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雅?”


    咦?似曾相識。


    好像在哪裏見過這張臉孔,可是又想不起來,但方緹亞很清楚地肯定,自己從未見過這位五官秀氣,眼神卻堅毅無比的女孩。


    很奇怪的組合體,同時兼具溫柔和強悍兩種特質,乍見她時,方緹亞第一個印象聯想到紅樓夢裏林黛玉,纖細多感,弱不勝衣。


    不過一見她眼眸底透出的英氣和銳利,她可不敢小覷她,能一掌劈裂五吋厚的木板,她絕對對她抱持最高的敬意,據說她是她的另一位侍衛官。


    不知轉什麽心眼的方緹亞突然看向薩塞爾,她訝了一聲,又轉頭看向比她多一歲的安雅,電光一閃,她驀然知曉她為何會覺得她很麵熟,因為安雅的眉型和挺鼻和薩塞爾十分相似。


    “以後她會跟著你,有什麽事你盡可吩咐她,自個不許冒險。”薩塞爾叮囑著,他看向安雅的眼神十分冷漠,一如其他下屬。


    “我是那種人嗎?我膽子很小,不會以身涉險。”她隻會推別人去送死。


    “最好是這樣,別讓我又發現你偷溜出門。”對於她信誓旦旦的保證,他一點也不放心。


    她心虛地笑了笑。“悶得慌嘛!才出去逛一逛,你瞧我不是平安的歸來了。”


    不遠處的卓文音舉高她剛治療完畢的左臂,上頭的斑斑血跡仍未幹,令人怵目驚心。


    “那是你機伶,見到別人鬥毆及時逃開,不然此時的你已沒有機會開口。”他嚴厲一視,對她的辯解感到一股怒意往心上衝。


    他懷疑此事並不單純,他居住的這一區是高級地段,號稱橘城治安最好的區域,平時有警衛定時巡邏,以及電腦二十四小時監控,照理說外人不易闖入。


    可今日卻發生不應該發生的狀況,幾名低下階層的勞工竟在附近吵鬧,而且越吵越大聲,甚至動起手來,還波及路口的“行人”。


    那個行人不是別人,而是帶著菜鳥侍衛悄悄溜出門的方緹亞,她因為好奇而停下來觀看不到一分鍾,扭打中的人竟同時往她一撲,手上的利刃也朝她穿刺而來。


    幸好她反射神經不差,一見有人撲過來趕緊往旁邊一跳,身後來不及閃避的卓文音一見危險迫近,她身手俐落地擺平兩人,卻被第三人的刀子割開臂肉,留下一道見骨的傷口。


    因為此事,方緹亞多了一名曾經是罪犯,而後破例擢升為軍官的侍衛,負責看管她。


    “沒那麽嚴重吧!你不要嚇人,我都是活了三百多歲的老人家,心肺功能已經衰退,禁不起驚嚇。”臉色也太嚴肅了,不知情的人還以為遇刺的人是他。


    “緹亞,別讓我擔心。”薩塞爾眼露擔憂,伸手柔撫她耳際發絲,將她的頭輕靠他的肩膀。


    吃軟不吃硬的方緹亞一聽他軟了聲調的要求,她的心也柔軟了。“好嘛!我會盡量不讓你知道……”


    “嗯!你說什麽?”他音一沉,放在她耳後的大掌微微施壓。


    她調皮地擠擠眉。“沒什麽,話溜得太快了,我是說我一定會小心為上,不隨便出門,看到別人肉身搏擊就閃遠點,不讓你為我掛念在心。”


    瞧她眼下陰影日漸黯沉,低沉的嗓音不由得歎了一口氣。“我知道難為你了,讓你不自由……”


    非常時期才要她稍加忍耐,議會裏議員的雖然不敢大肆抨擊他的行為,但不滿的耳語不斷傳出,他頗受好評的聲譽正受考驗。


    委屈她待在小小的空間裏確實令人不忍,可為了她的安危著想,有些事還是不得不做,希望她能體諒。


    方緹亞伸出蔥白小手捂住他嘴巴。“不要這麽說,我會愧疚的,你是為了我好才處處設限,我能明白。”


    “緹亞……”他何其幸運,能擁有善解人意的她,即使她跳脫正常的思路常讓人頭痛。


    “好啦!什麽都不用提了,我今天烤了個小櫻桃蛋糕,快點來吃,當做歡迎安雅的到來。”她笑得特別開心,好像煩惱憂慮與她無關。


    方緹亞一手拉著一個,高高興興地走向餐桌,她口中的小蛋糕真的不大,大概比女孩子的手掌還小一點,她切成四份,一個是兩口左右的份量。


    不過她此時高興多個人陪她,然而日後可就要哭喪著臉埋怨她媽來了,安雅這個管東管西的“保母”比薩塞爾還嚴格,說一不二的個性超難商量,想撒個嬌或耍賴也不行。


    “這是……蛋糕?!”驚異不已的安雅並未將心底的詫異表現在臉上,她輕輕低喃。


    她聽過,但沒見過,製造蛋糕的成本太昂貴,而且會的人也不多,因此它一直是傳說中的夢幻糕點。


    “吃呀!不要客氣,光看是嚐不出味道的,先用叉子叉一小塊含在嘴裏,等它慢慢在口裏融化。”那滋味真是美妙,比上了天堂還快樂。


    “這……”她遲疑著,味蕾遭到挑戰。


    “快吃啦!安雅學姊,以後還有很多好吃的東西喔!在禦首家當差有很多你想都想不到的福利,緹亞姊說要大家一起幸福。”唔!甜甜綿綿的口感,舌頭快要化掉了。


    “幸福……”在卓文音的催促下,安雅嚐試地含了一小口,櫻桃的微酸和蛋糕的濃綿細膩在舌間泛散開來,她驚訝地睜大眼睛。


    這是什麽?居然能融入她的心裏,微微的酸甜讓人感動得想落淚。


    “好吃吧!不是我自誇,任何食物到我手裏都會變成美味料理,跟著我,你有福了,以後咱們就大吃大喝……”當混吃等死的米蟲。


    “緹亞,你得意忘形了,別忘了你先前的傑作。”薩塞爾適時拉回她飛揚的情緒,提醒她適可而止。


    她嬌嗔地一嗔,“真討厭,你沒聽過成功是一連串的失敗嗎?人要不流汗耕耘怎會有結實匯匯的豐收。”


    “沒聽過。”成功是百分之三十的機率,百分之三十的運氣,百分之三十的努力,以及百分之十的意外,二十四世紀的新解。


    “你呀你!死腦筋,殺風景,跟你說太多我一定會腦中風……咦?有人來了耶!”來了這段日子,第一次有客人上門。


    門側有個全自動感應裝置,隻要有人站在門口,其上的小燈便會亮起,並以旋轉的方式引起主人的注意,燈旁的小螢幕會隨後開啟,讓屋內的人瞧清楚來客是誰。


    不能出門的方緹亞見有人來串門子,當然十分雀躍地想開門,可是當她想發出聲波控製時,安雅已先一步阻止她,卓文音則將她往後拉,退到薩塞爾身後。


    她微訝地看看三人的神情,心口不由得一揪,跟著有些緊張,薩塞爾此時的臉孔比平時看起來嚴肅,像大敵來襲的緊繃,冷硬得有如花崗石,布滿陰騖。


    而一向開朗的文音竟也有她所沒看過的一麵,微揚的笑唇不見了,取而代之是唇邊抿緊的警戒,兩眼銳利如芒。


    這是怎麽一回事?


    方緹亞不曉得自己把心中的疑問說出口,直到一隻粗臂擁住她,頭頂落下粗嗄壓抑的男性嗓音,她才明了自己有自言自語的毛病。


    “那是我母親。”薩塞爾的語氣並無歡迎之意,反而是厭惡。


    “什麽,你母親?!”聞言,她吃驚的睜大眼。


    “你不用理會她。”她的出現代表麻煩,肯定不懷好意。


    “嗟!怎麽可以不理會媽媽,母親最偉大,我們要愛她如愛自己……”方緹亞不高興地拍了他一下,準備把門打開。


    但是她的舉動再一次被製止,這次是出自薩塞爾的吻,他不讓她有開口的機會。


    “美莉亞夫人不是一般的母親,她不值得信任。”發聲的是表情極淡的安雅,她甚至已取出武器備戰。


    “咦?”不值得信任?


    到底發生什麽事?誰願意告訴她。


    清亮明眸掃視眼前的三人,他們堅毅的眼神堅持不透露實情,即使她微惱地瞪直眼,還是沒人肯解釋是怎麽一回事。


    大家都想保護她,不想她難過,先別說她是活生生的人,光是她曾是眾所矚目的冰封佳人,尋常人等就不該有傷她之意。


    何況她什麽也沒做,隻是單純的活著,除了讓一小部份人的野心無法實現外,她的存在並不會傷害其他人,何必苦苦相逼。


    議會的臨時動議不表示禦首的讚同,總有少數人自峙著身份上的不同,過度目空一切,太過自以為是,對其冒犯行為毫不在乎。


    譬如被權力衝昏頭的保安官——美莉亞女士。


    “你們要是什麽都不肯說,我就請美莉亞夫人自己來說。”不信他們還能守口如瓶,聽若罔聞。


    方緹亞看看這個,再瞧瞧那個,三人神色如出一轍,教她不免氣餒地想賭氣,看他們還能不能再無動於哀下去。


    “她是個危險人物。”低視她的薩塞爾開口了,目中閃動著更危險的芒光。


    “那是你母親耶!”他居然這麽形容她,好像她會揮舞著巨斧砍人似。


    “也是不擇手段的女人。”她的可怕在於她總是用對某人好為借口,以慈母形象包裝自己的冷酷。


    成年後他立即搬出家中,不願同住,為的便是這個因素,她太擅長偽裝自己,讓人以為她真心地付出,實則不過是假象罷了,任何能利用的目標她都不會放過,包括自己的丈夫與孩子。


    雖然父親一再語重心長的說道,母親是因為缺乏安全感才想握權,而且又嫁了一個胸無大誌的老公,她的不安是可以諒解,因為她要保護自己。


    “呃,你們母子倆的感情不好嗎?”她小聲地問道,怕不小心踩到他的傷口。


    他眼中微露苦澀和誚色。“與其說我們是母子,不如說是有利害關係的盟友,一涉及個人野心,她不會介意犧牲我。”


    “嗄?!”他說的是真的嗎?她聽得很心酸。“會不會是你誤解了她,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她一定是求好心切……”


    有些人的親子關係搞得很僵,互相仇視,隻因溝通不良的緣故,一家人哪有什麽隔夜仇,坐下來談一談不就沒事了,何必劍拔弩張呢?


    凶巴巴的母親,溺愛兒女的父親,討人厭又有點可笑的哥哥,方緹亞的家庭很傳統,和一般人沒兩樣,但她在和樂的環境中長大,從沒想過別人的父母是否如自己爸媽一樣深愛子女,即使累出一身病也要他們活得健康自在,不要求一定要考第一名。


    嗯?六十五分,不錯、不錯,及格就好,不要給自己太多壓力。


    福福態態的父親這麽說道,那是她第一次月考成績,全班倒數第七名,他仍笑咪咪地說有進步空間,一點也不會拿她和隔壁老拿滿分的怪鄰居比較。


    “你錯了,緹亞,她的出發點是為了自己,對她,你不要相信自己的眼睛。”外表是會騙人的。


    相較薩塞爾的冷硬,方緹亞反覺於心不忍。“有什麽事先讓她進來再說,她總不會一衝進來就大開殺戒吧!”


    她努力的說服他,在他身邊說些似是而非的大道理,硬拗盧他,磨光他的耐性,直到他動怒地沉下臉,她才趁機喊了一聲,“開門。”


    殊不知她的笑臉迎人,換來的竟是雷射光朝她射擊,悔不當初的她怔愕地被人撲倒在地,前額扣地痛得兩眼冒淚花,不懂為何有人要對她開槍?


    悶哼和重擊聲並起,她心裏想著,為什麽會發生這種事,是她的婦人之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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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薩塞爾,你敢這樣對我?!我是你母親,你竟心向著外人。”


    原本應該很細柔的嗓音,讓人如沐春風,可是卻因憤怒而顯得尖銳,拉高的音量猶如切斷一半氣管的老母雞,傳入耳膜之中特別刺耳,充滿利刃般的穿透力。


    美莉亞的雙手由光繩縛於後,她帶來的手下有三人被安雅擊斃,一人被誤打誤撞的卓文音給撞暈,另兩名則分別是被手刀劈暈及一腳踹暈,薩塞爾出手毫不留情。


    她根本沒給人開口的機會,門一開便帶人衝入,一見目標物即下令開火,死活不論。


    一個早該死的人再死一回不算什麽,最重要的不能阻礙她的仕途,她用了多少年的努力才爬到如今的地位,誰也不許擋住她往上爬的路。


    她已被權力欲望蒙蔽了雙眼,除了自己,再也看不到其他人,烏絲坦家族對她來說也是踏腳石,他們想利用她當助力,她又何嚐不是把他們當成棋子,互蒙其利。


    “我對你已經夠寬容了,母親,你帶人闖入首長私邸,論律法是唯一死罪。”視同叛亂。


    她總是以己為主,太過強勢,難怪父親會受不了她,寧可夜宿博覽館也不願回家。


    “我回我兒子的家算什麽罪行?你是我生的,孝順我是你的責任。”她振振有詞,不反省自己的過錯,一味指責他態度出了偏差。


    目一冷的薩塞爾睨視母親。“帶著武器來探望,你也未太慎重了。”


    他諷刺她為自己奔撞的行為開脫,絲毫不把“上司”放在眼裏。


    “如果你肯早一點把人交出來,而不是一再搬出權勢壓人,我們這次的會麵會平和些。”美莉亞埋怨他的抗拒合作,一點也不符合她的期望。


    “我們哪一次的碰麵平和過?你的要求永遠超過身為母親的身份,你讓我很難表現出一絲敬意。”他隻會想提防她,猜測她下一步會做什麽。


    美莉亞的神情微微擰一下。“把我放開,我們好好談一談。”


    “能說什麽?你不覺得你並無立場與我談判。”她還是一樣令人失望,毫無為別人設想的胸襟。


    “我是你母親。”她的聲音忍不住揚高。


    “那又如何?”母親這名詞他聽了三十二年,卻沒一天感受過自己是有母親的孩子。


    他從小的知識來自父親,照顧他的人也是父親,母親的角色不過是一道來去匆匆的背影,她永遠沒有時間多看自己的兒子一眼。


    她蠻橫的說道:“你就該聽我的。”


    “而我是禦首,你不過是在我之下的保安官,竟敢以下犯上,妄想命令我?!”他的言語嚴厲,麵色嚴肅,不因她是母親而有所寬待。


    “這……我是你的母親,聽我一次又怎樣。”這次她的聲音明顯變小,少了先前張狂的氣焰。


    “若你的話稍有建樹,也許我會聽從,可惜……”他不說下文,想給她保留一點自尊。


    不過她不因此而心存感激,反而沉下臉,變本加厲。“我所做所為都是為了你好,你有今日的成就也是我一手在你身後推動的,你敢說我毫無建樹?!”


    美莉亞偷偷地想掙開光繩,但是越掙紮勒得越緊,她看著或死或傷的部屬,心中的不滿飆到最高點,她懷恨的眼神看向薩塞爾身側的女子,想除掉她的決心也越堅定。


    “你錯了,母親,我今天的地位是我願意的,並非你的功勞,你對我並無實質的幫助。”他有才華,也有領導能力,自然出人頭地。


    “你說什麽——”她忿忿然地瞪他。


    “你應該比我更清楚,你花在我身上的時間其實非常少,到了今天你做出這個舉動,我才突然發現,原來你壓根不明白我為何要當上禦首。”他對她的冀望太大了。


    “為什麽?”她問了。


    薩塞爾執起柔白小手,當著母親的麵緊緊一握,十指交扣。“為了她。”


    “為了她?”


    不隻美莉亞驚訝,連當事人都錯愕不已地抬起頭,動作之快差點扭傷脖子。


    “以前我不懂是為了什麽,隻要靜靜地看著躺在晶棺中的她,我就會覺得這世界沒什麽事值得難過,因為她會一直陪在我身邊,不會離開,我不是一個人。”


    薩塞爾的眼神忽地放柔,剛冷的臉龐浮現一抹柔情,濃烈的情感深得教人無法忽略。


    “我想擁有她,意念不曾更改,父親說除非我當上禦首,否則終其一生她都不可能是我的。”


    方緹亞動容了,為他一番深情告白而激動不已,美麗的瞳眸中閃動著對他的愛戀和情意。


    “你那個沒用的父親說的話能當真嗎?不過是哄哄小孩子的話,她還是國家資產,你沒資格獨占。”美莉亞很受傷,她一直以為兒子的成就是出自她用心栽培,沒想到竟隻是丈夫一句話。


    “她是我的,誰也不能否認,就連你也一樣,緹亞教會我什麽是愛,也讓我明白從小到大的執著是什麽,你不懂愛,母親,而你也沒教過我。”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我們要的不是婚配下的婚姻製度,而是相知相守,用愛來灌溉,握著彼此的手走向人生道路,我愛她,這點是你無法理解的。”


    他也是由學習中才明了,原來他的執著源自於愛,他愛了她好多年了,可是他始終不知道,以為那不過對某物興起占有的欲望。


    當真正擁有時,那份滿足和喜悅是無法以任何東西取代,他會想取悅她,討好她,看她睡眼蒙矓的嬌態,竭盡所能地留住耀目的開心笑顏。


    “你……你瘋了,盡說些迷惑人的瘋話,什麽情呀愛的,你懂多少,烏絲坦才是最適合你的對象,你不要犯傻了。”糊裏糊塗地鑄下錯事。


    “瘋不瘋我心裏清楚,但是我再重申一次,我不會為了達成你的野心而娶烏絲坦,你想要什麽就自己去爭取,我不是你操控的棋子。”


    “你……你……”美莉亞突然臉色一白,全身抽搐地往地上一倒。


    除了大驚失色的方緹亞外,無人有任何動靜。


    “薩……薩塞爾,快救你母親,她好像中風了……”咦?誰扯住她的手。


    正想搶時間救人的方緹亞一站起身,才往前走了一步,忽覺身體沒法前進,一股強大的力量將她拉住,讓她走不了。


    順著皙白細腕一瞧,被他有力的大掌緊緊握住,她不解地看向手的主人,對他見死不救的漠然舉止感到深深的困惑。


    “我們這世紀的醫療科技相當進步,沒有中風病症。”他緩緩地吐出近乎冷漠的言詞。


    “可是她抽搐得很厲害,麵無血色……”分明是生病了,症狀不輕。


    他輕聲說道:“別相信你的眼睛。”


    她也很想不信,但是那人是他母親,而且兩眼翻白,一副快撐不過去的模樣,她真的不忍心,這種事不可能假得出來的。


    一時心軟,方緹亞撥開薩塞爾的手,一個箭步衝向美莉亞,身一蹲想扶起她,看以她有限的醫學知識能不能救回一條命。


    電光石火之際,應該被光繩縛綁住的美莉亞忽地伸出一手,如鷹爪般捉住她的右手,另一手直指咽喉,意欲取她性命。


    她驚愕得不知如何反應,以為自己死定了,難得一次善心大發竟然招來索命閻羅,她死後可不可以申訴,好人應該有好報,不該是種善因得惡果。


    就在生死關頭,一道光束射出,慘叫一聲的美莉亞鬆開自個血濺不已的手哀號著,方緹亞輕盈的身子也迅速被拉入一具厚實的胸膛裏,背後的溫暖暖和了她驚悚不定的心。


    她驚慌之餘,眼角瞟見一臉冷肅的安雅似收起一件類似槍的武器,而卓文音則是驚戒地跑到她麵前,以身相護。


    突然間,她不知該說什麽,她有那麽重要嗎?竟讓她們寧願舍棄生命也要保護她。


    “怎麽,很痛嗎?”薩塞爾心急的問道。


    “不,不痛。”而是鼻酸和慚愧,她何德何能,能得此眷顧?


    “怎會不痛,都流血了……”可惡,他太疏忽了,忘了鯊魚的牙鋒利無比。


    薩塞爾自責著,立即以醫療包為她包紮傷口,美莉亞的指甲比刀片還利,抓出五條血淋淋的傷痕。


    “咦?真的流血了。”她一點感覺也沒有。


    “安雅,送她去安管委員會,罪名是刺殺首長未遂。”母親做得太過份了,他不能再縱容。


    “什麽?!”聞言,美莉亞真的沒了血色,十分震驚。


    謀殺是重罪,尤其對象是僅次於總理的禦首,她就算逃過一死,也免不了要終身流放。


    思及此,她緊張的大叫,“你不可以把我送到安管委員會,我是你母親,橘城保安官,你不能這樣對我。”他是魔鬼,連母親都不放過。


    “先公而後私,這是你教我的,而且是唯一的,現在我還給你。”不要怪他無情,他也有他必須保護的人。


    “你……你沒人性,親手將自己的母親推向死路,你良心能安嗎?”美莉亞忿忿地咆哮。


    推……推向死路……那是什麽意思?


    心口一驚的方緹亞拉拉薩塞爾的手,問明意義後,立即抽了一口氣地替美莉亞求情。


    “她是你母親,你不能背上殘害至親之名,我不怕她再傷害我,因為我有你,你會保護我,我不要你為了我而淪為惡魔。”


    黑眸幽如濃墨地凝視黑白分明的璨眸,時間像是凝結住,久得令人心慌意亂,直到幽幽的歎息聲一起,它才又開始往前走。


    美莉亞雖被放走了,可是她仍不死心地狠瞪眾人一眼,眼中的冷意著實駭人。


    “咦?緹亞姊,你的傷口不是治療過了,怎麽血還一直往外泌出?”


    卓文音一驚叫,好幾道視線集中在她的右腕。


    “是呀!真奇怪,血怎麽止不住……”突地,她眼前一陣暈眩,緊抓著薩塞爾的手臂。“我……我頭好昏……接住我……”


    一說完,她有如布娃娃般全身一軟,失去意識,聽不見耳邊驚恐的狂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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