六國,但六國貴族依然擁有極高的號召力,一旦天下有變,這些人有能力招兵買馬,再加上他們雖然恥與這些黔首為伍,但苦於有滅秦之任,所以才能戮力同心,但最後這天下還不是高祖與項羽這樣的六國貴胄爭奪,陳勝這樣的黔首隻是為他人做了嫁衣!”


    “先生如此不看好這些百姓?”


    “非也,若隻是這些百姓若聚在一起,隻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所以北軍滅黃巾是必然,可一旦其中有氏族豪門在後運籌帷幄,未必不能同北軍一較高下,奈何黃巾之亂又與秦末不同,氏族大家不說保國,為了保家也會招募鄉勇與其一戰,沒有氏族大家的支持,黃巾焉能不敗!”


    劉瀾終於明白了鄭玄為什麽要扯出清議,原來他是要以此引出世家的重要,使其有所顧忌,不可妄動世家,由衷感謝,道:“謝先生教誨,小子有分寸了!”


    “差矣!”


    鄭玄一副怒其不爭的樣子,但很快又變成一副古井無波的模樣,道:“以你此時的身份,比之王莽如何!”


    王莽是皇帝,我不過是一個小州牧,差了十萬八千裏不止,苦笑,道:“不及!”


    “光武世時,雖沒有了秦末時的貴族遺民,但地方豪族的崛起卻毋庸置疑,王莽改政觸犯世家利益,都被趕下皇座,何況德然小小州牧?到時貿然對氏族動兵,必無葬身之地!”


    劉瀾隻覺背後冷風嗖嗖,對王莽的了解他所知不多,憑最初的記憶隻當是保皇堂推翻了他,但現在聽鄭玄口氣,難不成是新政惹來的殺身之禍。


    “不說其他,單說曹操,若非得到世家支持焉能起兵?再說呂布,若非得到豪強支持何以奪取曹操兗州之根基?再說黃巾,沒有世家支持,必然是世家豪強的死敵,如此,黃巾必敗,而世家豪族卻借此契機崛起,德然切忌,此如煲湯,須文火慢燉,不得不慎啊!”


    “小子謹記!”(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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