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廳長的確沒離開市裏,這次案子畢竟牽扯重重,他又被迫摻了一腳,有不少工作需要收尾,加之還在等魏大師的電話,自然不可能早早離開。但是從醫院打來的電話卻讓他大吃一驚,魏大師並不是來要“法器”的,而是想要繼續除祟,還帶著癡智大師一起登門。


    親自帶人迎到了門口,孫廳長那張官威肅然的撲克臉上都露出了點憂慮,兩步走到魏陽麵前:“魏大師,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妖邪不是已經除幹淨了嗎?怎麽還要癡智大師親臨……”


    要知道這次案子大歸大,但是影響其實不怎麽壞,畢竟沒有傷及任何無辜,還順順當當剿滅了一個大型犯罪團夥,收繳了不少國家級保護文物,連公安部裏的大員都點頭稱讚,明顯是件攢功勞的大好事。之前邪性的部分也全部壓下,沒有透出風去,這麽件好事,萬一要是出了岔子,再莫名其妙死幾個警察,可就從好事變成壞事,鬧出大亂子了。因此看到魏陽和癡智和尚,他還真有點心底發虛,頭上冒汗。


    明白孫廳長心裏所想,魏陽啞聲說道:“昨晚我和師兄都受了傷,不敢保證是否徹底除掉了妖邪,因此今天才請癡智大師過來看看,順便誦經超度,讓那些死傷的怨靈早日歸西,確保安全無虞。”


    聽到這話孫廳長心頭一鬆,他私下裏還真是這麽跟手下們說的,了解內情的人都知道此案邪性的厲害,正好有高僧在嘛,做個法事除除祟也是好事,既然魏大師這麽上道,他這邊處理起來當然就輕鬆多了:“那就太好了!不知兩位大師想要從哪裏下手呢?現場已經做過了初步處理,屍體也都搬到了停屍間,隻不過聽魏大師吩咐,還沒開始解剖。”


    癡智和尚點了點頭:“沒有就好,先去看看那屍傀吧。”


    屍傀?孫廳長一愣,還沒反應過來,魏陽已經解釋道:“就是樓上那個被妖物俯身的男人,他的屍身現在在哪裏?”


    “在殯儀館停屍間放著。”孫廳長答得很快,旋即又補了句,“不過那具屍體已經爛的不成人形了,幾個有經驗的法醫看了看都說不是昨天剛死的,倒是像下葬了幾個月的腐蝕。”


    “鬼胎俯身,屍身自然如同浸入陰氣煞穴,那人的確早就死了,還能動彈不過是被喪物操縱罷了。”癡智大師完全不在意自己說的內容有多驚悚,直接衝孫廳長點了點頭,“還請孫施主帶路。”


    有了兩位大師再側,孫廳長的底氣也足了很多,找來市局的王局長和幾位心腹,悄悄帶人來到了殯儀館的停屍房,這次因為沒有屍檢,根本就沒把屍體拉到醫院,直接放殯儀館冷庫處理了,此刻冷庫大門緊閉,雖然是白天但是依舊寒氣直冒,配上空曠的走廊和不斷閃爍的日光燈,怎麽看都有種鬼片現場的味道,也虧得一行人都是專業人士,見慣了各種離奇案子,才沒鬧出什麽笑話。


    到了地方,癡智和尚沒讓其他人進屋,隻帶了魏陽一人走進停屍房,王鏜和王偉的屍體都藏在冰櫃裏,魏陽本來做了不少思想建設,準備親自下手搬屍體,然而癡智大師根本就沒有那個意思,反而咦了一聲:“奇怪,兩人的屍身在這屋裏嗎?”


    “應該不會錯,警察辦案,絕對要驗明了身份,不隻是王家父子,其他幾個遇害的盜墓賊也在這邊。”看老和尚神情嚴肅,魏陽心裏不由一突,這是出了什麽岔子嗎?


    “沒有邪氣。”癡智大師沉吟了一下,吩咐道,“去把冰櫃打開,查驗一下屍身。”


    魏陽深深吸了口氣,邁出腳步來到了冰櫃旁,先打開了標明王鏜的停屍櫃。隻是拉開半個抽屜,屍腐味兒立刻撲麵而來,逼得他不由退後了半步,看清裏麵的狀況,魏陽隻覺胸腹一陣翻騰。


    孫廳長的確沒有說謊,如果說昨晚看到的屍傀多少還有些人樣,今天這具屍首就已經完全看不出人形了,臉上腐爛的斑斑駁駁,連頭骨都隱約可見,挺著的大肚子也徹底撒了氣,就跟黏著層皮口袋的骨架子似得。


    掩鼻退後兩步,他狂咽了幾口唾沫,才強忍著開口:“的確是王鏜本人,隻是屍體跟昨天見到的不一樣了……”


    “沒了陰氣穩固,屍身自然會加快潰爛。”癡智和尚麵色不變,像是沒有聞到那股要命的味道似得,踏前兩步走到了冰櫃旁,伸手在腐屍上方一探,“的確是屍傀無誤,隻是它體內的鬼胎已經被徹底抹殺了,連死者的魂魄都消失殆盡。”


    魏陽一愣,齊哥有這麽厲害?光用拳頭就把鬼胎冤魂一起打散了?癡智和尚顯然也是想到了此節,搖了搖頭:“另一具屍身呢?”


    此時好奇已經壓過了惡心,魏陽又拉開了另一具冰櫃,比起王鏜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王偉的屍體看起來就正常多了,隻是麵色鐵青,七竅都留下烏黑血痕而已,甚至都沒什麽猙獰神色,完全看不出像是被附過身的樣子。


    癡智大師也走了過來,靜立片刻後伸手一指王偉的鼻腔:“是否能看到屍蟲殘軀?”


    魏陽定睛一看,背後立刻泛出一層雞皮疙瘩,果真如癡智大師所言,從那具屍體的鼻腔處隱隱露出了一小節黑線,可不就是昨天看到的中屍彭躓嗎?隻是那節黑線完全沒了昨天那種陰氣森森的可怕模樣,就像一小截線頭一樣,靜靜停在王偉體內。


    “這玩意……死透了?”幹咽了口唾液,魏陽謹慎問道。


    “都已誅滅。”老和尚的眉毛並未舒展,反而皺的更緊了,又接連翻看了其他幾具屍體,終於下了定論,“鬼胎和屍蟲的確都死的幹幹淨淨,但是僅憑張先生一人,恐怕真做不到如此效果,你們昨晚真沒有用其他法器?”


    魏陽想了半天,終於苦笑一聲:“真沒了。頂多就是些朱砂、雞血、糯米,這種東西還沒洪武錢和赤硝管用吧?對了,盜墓賊倒是拿了幾把殺生刃,隻是我那把沒起到什麽作用就折了,不知道樓下那些盜墓賊有沒有準備多餘的。”


    聽到這個,癡智大師的眉頭終於鬆動了些:“那些殺生刃呢?最好也找出來讓我看看。”


    “這個好說。”關上幾個冰櫃門,魏陽徑直向門口走去,“孫廳長,請問昨天在案發現場發現的東西還在嗎?特別是刀劍之類的法器。”


    在外麵提心吊膽了這麽久,也聽不出什麽除祟動靜,現在看到魏陽麵色平靜的走了出來,孫廳長心中大石頓時落下,趕緊答道:“有,都在證據室存著呢,想看的話現在就能去。不過這些屍首……”


    “已經沒有邪祟了。”魏陽給出一顆定心丸,“回頭大師再去現場做些法事,應該不存隱患。”


    要的就是這句話!孫廳長立刻有了精神,二話不說,又帶兩人往市局去了。這次從現場一共收繳了3柄長短不一的刀劍,都是陪葬的葬器,其中一把已經折斷,但是其餘兩把還好好的。除了這些兵刃,孫廳長還專門讓人擺了些藝術價值比較高的陪葬品,給兩位大師報酬這件事他還沒忘呢,反正是惠而不費的事情,當然要做得妥當才好。


    “現場發現的東西就是這些了,大件需要上繳,但是其他小件都是證物,還請魏大師看看,有沒有你們落下的法器。”孫廳長的笑容和煦,根本看不出半點‘行賄’的意思。


    魏陽還真的咦了一聲:“我怎麽把它給忘了。”


    沒有在意案上其他東西,他直接走到了桌邊,撿起一個小小的塑料袋,隻見袋裏裝著枚細長骨節,不正是他之前帶在身上的骨陣嗎。昨晚太過混亂,他還真把這事忘了個一幹二淨,也幸虧警察們檢查細致,才沒讓這麽個小東西消失不見。


    看到魏陽的動作,一旁站著的王局趕緊湊趣的笑了笑:“這是在樓上屍身旁發現的,上麵沾染了不少血汙,但是采證時已經清理過了,是魏先生丟失的遺物嗎?”


    他的話已經是十足的上道了,隻要魏陽想要,這屋子裏拿起任何一件都能是丟失的遺物,然而魏陽卻沒搭理這個話頭,隻是盯著骨陣皺了皺眉,這玩意雖然沒有損壞,但是上麵卻多出了一點紅痕,似乎沾染了血跡,也不知是什麽時候弄上的,還能不能擦去。


    一旁癡智和尚則在孫廳長的引領下,一柄柄看過了幾把刀刃,最後搖了搖頭:“隻是些尋常貨色,除了折斷的那把可稱殺生刃外,沒有任何一把能做法器。”


    聽到法器,魏陽心中突然咯噔了一下,拿著骨陣走了過來:“癡智大師,我這邊倒是找到了樣東西,是之前從一塊墓園裏起出來的骨陣,上麵還雕刻了殄文,昨天我就帶在身上,要不大師你幫忙看看,是不是這玩意出了什麽問題?”


    老和尚可是個懂“葬咒”的高人,這骨陣也困擾自己許久了,魏陽當然不願放過機會。癡智大師並不推拒,直接伸手接過,可是拿到了骨陣,他臉上卻露出一絲茫然,捏在指尖上上下下摸了個遍,才淡淡答道:“魏施主是不是記錯了,這節指骨上分明隻有花紋,哪來的殄文。”


    怎麽可能!魏陽吃了一驚,他拿到這骨陣時間也不短了,即便染上了點血,東西還是那樣東西,怎麽可能突然把上麵的殄文變沒了?伸手就要去接,然而他的手指剛剛碰到了骨陣,癡智眉峰就是一聳:“等等!手別拿開!”


    魏陽一個激靈,不由用上了些力道,和癡智大師一起捏住了那節指骨,就這麽手指一搭的間隙,骨陣上發出一陣細微光芒,像是改變了其上的花紋圖樣,和尚的麵色也變了,連道兩聲“古怪”,又把那骨陣搶在了手中,仔仔細細摩挲一番。


    過了良久,他才把東西遞了回來:“看來昨夜古怪就出在這節骨陣之上,這東西我拿在手裏不過是一截普通指骨,非但沒有任何特殊之處,就連我的心眼也無法察覺。但是放在魏施主你手中,卻有了些古怪反應。不過真正流傳的殄文向來是巫家手段,不論佛門、道門都隻是知道些皮毛,想要勘破這節骨陣的奧秘,怕是要從這方麵下手。”


    “那昨晚的屍傀……”魏陽拿著骨陣,內心一陣翻騰,這已經是第三次了,因為這節小小骨陣生出異變。


    “殄文陣法本就詭異難測,更是對付陰喪之物的至寶,若是骨陣被激發,倒是很有可能對屍傀產生影響,加之張先生的使出的七關術,斬滅鬼胎也未嚐不可能,至於三屍蟲,很可能是跟鬼胎有些牽扯,才會同生共死,一起覆滅。”


    這一切,都是因為這枚小小指骨?魏陽半晌沒有吭聲,過了許久才靜靜答道:“我懂了,多謝大師指教,巫家……我會試著去找找的。”


    若是其他高人,魏陽真沒有把握,但是說起“巫”,神婆不就是最典型的巫覡傳承嗎?而他,恰恰知道一位四裏八方遠近聞名的神婆。壓下心底翻湧的東西,魏陽也不再停留,認真與大師道別,又婉拒了孫廳長“找尋失物”的好意,一個人乘車回了醫院。


    此刻張修齊還沒從夢中醒來,安靜的躺在病床上,孫宅男則老老實實坐在一旁幫忙照料,看到魏陽回來,他就跟找到了親媽的小鴨子一樣,趕緊湊了過來:“陽哥你回來了!齊哥一直就沒醒,我都沒敢離開病房半步……”


    魏陽朝他輕輕一擺手,壓下了那些聒噪:“最近幾天你別回界水齋了,去我新家呆段時間吧,避避風頭,順便幫我喂一下烏龜。”


    孫木華頓時露出了副感天謝地的神色,雖然高檔病房住起來趕腳很不錯,但是整天又是警察又是醫生的,實在讓人心理壓力太大,這一次“除妖”可是大大挫傷了他對靈異事件的積極性,恨不得立刻投入網絡世界,做一朵安靜無害的電腦宅。


    “那陽哥你這邊呢?”壓住心底歡喜,孫宅男還是稱職的問了句。


    “我和你齊哥先養養傷,養好了就直接回老家轉轉,別擔心,很快就會回來的。”魏陽笑了笑,走到床邊把那節指骨放在了碎掉的符玉旁,之前他是想過回家看看,但是從未想要回“那個家”,現在看來,不回去是不行了。


    沒鬧明白魏陽這話是什麽意思,然而看著他站在病床邊,低頭凝視小天師睡臉的表情,孫木華突然沒來由的一陣尷尬,趕緊扭過了臉:“那陽哥你們先好好休息,晚上我再來送飯……”


    “別太晚了。”魏陽並沒多說什麽,直接揮手打發了孫木華。


    站在床邊看了半晌,他猶豫了一下,沿著病床另一邊輕輕躺下。雖然是vip豪華病房,這裏的病床也隻是比單人床寬了那麽一點,睡兩個大男人還是有些擠的,魏陽卻沒有半點抗拒的意思,悄無聲息的往熟睡那人的身側靠了靠,輕輕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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