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遇而安?


    風一般的旅者是最佳的注解,但是此刻卻是鳶虹戀最大的諷刺。


    一句笑話式的夢魘。


    說好聽點是作客,但他的行徑形同海盜,不顧個人意願對她加以「囚禁」自由的囚禁,隻是不能離開他的視線外。


    「能不能請問一下,你數完我臉上的雀斑嗎?睫毛共有幾根?」


    龍翼突著起身,撩開落地窗旁的紫紗輕簾,目光望著三樓底的室內溫水遊泳池。


    「如果說這二十年來,你一直活在我的夢裏,你會不會覺得很荒謬?」該命人清清池底了。


    鳶虹戀拍拍皺掉的裙褶。「我會說最近心理醫師很缺錢,而你剛好錢很多,可以中和中和。」


    她很難去相信一個不友善的「綁匪」,世界事雖然無奇不有,但沒那麽多的巧合。


    越接近他,那抹黑影越淡,她的心起了莫名騷動,似有不尋常的電波在兩人之間流竄,一些模糊的片段斷斷續續打擾她無波的寧靜。


    她不喜歡這種心亂的狀態,尤其是片段中出現的深情女子竟穿著一身藍緞的曳足式宋代服飾。


    通常這類款式是足不出戶的閨閣千金所穿,而她不願當籠中鳥。


    渴望自由是她的心願。


    可惜她找不到自由在何方,所以心一直流浪。


    「不要一直強調我的身價,容易讓我虛榮心變得無限大,這不是好品行。」他側著頭說。


    「你做人的原則倒很有伸縮空間,寧當謙虛的綁匪。」心中有股滯悶的氣流在胸口凝結,她微微蹙眉。


    眼尖的龍翼察覺她的不適,大步地上前撫上她的頸動脈一側,強行解開她上衣的頭兩顆鈕扣。


    「吸氣,你在折磨自己。」她並無病卻長期積鬱,導致氣不順。


    「我……我需要空氣。」她的意思指自由。


    「我就是你的空氣。」」俯身,他將身體內的空氣渡入她微紫的口。


    我就是你的空氣,這句話如雷貫耳地敲開遠古的記憶一股強大的人間嘖癡讓她幾乎承受不住。


    淚,再次崩堤。


    「你又哭了,我的小戀兒。」無聲的淚珠最是動人,他一一舔去珍珠般光燦的鹹味。


    鳶虹戀主動勾住他的脖子,將臉埋在他的肩窩哭泣,抽抽噎噎地抖動纖細的肩頭。


    「為什麽是你,為什麽?」


    「因為我就是我,你通往自由的唯一道路。」他知她,因為心告訴他。


    自由?「理智要我遠離,為什麽雙腳不聽使喚地走不了,你不該在我的生命出現,我怕擺脫不掉人間情鏈。」


    「來不及了,戀兒,你我如同水中泥,注定要糾纏至水乾泥裂。」他溫柔地撫撫她的唇。


    銀月仙子,你是曆劫下凡,千萬勿再動凡心,否則無法回轉廣寒月宮呀!


    一道清冷的甜細低音傳入鳶虹戀腦中,她為之一愕的眨動如扇的長睫毛,有些困惑、有些迷惘,有些理不清頭緒。


    她推推龍翼的胸膛,眼角仍掛著一滴清淚。


    「你聽到沒?」


    「聽到什麽?」他豎直耳朵聆聽過往細音。


    「有人對著我腦子說些莫名其妙的話,可是很奇怪,我能感受她急切的善意。」她按著腦門輕搖著。


    他心一驚,故作灑脫地點點她的鼻頭。「外星人叩應鳶虹戀,聽到傳呼請回答。」


    「少逗我。」她眼一睇,暫時拋開腦中突兀的聲音。「沒個正經。」


    「喔!你在嫌我沒正正經經地吻你,這點是可以補救,我一向樂善好施。」吻她是種甜蜜。


    龍翼不是個不解男女情欲的人,早在他十六歲那年就已有了女人,對象是個大他七歲的龍門遺孀,兩人交往了六年。


    他們之間純粹是肉體的宣泄,無關情愛,後來女方嫁了門外人,他倆才終結這段欲情。


    接下來的數年,他身邊總不乏女人。


    可是他的性致卻因夢中小女孩逐漸長成少女體態,居然漸漸提不起勁,總嫌其他女人味淡,進而過起清教徒式的禁欲生活。


    他很少吻女人,因烏胭脂味嚐在口中帶著苦澀,他痛恨自己像男妓一樣取悅女人的身體。


    必要時,他絕對無情。


    「偷香竊玉的藉口很多,不過你是不是用錯對象,我不是那種令男人噴鼻血的冶豔美女。」


    的確不是美女,但肯定是禍水。「我的胃口一向不刁,很好養。」


    「可惜我的腸胃自幼失調,大魚大肉容易膩,吐了你一身可不好。」她想念老媽的白粥煮地瓜。


    「沒關係,我不介意你幫我洗淨誘人的香沫,也許你想來個鴛鴦浴?」他一副求之不得的戲謔樣。


    這男人太……輕浮,給人一種笑裏藏刀的黃鼠狼嘴臉感覺,鳶虹戀下意識地離開他結實的懷抱,退到屋子最遠的角落。


    失身事小,遺心可危。


    他渾身有股危險的狼子氣息,即使表麵擁有一張和善笑臉,但在他眼中她找不到一絲善。


    「來者是客,你習慣喂客人喝風吞露嗎?」


    高明,知道轉移話題。「瞧我糊塗的,忘了小紅帽得吃喝。」


    「小紅帽?!」她看起來很蠢嗎?「大野狼叔叔可別吃我,小羊兒的味道比我甜美。」


    龍翼開心的大笑,使得路過的屬下皆露出詫色,失控的他十分少見。


    「戀兒呀戀兒,你讓我覺得這個世界的美好如月,值得一救。」月皎明清,美得朦朧。


    「瘋子。」她口出心語。


    「我為你而瘋。」他認真的凝視著她。


    鳶虹戀不自在的輕赧,藏在她冰封的心湖下,微微一動的心起了溫度,她強作鎮定地別開臉,望著牆上一盞水晶燈飾。


    她不想動心。


    「阿翼,餓死我對你沒好處,處理屍體太麻煩,容易髒了手。」


    他發自內心真誠的笑,移動步伐靠近她。


    退一步的妥協是她的心開始不定,回避是情感的溫床,小小的種苗終於冒出嫩芽了吧!


    「我舍不得餓著你。」他手一揮,牆邊立刻顯現一床。「先眯一下稍作歇息,大廚親自下廚露兩手,養老婆的口。」


    「我不困……好吧!我躺躺。」先打發他走再想對策脫逃。


    龍翼似看穿她的心事地道:「這玻璃是強化、防彈玻璃,沒有我的指紋和聲控,它和一麵牆的功用一樣,除了它是透明的。」


    「你還真小心,怕人半夜摸上床強奸你嗎?」她盡量不咬牙切齒。


    「你嗎?」他邪邪地朝她挑挑眉。「我會脫光衣服張成大字等你享用。」


    「龍翼」


    「哎呀!你在大吼呐!小戀兒。你的冷眼世情蒙上了塵氣,修不成仙啦!哈……」


    他大笑地撫著下巴走了出去,留下獨自生著悶氣的鳶虹戀抓住清朝花瓶往他背後砸。


    當然以他的身手,颯然的風聲一至,略微偏偏身,瓶身落在義大利赭藍磁磚碎成一地,引起他更大的笑聲,不斷在她四周回響。


    ※※※


    乳白色的水床上臥睡著一位甜蜜天使,小歇的悠閑因怒氣不得宣泄,反而陷入沉睡,微轉的眼珠子蓋在眼皮下,看不見兩道黑影出現在床頭。


    「少爺,長年滯留在人間對你的陰德有損,咱們還是回去吧!」小侍僮在一旁勸道。


    「阿蠻,戀兒的睡相還是如千年前般可人。」這是他深愛千年的人兒嗬!


    阿蠻受不了他口中的深情。「月老已經將她和你的來世牽上線,你該知足了。」


    「是呀!知足。」他總是看不厭她沉靜的睡容。「我的小戀兒。」


    「去你的死人類,前世你纏她纏到死,今世又來書她修不成正果是不是?」


    嬌斥的小小白影出現在床的另一頭,雙手叉腰地怒視千年幽魂的不安份,苦苦追尋她的銀月姊姊。


    「喂!你這隻臭兔子不去搗藥跑來搞鬼,小心天兵天將把你煮成三杯免肉。」阿蠻不許人欺到他主子頭上。


    銀兔仙子怒眼一轉。「你主子是為情囚困千年,你幹麽忠心得像條狗,死咬著褲管不放。」


    「你說我是狗?」


    「人家是情癡,你是畜生,他解不開心結是其來有自,你不去轉世就其心可議。」她暗諷他心術不正。


    至少龍垠天三魂中有一魂已去投胎輪回,而永遠十三歲的阿蠻三魂俱在,堅持跟從主子,不願再世為人。


    「你!」阿蠻氣得說不出話來。


    「銀兔仙子你就饒他一回,阿蠻孩子性重不善言詞……」


    「你當我是笨蛋呀!他都快一千歲了還小孩子心性。」銀免仙子不屑地扭過頭。


    千年修行不易,她和銀月仙子本是廣寒月宮的仙婢,常年陪在嫦娥娘娘身旁,雖說是主仆但情同姊妹,因此養成她好爭辯的個性。


    天庭有條仙規,每隔千年,天上的仙子都得下凡曆劫一番,好感受人間離難之苦,增進仙道。


    銀月仙子便是如此,以仙人之靈降生宋朝,成為護國將軍府中最得寵的幺女。


    若不是龍垠天的情劫拖累了銀月仙子,她早在宋朝人間年歲十七時就已回轉天庭,何須受情愛之苦,在囚仙池受難兩年餘。


    天上一日,人間一年,銀免仙子拜托八仙說情才將她釋出,經玉帝慈悲給予重新修行的機會,所以才再世輪回為凡人。


    「仙與鬼自是不能相提並論,你何苦和他一般見識。」黑影龍垠天的視線落在床上人兒。


    「既然知曉這個道理,人與仙的結合亦觸犯天條,你為何要銀月仙子再受一次苦。」


    「我……唉!」他就是放不下。


    「你仗著和閻王有千年交情,修改了生死簿上她的大限,使原本早該因空難而亡的銀月仙子仍生存於世,分明不安好心。」


    他輕慨一聲,「前世姻緣今生了,月老巧手安排之情,我龍某永誌難忘。」


    「少來這一套,月老爺爺最疼我和銀月仙子,才不會這麽壞心呢!」


    情愛是人間的俗物,與仙佛無關。


    「你沒嚐過人世間最可貴的真情癡愛,自是無法體會這份刻骨銘心的愛戀。」容顏已改,真愛不變。


    前世的她貌如天仙,荏弱的薄柳身子令他本欲報複的心起了變化,對她隻有憐惜和嗬護。


    青梅竹馬的愛人移情別戀,貪慕榮華富貴嫁人將軍府為妾,因此他下定決心勤學武藝,成就一番事業,好報奪愛之恨。


    可是一見當時名為戀虹鳶的她,當場忘了他極欲複仇的欲望,一心要與她長相廝守,共度白首。


    可惜……事與願違。


    他們的相愛受到初戀情人的從中作梗,失寵的妾室身份引來了嫉妒之心,不甘所愛男子忘卻舊愛而就新歡,心存歹念地起私欲欲強行拆散。


    而他們情堅似石,不受外界挑撥,矢誌相守。


    卻也因為這一份深情摯愛引來殺機,造成天人永隔的遺憾。


    一直在多年以後,他在人間、地府尋不到她的魂魄,閻王體恤他的癡心才告訴他實情,他的佳人原是月宮仙子,如今犯了情戒囚於天界。


    所以他在等待,始終隻允自己一魂投胎,另一魂留在地府,剩餘的一魂則在人間徘徊,渴望上蒼悲憐。


    「姓龍的,你不要認自己的私心強詞奪理,世人的情情愛愛本是虛空,不然哪來的仙佛浮世。」


    「噓!別吵醒她。」


    「我吵醒她?!」盡管怒目豎眉,銀兔仙子的聲音明顯放柔。


    「他來了。」


    「誰?」


    龍垠天拉著阿蠻漸漸隱去。「我的來世。」


    「喂!走了就別再來,我不會讓銀月仙子再度陷入萬劫不複的情字中。」


    腳步聲輕盈,銀兔仙子朝門口一望,迅速地往床上的身形灑下一把銀沙念咒,鎖住好友的情念,如同往日。


    優美的身影一抹,化為無形之體立於一側,冷眼旁觀龍垠天的來世,殷勤地端來一盤食物,輕輕喚醒沉睡中的仙子。


    這是愛嗎?


    情牽前世今生一千年不斷絕,即使彼此已遺忘曾經的癡纏,相逢後依然固執,這就是昔日白牡丹堅持下凡的人間情嗎?


    銀免仙子不解地側著兔耳朵一動,隨即消失,不願見這份傻。


    ※※※


    奇怪?


    是誰在耳畔輕聲細語,似這似近擾得她難以安寧,輾轉欲醒,眼皮硬是不張。


    夢吧!她想。


    不過,夢太真實,她竟有似曾相識的熟悉感,好像在過去近二十年的歲月裏,不時有黑、白身影在一旁守護,伴她同喜樂。


    她笑了,在夢中微微地安心露齒。


    「瞧你笑得這麽甜,莫非現實人生不如一個空夢。」唉!歎息。


    放下托盤上的熱食,龍翼彈彈指頭調整冷氣的溫度,控電的力道得心順手。


    幼時他的能力並不明顯,時強時弱的電離子常常搞壞龍門內的電器用品,連帶著剝奪他乘坐飛機的機會,以免影響飛航安全。


    在經過非人的強製學習過程,他慢慢懂得收發體內異於常人的電子析離。


    「醒醒呀!戀兒,別再貪睡了。」龍翼拾起她散落在枕上的發絲,搔弄她滑細的肌膚。


    鳶虹戀掀掀眼皮,若有所思地望望天花板,猜不透此刻是夢是真。


    「還沒清醒呀!喜歡上頭燈飾的花樣,我命人摘下來送你賞玩好了。」這麽漫不經心的模樣,真傷男人的自尊。


    人不如燈。


    「剛才有人進來嗎?」她文不對題的驀然問出一句令人匪夷所思的話。


    他怔了一下回道:「沒有我的命令,這裏是私入禁地,為何這樣問?」


    「大概是我的錯覺。」鳶虹戀起身,雙手抱膝坐在床頭思忖。


    「我煮了幾道好料,來嚐嚐大師的精心烹調,小心嚼到舌頭。」


    「你煮的?」


    她一臉的懷疑令人不平。「小姐,世界大廚排行榜你睜大眼睛瞧瞧,清一色是男人的天下。」井中蛙。


    有個惡質、難纏的主子,當奴才都比他這個護法幸運,不用體會勞其筋骨的「實驗」。


    什麽叫生命共同體,說穿了不過是白老鼠一隻。


    「我不想質疑你的誠意,我可以先吃顆胃藥。」看是色香味俱全,但……


    「我現在知道你為啥長不高。」他好笑地由上往下眺望。


    鳶虹戀不發問,她知道絕無好話。


    不出聲?嗯,聰明。「疑心病重會使發育不健全,你的心太灰色。」


    「但是它讓我活命。」無心能生存嗎?她不在乎心的顏色。


    「呃……」倒有幾分道理。


    龍翼充當男侍在床上擺張輕便的和室桌,將托盤上的食物置於桌麵,拿起空碗空盤為她布菜。


    大概被火焰寶妮磨得沒有人性隻剩奴性,他還挺有大師傅的架式,隻差頂上未戴白色高帽和兜著綴飾小碎花的圍裙。


    「你大可放心,樓下有間設備齊全的醫療室,二十四小時無休開放。」


    她揚揚眉睨他。「我是不是該佩服你的先見之明?」


    「不要急著批判,讓你的味覺下定論。」他對自己很有信心,應該……不致要命。


    她遲疑地夾起一塊色澤金黃酥脆的排骨,心想長相如此應該不難入口吧!


    看著龍翼自若的笑意,鳶虹戀輕咬一口


    嗯哼!口感不錯,不油不膩,嚼起來還略帶韌勁,看來他是有兩把刷子,不是口頭說說而己。


    「下回我煮道木瓜排骨湯,你會需要的。」他意有所指的盯著她的胸部。


    「我認為你乾脆去買隆乳器,你胯下那玩意一定用得著,左右對稱嘛!」好吃,有家鄉味。


    他忍俊一哂,自己著實低估她對言詞運用的大膽程度。


    「休戰好嗎?目前白手絹缺貨。」龍冀平舉雙手做投降狀。


    「戰火是你挑起的,我不過是配合演出的二流角色,人微言輕呐!」她無謂地叉起一口生菜沙拉。


    她又想起那句隨遇而安。


    人質若都像她這麽輕鬆在床上用餐,偶爾當當小綿羊也不錯,至少菜色堪稱頂級,服務態度過得去,還有養眼的帥哥可充充電,似乎算是享受。


    如果他肯客氣地尊重她的意願,那就更完美。


    「你喔!這張小嘴多塞點東西,至於犀利口才我不領教。」龍翼堆滿笑地剝草蝦喂她。


    因為他發現她和那兩個龍家女兒有個共通點懶。


    鳶虹戀始終有個疑問。「你幹麽對我這麽好?」


    「不為什麽,你是我老婆呀!」他用輕佻的口吻掩飾真意。


    「我記得你說過我進入你的夢,反正我不趕時間,說來解解悶。」她隻記願意記的東西。


    「真想聽?」真怕被她譏為無稽。


    「我很久沒當小孩子了,說篇童話故事讓我重溫兒時之趣吧!」她很閑。


    遊學隻是一個興趣,她和耶魯大學的心理係教授以此為研究,作為她的功課,以函授方式完成大學課程。


    目前她正著手大四的畢業論文,準備沿著賞楓大道,在東加楓紅的時間九月中旬,起於魁北克與勞倫堤安山,然後一路往下移至蒙特婁,渥太華與多倫多。


    因為近來全球氣候多變,楓紅提早了些,在耶魯大學的經費援助下,她不用擔心缺乏旅費。


    大概十一月初,她會前往瑞士聖瑪麗教會學校遊學,附近有個舉世聞名的滑雪勝地是她選擇的原由,而且學校後麵便是阿爾卑斯山。


    她打算趁遊學之利滑滑雪,等到來年春天見識過滿山盛放的櫻草後,再決定下一個遊學地點。


    「如果說我曾親眼迎接你的出生,會不會有駭人聽聞的驚栗感?」他可不想嚇到她。


    「在夢中?」


    「是的,我的夢。」這是他深藏的記憶。


    「你的故事很有啟發性,下回我洗澡會記得穿上衣服。」她是不相信這等荒唐事。


    震動著胸口,他發出一陣陣笑聲。「在我的夢裏沒有養眼畫麵。」


    「怎麽會?難道夢還有得挑,盡揀粽子裝?」


    「天地間有股我們未知的神秘力量,你的懷疑正是我不解的地方,好像隻有我夢兒你。」


    他沒辦法理解,一年總夢上她好幾回,似有人故意在作弄一般。


    鳶虹戀推開見底的盤子拭拭嘴。「有些人大腦結構特別發達,我同情你。」


    「同情……我?」他啞然失笑。


    「抱歉,不該亂施舍憐憫,傷你自尊心。」她說得很淡漠。


    先前她心有點悸動,怎知一覺醒來,有些開闊的心情像是蒙上灰塵,那種不自由的束縛感緊揪著她,比以前更甚。


    腦海中有一道禁令,禁止她放開呐喊要衝出冰湖的靈魂,千百條繩索化成無形的圓,捆裹住黑暗中的一抹光亮,她覺得自己沒有心。


    眼前的他是如此出色,為何動不了她的心,反而酸酸澀澀地想落淚?


    在沒遇見他前,她是不哭的。


    「戀兒,你是天生冷心還是刻意排斥我?」龍翼無奈地撤走她用畢的和室桌。


    她用心地想了」下。「人家都說我很乖巧,善解人意,很遺憾無法符合你夢中人的形象。」


    「六歲的時候,有個穿蕾絲小褶裙的小女孩勾勾椅腳,害前麵的小朋友跌破了頭。」


    她猛然張大眼。


    「十歲那年,小女孩身著白衣黑裙上台領獎,『無意』間拉掉頒獎台旁的麻繩,結果整個架子垮下來,壓傷主任。


    「十三歲時,國中畢業典禮上,有個笑容甜美的少女伸手接過證書,因為腳太短,踢倒工友放在一旁的茶水,引起電線走火,出動了好幾輛消防車才滅了火。」


    十四歲……十五歲……十六歲……龍翼瞧著她漠然的表情漸成冷凝地眯起雙眸。


    「還要我繼續說下去嗎?偽善小聖女。」


    鳶虹戀眼底有抹訝異,表麵上仍不動聲色,他怎麽知曉她過往的這些小動作,她自信做得天衣無縫,沒人懷疑到她頭上。


    她並不是被欺淩才起反心,隻是彼時都剛好心情不太愉悅,想找件事發泄發泄,做完之後沒有罪惡感,純然是一片歡喜。


    置身事外瞅著人來人往的驚慌聲,帶給她莫名的安全感,似乎掌控別人喜樂哀怒是件快活事,和善的笑容是她的保護色。


    「偷窺帶給你快感嗎?」她討厭被看透。


    「是快樂。我等於和你是青梅竹馬長大的情人。」他笑笑地輕擰她的鼻尖。


    「拜托,我剛吃飽。」她像驅蚊似地揮揮手。


    龍翼的嘴角有一抹淡淡淺笑,縱容她一切孩子氣的無禮行徑,夢中的她曾經伴隨他走過許多腥風血雨,孤寂清冷的夜晚。


    而現在,她在他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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