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了,懶骨頭,還不快點起來,你上班快要遲到了。”


    炎炎夏日不吹冷氣也照睡不誤的苗秀慧卷著棉被,睡得香甜地按掉床頭的鬧鍾,翻個身成大字狀,絲毫不受影響,繼續酣睡不起。


    室外高溫三十五度c ,可室內不僅不熱,還帶給人一陣陰氣森森的寒意,沒裹著被子睡覺有受涼之虞。


    “你還睡,太陽都曬到屁股了,是誰說早上要開互鬥大會,要早一點起床準備,免得被死對頭溫美慧鬥到流膿生瘡。”


    真是不象話,睡沒睡相,連枕頭都一腳踢到床下,將來嫁了人怎麽得了?


    落在地上的小枕頭無人搬動,它自動地往上飄浮,緩緩地回到原來位置,枕麵不平地凹陷幾下,似有人在上頭拍軟。


    “不要吵,我昨天看一部dvd看到半夜,現在還好困,讓我再睡五分鍾……”好累,肩膀硬得舉不高。


    “這句話你半小時前已經說過了,再繼續賴床就別怪我使出絕招。”她最怕的隻有一樣東西。


    像沒聽見的苗秀慧咕噥地撒嬌。“媽,我要雞絲麵,還有打顆生雞蛋。”


    “誰是你媽,別壞了我的行情,你愛睡懶覺,我就讓你睡得天翻地覆。”


    一道霧狀白影隱隱成形,形體近似年輕女子,她輕輕抬腕,做了個上升的動作,雙人床墊突然離地升高,差點碰到天花板。


    而仍作著夢的女人毫無所覺,嘴角彎彎,笑得好不甜蜜,夢中的她接過亮澄澄的獎座,成為新聞界最閃亮的八卦女王。


    驀地,床像扁舟一樣的翻覆,她連尖叫都來不及,整個人彷佛難產的青蛙,頭下屁股高,趴地動也不動。


    許久許久之後,痛的感覺才回到身體,她哀呼一聲連滾帶爬,驚懼的瞪著沒腿的白色影子。


    “鬼……鬼呀!有事沒事請別來找我,我不是日斷陽、夜審陰的包青天,可以讓你伸冤報仇,我隻是混吃等死的小記者,沒辦法幫上你的忙。”哇!為什麽她有陰陽眼,老看到不該看到的東西,玉皇大帝、太上老君、觀士音菩薩、媽祖娘娘,家裏李、池、吳、朱、範五府王爺,還有太子爺,快來救郎喔!她又被鬼纏上了。


    “你在心裏喊誰來救命都沒用,睜開你的眼睛看清楚我是誰。”同居一段時間了,她還沒法適應多了個“人”陪她。


    喝!不要搔她耳朵,好冰、好寒喔!“……桂香?”


    “是啦!這屋子除了我之外,還有第二隻鬼嗎?”這地盤是她的,其它孤魂野鬼休想進入。


    “一隻也很恐怖呀!”她小聲地囁嚅。


    “你說什麽― ”鬼的耳朵最利了,想背著她說壞話絕無可能。


    “沒有啦!我哪有說什麽,你一大早幹麽嚇人,我的魂被你嚇飛了一半。”忍不住埋怨的苗秀慧打了個咚嗦,對“鬼”仍心存餘悸。


    “誰嚇人了,你天天看、夜夜瞧還是膽小如鼠,怎麽能把責任推到我身上,傷天害理的事我可是一件也沒做。”做鬼也有鬼格,哪那麽沒品。


    “……”有誰見鬼不怕,還能侃侃而談家事、國事、天下事?即使“認識”了兩年,苗秀慧還是沒法控製心裏的恐懼,每每被桂香突然冒出的蒼冷身影嚇得魂不附體,好幾回想用王爺符收她。


    可是正如她所言,她什麽害人的事也沒做,安份守己的過她的鬼生活,偶爾還會幫忙拖地、收衣服、洗米下鍋,說來也不算太壞的鬼。


    壞就壞在當人的她心太軟,明知人鬼殊途,還是狠不下心收伏,硬是被纏了好一段時間。


    “不要老想用符收我,你心裏想什麽我全知道,既然這陽世間隻有你看得到我、聽得見我的聲音,你隻好認命。”她說得有幾分幸災樂禍,得意地飄坐書櫃上方。


    苗秀慧麵色慘淡,哀怨地瞪著死也不走的鬼。“那你也不要動不動飄到我麵前嘛!人嚇人,嚇死人,鬼嚇人,沒藥醫,你好歹花個時間找出你的家人,請他們把你移回家供奉。”這才是一勞永逸的方法,省得她一天被嚇好幾次。


    一提到親人,桂香的臉由慘白變慘綠,陰鬱得讓室溫驟降了十度。


    因為為時已久,這位女鬼根本不記得自己是誰,出生何地,父母是誰,有什麽親人,對自己怎麽死的一無所知。她隻能根據墓碑上模糊的字跡,隱約得知自己叫桂香,卒年二十一歲,以死時年紀往後推算,大概是五十出頭的婦人。


    不過她一直維持生前姣好的麵容,丹鳳眼、瓜子臉,眼角底下有顆愛哭痣,不是很美,但不失清秀,是耐看型的小家碧玉。


    “啊!快八點了,你怎麽沒提早叫我,我還要披甲上陣打仗耶!”職場如戰場,分秒必爭。


    一瞧見掛在牆上的時鍾,苗秀慧就像喝下精力湯似的,迅速撈起擱在椅背上的衣服,三步並兩步的衝向浴室,一點也不浪費時間的刷牙洗臉兼嗯嗯。


    三分鍾不到,她就把自己打理得清清爽爽,明亮動人,眼角上了點淡影,唇瓣抹上護唇唇蜜,讓整個人看起來更有精神。


    但是她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晨起必讀報,將各家的報紙全一字不漏地看得仔細,絕不允許自己的信息落於人後,這是每位新聞人必做的功課。


    不過起晚的關係,沒法一一閱讀,隻能大概的翻閱,記下大標題,勉勵自己一定要做得比同行更出色。


    “等一下。”冷不防一隻冰冷的手往肩上一搭,趕著出門的苗秀慧嚇得一頭撞上了鞋櫃。“你……你又想幹什麽?”


    “我的香點完了,下班的時候再買幾盒回來。”焚香等於鬼的主要食糧,收得越多陰氣越足,鬼力壯大。


    “喂,你也用得太凶了吧!我隻是個小小、小小的記者,不可以太奢侈。”下次回家時再偷渡一些,反正老爸不會發現家有內賊。


    “還有冥紙也多帶幾捆,說要拜地基主,你父親不會起疑。”自家的貨一堆,不用錢自個拿。


    “厚!不要再偷聽我心裏在想什麽,還有,一隻鬼要用什麽錢,我上個月才燒五千萬給你耶!你花到哪去了?”可惡,她為什麽得養隻鬼?


    五千萬冥紙聽起來很多,但是用新台幣購買大約三、四百塊。


    苗秀慧一直後悔兩年前為追一條新聞而抄近路,不小心踩過桂香的墳頭,加上又沒注意到她跟著自己回家,結果對方一住下來就不走了。


    桂香不在意地微聳肩。“鬼也要換衣服,穿得漂漂亮亮的,出去和朋友聊天才顯得稱頭。”


    “你……你……好,我會記得帶回來,可是你別把你的鬼朋友帶進家裏,否則我真的請我老爸來收你。”偶爾也要嚇嚇鬼,讓她知道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聽見了,年紀輕輕就這麽囉唆,難怪老交不到男朋友,我以前談戀愛的時候啊……”一抹久遠的記憶閃過眼前,桂香微愣了下,想不明白為何心口會痛。


    沒聽到、沒聽到,她不是交不到男朋友,隻是不想再當男人的奴隸,聽他一天到晚抱怨她是失職的女友,隻忙工作而看不見他的存在。


    苗秀慧沒空聽鬼發牢騷,衝出門,跳上她老當益壯的小白,一路騎向報社門口。


    隻是氣氛有點詭異,遲到的她居然沒挨排頭,直接被總編喊進他的辦公室,不用參加早餐會報,被大夥轟得狗血淋頭。


    連她向來的死對頭溫美慧也隻是冷哼兩聲,悴了句好狗運,居然不找碴地從她身邊飄過去。


    奇怪,天要下紅雨了嗎?


    “呃,親愛的總編大人,我剛剛沒聽清楚,麻煩你再說清楚一點。”她一定耳朵進水,否則,怎麽會聽見總編在說笑話呢!


    “苗大慧,你再給我裝死試試,我要你采訪的人物就在紙袋裏,你好好地研讀一遍訪問一遍,盡量挖出受訪者不為人知的內心世界。”


    “不要啦!總編大人,你明知道我最拿手的是影劇新聞,最討厭和政商打交道,他們都太奸詐了啦!小人我沒辦法套出話。


    “像上回玉女歌手金玉雯和周大議長的地下情,我不是寫得文情並茂,絲絲入扣,你還讚譽有加,直誇我是報社之光,要大家學習我敢拚敢衝的精神。”


    那幾天的報紙銷售量遠超過香蕉日報,讓全體同仁笑得嘴都闔不攏,直說她做得好。


    胖嘟嘟的總編一隻肥手往桌子重重一拍。“你還敢說,把人家的臉照那麽清楚做什麽?指名道姓的讓人下不了台,你不曉得已婚的周議長以愛家愛妻愛小孩的形象贏得大眾的愛戴嗎?”


    “就是不倫才有爆點嘛!不然他戴著偽君子麵具不知要欺騙多少選民,我要為他老婆伸張正義,讓偷吃的男人無所遁形。”老公在外偷吃,做妻子的永遠是最後知情的人。


    “苗阿慧呀!你是第一天出來做事是不是?照片要拍得朦朧不清,似真非真讓人去猜測,文章裏的主角名字要語焉不詳,點到曖昧即可,不要害報社挨告。”報導中立,身家性命也要顧及。


    “可是……”明明是他大力推崇,一字不改,原文刊出的,怎麽又說是她的錯了?


    “沒有可是,我說了算,你要知輕重,別往惡地裏挖,哪天挖出條大土鰻,我可不一定保得住你。”他把醜話說在先。


    老挖別人的八卦,遲早把名聲挖臭了,再不知收斂,出了事他也收拾不了,否則怎會將她暫時調離影劇版。


    周議長是何許人也,能讓人一篇文章就擊垮嗎?


    政治人物有他們一貫粉飾太平的做法,找老婆出來哭兩聲,極力為丈夫護航、“辟謠”,一再澄清夫妻的感情並無變化,一如往昔。


    多麽荒唐,丈夫在外偷情,身為高官夫人就得委曲求全,擺出泱泱大度的器量,硬是把照片中赤裸相擁的兩人說成不小心跌倒,剛好有床就順便一躺。


    明眼人都看得出發生什麽事,但是當事人矢口否認,加上“賢淑”元配的寬諒,外人能說什麽。此條新聞最後不了了之,但卻得罪了財大勢大的周議長,原本他還能背著選民和情婦偷歡享樂,此一消息流出,他連常去的酒店也不得涉足了,因為會有更多的狗仔盯緊他的一舉一動,最後隻能回家抱皮膚早失去彈性的黃臉婆。


    “總編,我正在追一條大新聞,有關影後徐曉明和她已婚的情人……”隻差一組照片為證了,她親眼看見福態的大老板擁著年紀比女兒小的影後開房間。


    “嗯!嗯!徐曉明呀!真是一條好新聞……”也好想得知內情的總編像便秘似嗯了兩聲,五官擠壓成肉包子,但是……“先把你手上的新聞人物解決再說,我等你的好消息。”


    “總編……”不能通融一下嗎?不能偷偷摸摸的跟拍有何樂趣可言?


    “不用緊張,放大膽去做,聽說你和我們這次主題的受采訪者很熟,套點交情就能交差了。”嗬嗬,人物專訪又要創佳績了。


    “很熟?”誰呀?


    苗秀慧連忙抽出紙袋內的資料,躍入眼中的人名讓她大為訝異。


    “什麽,是他?!”


    說實在的,耿仲豪這個人有什麽好訪問,外表斯斯文文的,看來像個帶了點書卷味的知識分子,沒什麽讓人覺得突兀的爆點,而且也沒有混過黑道的草莽氣息。


    若說是前青鷹門少門主的另一個左右手、翔鷹企業三巨頭之一的沙士泰,倒還能寫上兩筆,至少能問他一生殺過幾個人,奸了多少良家婦女,造了什麽孽,他一臉窮凶惡極的橫眉豎眼樣,活脫脫是壞人的最佳典型。


    識人不清的苗秀慧將吃人老虎當成吃素的小白兔,先入為主的以外表評論一個人的好壞,沒想過能在青鷹門一待十多年的男人絕非善類,若無一點凶殘性情,怎會和其它兩人結為莫逆之交。


    擅長偽裝的人最不容易看出本性,也最危險,潛伏山林的野獸都有著銳利爪子,瞬間奪命。


    “聽說你找我有事,連打了數通電話?”一貫的微笑,完全看不出一絲殺傷力。


    “厚!你真的超難找的,還要預約,你那個秘書是不是暗戀你很久了,一接到女生電話口氣就很衝,一直說你沒空,還罵人呢!”真是的,她有那麽饑渴嗎?一副想撲倒男人的樣子。鏡片下的黑瞳一閃。“她罵了什麽?”


    “哎呀!還不是羅曼史小說上的那一套,叫我別靠你太近,不要借著高中同學的關係就想攀龍附鳳,像我這種妄想釣隻金龜的女人她看多了,別不自量力高估自己。”不能把大部份人的想法套在她身上,她目前是工作為上,朝她的理想邁進。


    耿仲豪低笑出聲,眸底卻帶了一絲冷意。“你何不順她意,釣走我這隻金龜,讓她氣個半死。”


    看來又要換秘書了,學老大找個男秘書。


    “才不要咧!”她搖著頭,直截了當地拒絕。


    “不要?”他一怔。


    以他的條件,不乏美女投懷送抱。當他還是一名特助時,就有不少女人表示愛慕之意,明著邀約,暗送秋波,把他當成一夜風流的對象。


    後來在老大妻子、現任執行長夫人於濃情的強力“建議”下,他由特助升任總經理一職,那些擺明有野心的女人更為積極,不時以各種魅惑的姿態引誘,以期得到他的青睞,進而進駐他空白的配偶欄。


    “哎呀!我不是今天才認識你,你是什麽底我一清二楚,我沒什麽膽子你也明白,要是哪天你八百年前的仇家找上門來,我是該跑還是留下來替你擋子彈?”


    前者嘛!太沒義氣,而後者呀!她真的不想太早死,要活著印證算命仙的鐵口直斷― 福厚命長,多子多孫。


    “跑。”他不會讓自己的女人無辜受累。


    “哈!你嘴上說得真好聽,我要真棄你不顧,搞不好把我砍成七、八段的人就是你。”男人的心比女人還善變,說一套做一套。


    耿仲豪笑聲清朗,“我沒那麽暴力,你大可放心。”


    “我幹麽放心,當你女朋友的人又不是我,而且我很慶幸不會是我。”看他溫溫吞吞的,應該不打女人。


    “為什麽,隻因我有黑幫色彩?”她的想法令人百思不解。


    過去的不名譽早被傑出青年所取代,漂白的青鷹門更名為年收益超過百億的翔鷹企業,大家隻看到表麵的風光,誰會注意曾有的黑暗麵。


    “拜托,你沒那麽喜歡我吧!何況我和前男友分手得並不愉快,現在是談情色變,你別揭我傷疤。”她好不容易才痊愈,不想再找個臭男人氣死自己。


    “他動手打你?”他語氣很輕,輕得讓人感覺和他說話要小心點。苗秀慧怔了一下,忽地笑出聲,“沒有啦!他隻是很不高興的推我,害我撞到桌角腫了一塊,不過他比我還慘,我用濃情教我的防身術回敬他。”


    出身警察世家的濃情,不但在學時品學兼優,還精通各項武術,也因此她後來嫁給前青鷹門少門主駱天朗的新聞震驚社會,不過幸虧執筆的正是她苗秀慧,所以兩人的結合本來可能被解讀為黑白掛勾的聯姻,在她妙筆生花之下,倒是讓不少婆婆媽媽為這段可歌可泣的愛情掬一把同情的眼淚,隻是怕被人說她隱惡揚善,她隻能以另一個名字發表這則新聞,否則在新聞界她早就名聲響叮當。


    想到那些高中時期的好友,苗秀慧笑得更開心。


    有一天姊妹們聚會,她一時口快說了前男友推她的事,結果沒多久又在街上偶遇前男友,他全身傷痕累累,一張臉腫成豬頭,見到她居然驚慌地連滾帶爬,不打招呼地逃走,還邊跑邊說他知錯了,不要再來找他,他以後一定會善待女人。


    想也知道是誰的傑作,錯愕之餘,她笑得眼淚都諷出眼眶,差點被當成瘋子看待。


    “苗同學,我必須慎重聲明一點,我很喜歡你,非常喜歡你,而且潔身自好,不亂搞男女關係。”耿仲豪近乎告白的說道,可是……


    她當他是開玩笑,也跟著沒心機的玩起來。“噯!我不怎麽喜歡你怎麽辦?濃情、雪緹和幻月她們說你是披著人皮的狼,很危險,叫我離你遠一點。”


    他哪裏危險了,比起殺手型的沙士泰,她還比較樂於親近他。


    她們都說錯了,沙士泰怎麽可能比他“溫馴”,把暴龍和優雅的天鵝擺在一起有些不搭,整個賞心悅目的畫麵全被破壞了。


    耿仲豪深沉地眸光微陰。“無妨,她們向來保護欲旺盛,當你是沒有能力判斷是非黑白的小女孩,我能諒解,畢竟人與人的了解要做到交心十分困難。”


    哼!那幾隻豺狼虎豹果然看穿他的本質,預做防備提醒她,她們以為口頭上的圍堵真能攔阻他的攻勢?他隻是還在考慮要不要出手。


    如今看來,他倒不能讓她們失望,以免這些無聊份子日子過得太空虛,找不到一些新鮮事閑話家長。


    其實在求學時期,苗秀慧的單純便已深深引起他的好感,隻是他性格多慮,凡事總是三思而後行,因此錯過和她發展出一段感情的最佳時機。而這一回他不想再等待了,多餘的心思隻會令人躊躇不前,人生的機會操之在我,不主動出擊又怎麽采擷甜美果實?


    “呃,耿仲豪,你說得好嚴肅,你不會真的喜歡我吧?”苗秀慧心口跳了下,不太敢直視他鏡片後的深邃雙眸。


    她不笨,隻是遲頓了些,老是弄擰別人的意思,常常被怨了猶不自知。


    “叫我仲豪,我們之間沒那麽不熟,對吧!老同學。”他以同學稱謂瓦解她的心防。


    “可是……不太習慣……”怎麽覺得怪怪的?他看她的眼神讓人心跳加快。


    “多喊幾次就上口了,不信你試試看。”他口氣真誠,毫無壓迫性。


    “耿……仲豪,仲……仲豪,仲豪,仲豪……咦,還滿順口的,沒有咬到舌頭耶!”啊!她在高興什麽,簡直像個笨蛋,她又不是為了交朋友才來找他。


    苗秀慧氣自己三言兩語就被人家牽著鼻子走,渾然忘卻此行的目的。


    “怎麽了,你看起來不太開心?”美口於察言觀色的耿仲豪謹慎布局,引誘不知危險的蝴蝶走入網裏。


    “沒什麽,我本來是來采訪你……”喝!她會不會說得太快了?他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采訪?”她幾時改走正常管道,而不循狗仔偷雞摸狗的路線。


    “不是啦!我說錯了,你哪有什麽不為人知的隱私好挖,我認識你十年耶!該知道的全都知道了。”她幹笑地粉飾太平。“職業病嘛!別放在心上。”


    他笑了笑,像是不在意。“我了解,忠於職責的記者總不忘工作。”


    “如果喔!我是說如果,要是我們報社派我來訪問你,你接不接受我的專訪?”她試探的問道,想假裝漫不經心地一提卻失敗。


    苗秀慧是個藏不住心事的人,心裏想什麽就全表現在臉上,根本無秘密可言,常人一見便一目了然,表裏如一的讓好朋友一見到她就歎氣。


    要騙她很簡單,她真的不會多想,也認為自己一窮二白,沒什麽好騙的,人家騙她是看得起她,她還暗自竊喜呢!


    一隻腦筋不會轉彎的變形蟲。這是毒舌派掌門人秦雪緹送給她的十二字箴言。


    他假意思忖了一會,“原則上我不接受任何人的訪問,不是針對你一人。”


    “噢― 當我沒問。”她喪氣地捏自己的大腿肉,心想山不轉路轉,他不給問,那就找他身邊她所熟知的親朋好友,譬如駱天朗、沙士泰,還有她那票幹警察、律師、醫生的好朋友。集結眾人之力拚湊拚湊,總會湊出一篇好報導。


    “不過……”耿仲豪開始拋出誘餌。


    “不過什麽?”她又燃起一線希望,由沮喪變得神采奕奕。


    “若對方是我的女朋友則另當別論,總要賣自己人麵子。”他笑得溫煦如初陽,淡淡不灼人。


    “哪有人這樣,我還不算自己人嗎?”雖然沒有出生入死,好歹也共同走過一些事情,怎能排除在外?


    耿仲豪一手拂過她麵頰,佯裝要取她身後的文件。“想明白一個人的生平事跡得二十四小時貼身相處,不然光靠口述,你怎麽知道這個人說的是真話還是謊言?”


    “嗯!有道理。”造假的事實連自己都說服不了,又怎麽取信他人。


    “誰能形影不離地貼近我身邊,誰又有資格探知我的內心世界,除非最親近的人,日夜不分的觀察,否則多少會有些失真,無法構成一篇忠實的報導。”她若能毛遂自薦,自是省卻他一番口水。可惜他的老謀深算一遇上心無城府的苗秀慧,可說是壯誌未酬身先死,她根本感覺不到他的弦外之音。


    “哇!你說得真好,要徹底知曉一個人的底細,就要徹夜跟蹤他,不讓他離開視線內,無時無刻盯緊他的一舉一動,越是重要時刻越要屏氣凝神,揪出對方下三濫的肮髒勾當,這就是我誓當狗仔的最大樂趣。”


    她說得一臉陶醉,一副誓為知己而死的”幾奮表情,看得滿麵冬霜的耿仲豪錯愕不已,差點大歎,苗秀慧,你腦子裏裝了什麽,為何聽不出他話中意有所指的暗示?


    “秀慧,你到底來找我做什麽,沒事純聊天嗎?”看來不逼一逼她,她那一步跨不出來。


    “呃,這個……”她表情僵硬,說不出真正來意,然後靈光一現,編了個令人吐血的說詞,“我來請你吃大餐,上回那次不算數,我表現得不夠大方,這一回一定令你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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